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閱那些大學時的記憶，我也并沒找到關于“胡安喜歡的人其實是我”的證據。何婉云沒有再聯系我，我自然也就沒有主動問她什么。

已是十一月中旬，天氣越來越冷，卻仍然沒有一點要下雪的跡象。前兩天和媽媽通了電話，聽她說，家鄉已經下了場初雪。

李詩給我安排了一些工作，我沒覺得麻煩或者有壓力，反而覺得是個好事。多做點工作，我也就不會想那些有的沒的了。

胡安發來消息是在第二天上午，他約我見面，而我遲遲沒有回復。從那天見過何婉云以后我就一直在反復想這整件事，最后我覺得，何婉云會來找我不是個偶然的事——沒有人會為了別人的事去找一個素不相識的老同學吧。可能，根本就是胡安讓她來找我的。

我還沒有做好見胡安的心理準備，我不知道他會說什么，好的也好，壞的也罷，我通通沒有做好準備。他知道我現在從何婉云那里聽到了那些話，又在這個時候約我出去見面，他會說什么，而我又該作何反應。

本以為裝瞎不回消息這事兒也就可以暫時過去了，沒想到，半小時后胡安打來了電話，這次，我總不能不接。

他說，“還以為你沒睡醒，這幾天沒睡好吧？”他的話讓我更加確定——何婉云就是他“派”來的。

我沒說話，他就又說了一句“我知道你都知道了。”像繞口令一樣，他說完自己也笑了，“我從第一次被人喜歡到現在，你是唯一一個不一樣的人。沒有你這樣的女生喜歡過我，也……從來沒有人像你這樣喜歡我。”他有點語無倫次，把我也帶得緊張起來。

“我是哪樣的女生啊？”我條件反射地問，當然，也有想要轉移話題的成分。

他停頓一陣，答說，“真正為我考慮、對我好的吧。其實我也說不清，或許就是一種感覺。”

我說，“以前我還會擔心，這樣單方面的好反而會給人負擔。”

“過去，我確實會覺得有。”他說，“可這次，我想直面自己的感情。”他頓了頓，然后很溫柔地念出了我的名字，“意恬，和我在一起吧。”

我故意用輕松的語氣逗他，但哪怕是說著玩笑話，我也壓不住聲線里的顫抖，“覺得我會對你好才和我在一起，你給自己找了個媽？”

“不是……我只是剛剛才說服自己……不然這樣吧，你喜歡了我多久，我從現在開始，給你補回來。”

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我從沒見過這樣的胡安。

緊張、無措，像個小男孩。印象里的他總是能把一切都做得那么成熟而完美，什么困難放在他面前都能迎刃而解。戀愛這件難倒眾人的事對他而言好像也很簡單，何婉云那樣類型的也好，夏依依那種類型的也罷，他都是“手到擒來”。這次，他竟然為了我而緊張。

我喜歡了他多久呢？

粗略算起來，竟然已有九年的時光。這要怎么補？再過九年，我們可都三十多歲了。

于是，我說，“不用了，你……讓我自己好好想想吧。”然后我掛了電話。

沒有馬上同意不是在為過去賭氣——我也早就過了為這種事而賭氣的年紀，或者說，我也不是那種很愛計較的人。沒有同意，是因為我有太多事情都還沒弄清楚，他有太多事情，都還沒對我坦白。

比如他為什么高中畢業時那樣明確地拒絕我，為什么大學一次又一次不愿和我見面，為什么明明喜歡我卻和夏依依在一起，為什么前陣子會出現在醫院照顧夏依依。這些問題，不是他一句“在一起”就能忽略不計的。

他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喜歡我的？好，這種問題可能沒有一個明確的答案，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但是前段日子還在夏依依身邊忙里忙外，這是不是太說不過去了。

我重重嘆了口氣，從冰箱里拿出一罐冰啤酒——今年我喝酒的次數好像變得有點頻繁，至少對于我這種幾乎不喝酒的人來說是很頻繁了。冰涼的啤酒又讓我胃疼起來，但這時我很感謝疼痛能讓我保持清醒，讓我不會馬上控制不住心里那個對我喊著“快和胡安在一起”的聲音。

不是想要拒絕他，只是我現在還無法答應。

哪怕到了現在，他都有那么多事情不愿意告訴我嗎？哪怕到了現在，他都選擇站在一個讓我看不清楚的彼岸嗎？

我想要的，并不僅僅是結果。

我還需要原因、經過，這一切的來龍去脈。

胡安。

不知不覺地，有眼淚從我臉頰上滾落下來。

你不是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