直到現在，謝二流子還是住在王美人家，睡王美人的床，吃王美人的飯，和王美人生了好幾個兒子。現在大兒子有出息，出去掙了很多錢，把他們一家人接走了。謝二流子也跟著享清福去了，也不知道謝二流子哪里來的好運氣，先是村里人出錢出力養活他，后是勤快的花兒娘，嫁給他，再后來，就是偷腥，偷到了自己的幸福。這個世界就是這么不公平，越是不勞而獲的人到頭來越是活得自由自在。有時候，花兒就這樣感嘆人生。

她走進了她的三間瓦房院子，她的奶奶，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奶奶，她幾歲的時候就領回來的奶奶。和她一起生活了十幾年的奶奶，對她永遠最親最好的奶奶蹲在院子里批柴火，她的身邊立著一個灰色的火爐子。又可以放煤炭，又可以放木頭。呼呼地往外冒著火，火爐子是燒火盛水的一體爐。不需要在配一個鍋，提起來也很輕，奶奶年紀大了，提這個不會好累。還很能盛水，燒一壺可以灌好幾水壺。火爐子旁邊整整齊齊地擺了好幾個水壺。

“奶奶我回來了。”花兒叫了一聲。

聽到花兒的聲音，奶奶回頭一看，“是花兒呀，你怎么回來了，東東怎么沒有跟來，我還給他留了很多牛奶呢。”

“奶奶，我自己回來的，想您嘞，我就回來了。”

“奶奶有什么好想的，咳咳，”奶奶咳了幾聲。

“奶奶，你怎么感冒了？”

“年紀大了，體質不好了，一到冬天就感冒。”

奶奶的身體體質還是比較好的，她很少生病，也很少看醫生，有點咳嗽感冒的，吃點姜湯水，發發汗，扛一扛就好了。也不知道今年是為什么，姜糖水沒有少喝，發也沒有少發，就是不見好，咳了個把月了，感冒都要把五臟六腑都要咳出來了。

“奶奶，你得去看醫生。我明天陪您去吧。”

“咳咳，這有什么好看的，不花那錢。”

“聽話，奶奶，您進屋吧，我來灌水。”

奶奶進去了剩下花兒一個人坐在空落落的院子里，院子里黑乎乎的，花兒小時候也經常這樣坐在院子里，一坐就是一夜，屋子里，爸爸打媽媽，她打不過爸爸，她一去打，爸爸連她也打。她就很害怕，就躲在院子里，坐在石頭上，等屋子里消停下來。

望著天上的繁星，她恨不得那些繁星可以變成天兵天將，來把爸爸捉走，把他扔到野外去，再也回不來。后來繁星終是沒有化成天兵天將。倒是王美人把爸爸給勾走了。勾走也好，媽媽就再也不用挨打了。

墻頭上一只貓經過，吧啦掉墻上一塊石頭，砰一聲掉地上，嚇得花兒小心臟突突跳動，都要跳出來一樣，她便要去找找生源，看看嚇唬她的是什么東西。是人還是鬼。

她撞著膽子，走到墻角，看到逃走的貓，和地上落下的石頭，才肯罷休。

她又繼續坐在石凳子上去，發呆，看月亮，看星星，顆一顆地數，她想到了張衡因為數星星，成了科學家，發明了渾天儀，地震儀。而她數星星只是為了打發時間，每次數到幾十，就數混了，就繼續從頭開始在數。

后來聽著屋里沒有摔打聲了，也沒有謾罵聲了。她就進屋，躲到床上的一個角落里媽媽的身邊睡覺。只聽到爸爸打呼嚕的聲音。

媽媽伸手攔住自己的女兒，她就假裝閉上眼睛。假裝睡著了。媽媽在她的額頭上親了又親，說道“要是媽媽不在了，你該怎么生活呢？”重復了好幾遍。花兒閉著眼睛就流淚，心里想，媽媽你走吧，走得越遠越好，你走了，你就不用被打了。你要是能帶走我，帶走我也可以。反正爸爸不喜歡我。

后來，爸爸走了，她很開心，媽媽也走了。她怎么也不明白是因為什么。

反正爸爸媽媽都不要她了，她成了村子里最多余的人。有時候村里的小孩子看見她，都要追著她扔石頭，吹流氓哨。她為了不被石頭打到，拼命的跑。被一個老人家護住。老人家用拐杖打走了調皮的小孩子。

她就走過去問，“你是哪里的，怎么沒有見過你。”

老人家就告訴她，她不是這個存的，生了三個兒子，娶了三個媳婦，蓋了三座房子，到最后，被攆了出來。她已經不再指望三個兒子了，自己腿腳不好，沒有掙錢的營生了，只能討飯。

花兒覺得，她也一個人，老人家也一個人。便認了奶奶，領著奶奶回了自己的家。后來再也沒有別人欺負她了。

她和奶奶種點地，養點羊，日子漸漸變好。后來她就去了食品廠打工。還被奶奶罵了一頓，嫌她不去繼續上學。

她和奶奶鬧了好久的別扭。

想著這一切，淚水打濕了臉頰。屋子里傳來了奶奶的咳嗽聲。

這個時候，葉輝來了。

看到坐在院子里單薄的身子。心疼極了。

“你跑這里來了。”

“我們好像已經離婚了，我去哪里不用跟你匯報了吧。”

“不用，可是你要為兒子負責。你總要給媽打個招呼吧，媽做了一桌子菜等著你呢。現在跟我回去吧。”

“不行，我明天要去陪奶奶看醫生。”

“那我陪你明天一起去吧。”

“花兒，是不是葉輝來了。”

“是的，奶奶，我來看你來了。”葉輝搶先一步說道，還沒有等花兒開口。

“進來坐呀，外面冷的很。”

“好的，奶奶”

“走吧，進去吧。”

“你進去干什么？”

“我今晚不走了。”

“不走了？”

“我們離婚協議寫的明明白白的，不能讓雙方老人知道我們已經離婚了，所以在老人面前，我們要演好一對恩愛夫妻。”說完，牽起了花兒的手，進了客廳。和奶奶聊了一會兒，奶奶說困了，讓他們看電視，就進屋去了。葉輝坐在沙發上，不停地擺弄著遙控器。

“你要不要看。”

“要。”

“不用老換臺，閃眼睛。”

“奧”

“你自己看吧，我睡覺去。”花兒起身就走。

葉輝也跟著進臥室。

又被花兒推了出來。

“你在沙發上睡。”

“不行，會被奶奶發現的。”

“奶奶晚上不起來的。”

“反正我怕凍感冒了，我要是凍感冒了，明天誰給我兒子掙錢。”

“反正就是你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