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車隊的位置，這里現在已沒有什么車了，只剩下幾塊被燒焦、切割碎的鐵塊。

第二境的黑衣人癱倒在地上，幾十米外是李叔的尸體，他的尸體完好，但魂魄已經被震成碎片了。

黑衣人的神念之力開始做功，干涉現實物質，把自己的身體撐起來。

他拿起通信設備，點了一下。

“咦。”黑衣人驚疑不定，他發現地圖上，已經有兩處的紅點消失。

追擊第二境的崔英航的人死了很正常，他也沒打算殺掉這個第二境。派去的人也知道自己是必死的。

但另外一個死的是誰殺的？

忽然，通訊耳機有了聲音：

“一號一號，這里是二號。發現目標已經提前逃走，并不混在巡查員之間，目標已經逃走很遠，是否派人追擊……”

一號沉默了一會兒，回應道：

“二號二號，這里是一號，馬上派遣人來，繼續追蹤。”

“收到！”

一號有聯系還活下來的幾個人：

“三號、五號、六號，立刻返回追擊目標，不要管巡查員。”

“收到！”*3

三個聲音同時說到。

一號起身，他望了一下森林，殺死三號的巡查員還沒有跑遠，他在想是否要先去殺了他。

最后他轉身就走。

任務目標最重要，三號既然死了，那說明他就沒有任何價值。

林懷仁活下來了。

…………

林懷仁還是在跑，他不知道那個第二境會不會過來順手碾死他，他必須盡快跑遠，越遠越好，最好回到城市，在城市中誰也不敢動手。

林懷仁終于停了下來，氣血依舊在搬運、調理氣息，使他的體力幾乎不會見底。

他停下來只是因為氣血消耗過度。

塞了一枚營養丸，氣血開始逐漸旺盛，林懷仁摸了一把頭上的汗珠，依靠在插入地面的刀，開始歇息。

民道雖然不是絕對安全的，但妖獸分布相對很少，所以林懷仁只留了小部分感知力警惕。

忽然，林懷仁睜開眼，壓下心中的疲憊，拔刀，看向一個方位。

兩個人跌跌撞撞地跑了出來，衣衫襤褸、身上滿是傷痕。

林懷仁看見他們身上的巡查員制式戰斗服，微松一口氣，現在大家是同一條繩子上的蚱蜢，自相殘殺的幾率很少。

看見他們的臉時，林懷仁心中一緊，這不是任何一個他見過的巡查員！

他不著痕跡地向他們身后看了一眼。

他看見：兩張精致的人皮面具，一張是面色陰沉的男性，一張是相貌一般的女生。

一道靈光乍現，林懷仁明白了，他什么都明白了。

那兩個巡查員早在被拉入車中的時候就死了，被當成替死鬼，被保護的人頂替他們的身份；而他們的人，可能被練成傀儡引開敵人！

林懷仁沉默了片刻，隱藏了眼中的兇光，打招呼道：

“喂，拿著。”

他扔過去兩枚營養丸。

那兩個人才發現林懷仁，慌了一下，下意識接住營養丸。

林懷仁默默地下了一個判斷：萌新。

真正有經驗的巡查員，不會隨便接過別人的東西，更別說拋過來的東西了。這種東西，往往是炸彈、毒藥等。

“謝了。”沉悶的聲音響起，那個男的偽裝出陰沉男的聲音，把一枚營養丸分給了女性。

他們不約而同地低下頭，向兩邊走了一下，擋住自己的臉和人皮面具。

他們撕下人皮面具也不是他們不愿意戴，而是李叔死后，偽裝如此精妙的人皮面具會失去能量來源，還不如撕掉。

“你們的敵人呢？”林懷仁看似不經意地問。

“…突然走掉了。”陰沉男的扮演者沉默了幾秒才回答。

也就是說他們沒能殺掉黑衣人，實力或經驗至少有一項不如我。

林懷仁眼中的兇光更甚。

如果今天他們跑掉，把這件事告訴背后的勢力，那么我肯定會被斬草除根。

他們不殺我，是因為沒有斬草除根的意識，也不一定打得過我，那么我現在殺了他們也是有可能的。

林懷仁沉默，另外一方也沒有發聲，就這樣沉默著。

可真的要殺嗎？也許他們不會說出去……

林懷仁雖然殺過人，但那是他們主動要殺他的，現在要他自己下殺手殺死素昧平生的兩個人…

他，有些猶豫。

林懷仁呼吸平穩，但女生卻感覺到一陣寒意襲來，她是靈術側的，雖然沒有戰斗力但感知極為敏銳。

她張口想要說什么，提示一旁的同伴小心這個人。

但來不及了，林懷仁發現她張開的嘴唇，心中頓時一片不妙。

她要說什么？如果是對自己不利的話，還是要下殺手。那么……就先下手為強！

關鍵時刻，林懷仁不再猶豫。

錚！

乳白色的光好似液體一樣包裹在男性脖子上，擋住了林懷仁的刀刃。

林懷仁趕快抽刀，斬向女性。女性瞳孔一縮，拿出一張符紙想要撕掉。

但刀刃已經抹過了她的咽喉，靈術側到后期讓人頭疼，但在第一境，幾乎沒有戰斗力。

鮮血飛濺，染上血液的符箓緩緩飄落到地上。地面一震，女性的尸體倒了下來。

“洛漪—”凄厲無比的嘶吼，林懷仁瞳孔一縮，拳頭打在他的胸口，把喊叫中斷。

男人眼睛大睜，眼球泛紅，他的手中拿出一沓符箓，無章法地向林懷仁沖刺過來。

林懷仁趕緊后退，但男人好像貼了神行符，速度比林懷仁快。

幾乎轉瞬間，他便沖到了林懷仁面前，林懷仁側身一躲，右腳踹在了腰部。

力氣運轉的節點被打斷，法力運轉同時中斷，男性失去重心，踉蹌幾步，摔了個狗啃泥。

“吼———”男人身上散發難以想象的氣息，他在燃燒自己的先天之氣，用比法力高等數倍的能量來自爆。

自爆，是道法側的專利，為了盡可能殺傷妖獸，開發出這個道法后推廣到所有道法側修行者手里，要求臨死前自爆殺傷妖獸。

武學側身體強大，沒辦法自爆，而且體內的能量比先天之氣的化學性質穩定，無法產生大威力爆炸。

靈術側的自爆則只能殺傷魂魄。

道法側自爆威力很恐怖，林懷仁如此之近，是必死無疑。

但為什么要等他自爆？

林懷仁不退反進，長刀瞬間砍下他的腦袋，把他給一刀梟首。

但先天之氣已經開始燃燒了，林懷仁面不改色，長刀捅進丹田，丹田是公認的最好的聚集先天之氣的地方。

而自爆，是要把分布于全身上下的先天之氣聚集在丹田，以特定形式震動，燃燒，最后爆炸。

但林懷仁這一捅，直接攪亂了先天之氣的震蕩與變化。

轟隆隆，尸體內傳來沉悶的聲音，身體猛的顫抖幾下，最后安靜了。

但他沒有徹底死亡，魂魄已經相當強大的男人即使經歷了斬擊、爆炸依舊沒有徹底潰散。

但也不遠了，林懷仁拔出刀，向空氣中的魂魄砍來。

臨終前，男人反而平靜了，他看著不斷逼近的刀刃，一邊回憶自己的過去。

……

“修哥，這個果子好吃嗎？”

“好吃。”

“那能給我一點嗎？”

“好。”

我還記得第一次與你相遇時的情景。那么單純、美好。

…

“修哥，為什么爸爸他不要我了？”

我也不明白，為什么我的父親也不要我了？

他當時想這么說，但話到嘴邊卻變成：

“沒事，我要你。”

…

“李叔，他們不要我們只是因為我們是私生子？！”

“……”

“哈哈哈…呵呵…呼…呼…”

啪嗒，啪嗒…

他依舊記得自己眼淚掉在地上的聲音。很清脆，很好聽，像碎掉的心一樣。

…

“修哥，他們不要我們了，你會一直要我嗎？”

“會！”

我會永遠和你在一起。

…

“對不起，修哥，我只把你當哥哥。”

“…”

我只想和你一直在一起，可為什么你就沒感覺呢？

……

男子，不，徐修最后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宮洛漪。

她還在第一境，沒有魂魄，在腦死亡是她就徹底死了。

但徐修，愣住了。

因為他看見她眼中的不舍，不僅是對生命的不舍，還有另一種…

類似于眷戀，其中夾雜著恍然大悟與悔恨的情感。

徐修咧開嘴，露出一個苦澀卻滿足的笑。

原來，你也想和我永遠在一起。

刀刃斬下，魂飛魄散。

………

“總感覺他們演繹了一場復雜而我擔任反派的言情劇…”林懷仁低吟一聲，拿出一張焚化符，撕開。

氣血被抽取，焚化符催動。地上的兩具尸體開始燃燒，最后只留下兩灘灰。

把灰燼勾進土壤，讓他們死后為綠化事業做出貢獻后，林懷仁趕快離開了這里。

他還活著，只是，他感覺……

自己的心，有點冷。

像是有什么溫暖的東西被他拋棄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