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舒服的大床上伸個懶腰碰到了人,徐陽很無奈。現在京里房子緊張,十幾個孩子全安排到了他家。孩子們陸陸續續醒來穿衣服,成了徐陽的跟屁蟲。徐陽獨來獨往慣了,此刻內心的復雜無以言表。吃了早餐,帶他們去聽課,徐陽作為創學院的老師,沒有任何貢獻,從來都是墊底的存在,關系戶混工資來的,和院長天子副院長周蘭走得近,大家心照不宣當他不存在。
這還是徐陽第一次在學校里逛的這么認真,學校擴建了,好幾幢教學樓,孩子們只是跟著他,一路走過了好多地方,聽了好些東西,孩子們都不感興趣。最后一間教室了,如果這些孩子還是不學,徐陽打算直接把他們打包送回老家。
孩子們不是不愿意學,而是徐陽到每個教室坐一下就走,他們也想聽課,學校這么大,丟了可就找不到了,就說同行來的人,現在只有徐陽管他們,其他人自分開一面都沒再見過。用徐陽的話說,大家都很忙。
徐陽帶著孩子們從后門進了教室,這個學校就是這樣,教室門前后開,前走師后走生。進入教室不得發出任何聲音,孩子們靜悄悄摸進去找位置坐好,徐陽卻愣在了門外。
能安排到最頂樓最后一間教室,這肯定是一個很冷門的學科。
講臺上的人,干凈利落的短發,謙遜陽光是微笑,磁性溫暖的聲音,刺痛了徐陽的大腦,教室里人很少,第一排都沒坐滿,孩子們也都直奔前面的位置,如果受歡迎的課,必然座無虛席,后面說不定還站人,比人周蘭的課。
徐陽坐在最后一排,看著眼前的人陷入了回憶。
回憶里的人冷冷冰冰,腦門的彈孔是他自己打的,他求他放過阿靜,用命換。
那天,國際通緝犯徐陽逃竄到某街某巷,國際警察夏辛初料到他的行蹤獨自追捕。
徐陽不知道夏辛初是一個人來的,一怒之下連殺數人,既然必死無疑要多拉幾個墊背的。
徐陽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從一個善良的少年變成這樣一個惡魔,大概,大概是,大概是社會骯臟,只有殺戮才能平息他的怨。
十年逃亡,凄凄慘慘。回首當初,世界本來很美。
“收手吧,她是無辜的。”
“算我求你,求你了。”
夏辛初的話猶如夢魘。徐陽放下了刀,難得的心平氣和。嚇暈的小女孩癱軟在地,徐陽沒有看她一眼。
“抓到我以后?”如果能死在夏辛初手上,徐陽知足了。就像見不得光的東西,臨死前也想曬曬太陽。
“交給政府處置。”夏辛初的聲音溫暖如初。
“你就不能殺了我嗎?”徐陽問他,商量語氣中難以察覺的祈求。
“不能!”夏辛初很肯定的回答。
徐陽有些難受:“為什么!”
“律法自有裁斷,公道自在人心。就算處置你也有執法人員,我無權干涉。”
徐陽生氣了,眼睛紅紅的。小女孩眼睜睜看著爸爸媽媽被殺害,嚇暈了過去,現在悠悠轉醒。看見兩個人本能的又哭又喊,跌跌撞撞爬起來想跑,身體抖如篩糠。兩腿戰戰又跌坐在地。
單手提著小女孩的衣領,徐陽的刀刃再次回到了她的脖子上:“那我們沒得談了。”徐陽提著人質要走,警車的聲音由遠及近。夏辛初一路跟著他:“放下人質。你已經被包圍了。”
徐陽熟練的翻越陽臺小女孩被他在高樓的陽臺間扔來扔去,再次被嚇暈。
“你殺了我,她就安全了。你想保護的人都安全了。我已經必死無疑,我想死在你手上。”
徐陽沒有再逃,就在某個陽臺等著夏辛初,他一把抱住夏辛初,說出了這么一番話。夏辛初愣住了,徐陽沒有很用力,夏辛初也沒有掙開的意思:“人呢,你把她怎么了?”徐陽見夏辛初根本不關心自己說的話,全心全意都是小女孩。心里有些難受,他云淡風輕的看看陽臺:“扔下去了,怎么樣,是不是好殘忍,你給她報仇吧。剛才一路跑她一路叫你哥哥,那種絕望和無助,她把你當她的救世主,你有那么多機會救他,你在猶豫什么?你殺了我啊,她希望你殺了我,就像天使終結了魔鬼。奧特曼打死怪獸。殺了我,成就你。這么多年對我緊追不放,不就是等的這一天嗎?有那么多次機會干掉我卻不動手,不就是等我殺出名來讓你名利雙收嗎?你明知道我不是你的對手的,你殺了我啊。”
看著情緒失控的徐陽,夏辛初一時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我早就告訴過你不要帶著有色眼鏡看這個世界,沒想到你現在看我也是這么黑暗的嗎?要我怎么做你才知道,我一直都希望你能誠心悔過。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讓你相信我,我從沒有想過要你怎么樣,沒想過利用你名利雙收。我做的,只是希望你回頭是岸。你殺的那些人都有污點,你也有污點,可以改的,不一定要死才能解決問題的。”夏辛初胡說八道了一通,卻連自己都說服不了。社會這個染缸,誰能獨善其身。縱然不管不問視而不見,麻煩依舊會找上門來。他全身心的追捕徐陽,他明明也知道徐陽殺的那些人是社會敗類,人民公敵,大快人心。他也知道那些事跡的漫畫暢銷,深得人心。
他突然抬起槍對準了徐陽,徐陽笑了,他以為能如愿以償。不料夏辛初對著自己的腦門就是一槍,他最后說“去自首,我陪你死。不要怕。”
徐陽的笑僵在臉上。恰巧被藏起來小女孩再次醒來,小裙子被尿浸濕散發著臭味。徐陽捏著她的脖子很生氣,不知道氣什么。
捕徐小隊得知徐陽回城,料想他會去找蒙曜,全隊出動守株待兔。收到夏辛初的消息才趕過去,可惜聽到槍響,去收了一堆尸體,卻連徐陽的毛都沒摸到。夏辛初下落不明,大家相互推卸責任。小隊長一如既往地去找蒙曜,假借催更之名找線索。
“你這漫畫什么時候大結局啊,一開始一周一更,后來一月一更,大結局該不會一年一更吧。”
蒙曜笑笑不說話,兩個人像熟絡的老朋友,可惜蒙曜嘴嚴,十年不劇透。
徐陽找了蒙曜,把夏辛初帶回了他的別墅。和他的尸體同吃同睡,天天給他洗澡。可夏辛初還是腐臭。他足不出戶,每天的陪他。就像當初兩個人在一起一樣。他瘋魔了。
“同學!同學!”講臺上的人走到他身邊,書本在他面前晃了晃。徐陽如夢初醒:“怎么了怎么了?”
一群孩子圍著徐陽,徐陽年紀不算大,夏辛初不知道他是老師。徐陽見他不認識自己,面對自己沒有任何情緒。熱情的握手,擁抱,交換名字。
“好巧啊,我們都叫徐陽!”
“你也叫徐陽,那真的是好巧啊。”
“緣分吶,走,我請你吃飯,喝一杯。”
“算了,我不喝酒。晚上還有事。”
“那改天,你什么時候有空,去我家我娘燒菜可好吃了。”
夏辛初看著這個熱情的同學,不經覺得有些頭大。
孩子們拖走嘰嘰喳喳的徐陽。徐陽對著夏辛初大喊:“徐老師,明天見!”
“徐大哥,我們好餓啊。”不知不覺竟聽了一個下午的課,徐陽肚子打鼓。夏辛初平時講課,學生聽不進去了就下課,非常人道。今天突然來了一個聽的很認真的,他就很認真的講,講的喉嚨冒煙,肚子打鼓。講到后面越來越不對勁,因為講的多了,時不時就有人提問要他答疑解惑,這個同學卻是一言不發。
肚子餓的難受,想下課了,于是去那個同學面前問他聽沒聽懂有沒有什么問題。結果發現人家在神游狀態,想發火人家卻是一張笑臉就湊了上來,還熱情地邀請他回家做客。夏辛初難受極了。有火發不出,憋紅了臉。
剛來這個學校上任,夏辛初沒有朋友,住在教室宿舍,在學生食堂吃飯。
宿舍很寬敞,為了給教師們創造空間,也方便學生進來找老師答疑解惑。夏辛初的宿舍冷冷清清,一個獨立的小院子,一個寬敞的房間帶一個略小的書房。書房被夏辛初改成了又一個小房間,自己的大房間留個妹妹住。
夏辛初和夏司音兄妹兩住一起,父母早亡,夏辛初拜入名宗,苦修煉器之法,終得大成。最近他總做怪夢,夢見一個叫徐陽的人,妹妹也鬧著要進京。兄妹兩就進京了。
“哪去了?這么晚才回來,功也不練器也不煉,好吃懶做。”夏司音一回來就被哥哥一頓數落。小跑著到夏辛初身后獻殷勤:“哥,我出去找工作了。而且我已經找到工作了。”
“找的什么工作,安不安全可不可靠,工資幾何。”
“工資沒談,管吃管住,先試試看。不行再改行唄。是唱歌的工作,就是京里最大的歌舞坊---溫柔鄉。”
入夜,徐陽躺在床上想著夏辛初,完全現代化的穿搭,不同于現世的繁瑣。近年大刮工業改革之風,大家穿衣服才開始以方便為主。繞是那些政客還穿的規規矩矩復雜繁瑣,夏辛初來到了這個世界,是碰巧長得像,還是失憶了。如果是失憶,是失去了全部記憶或者部分記憶呢?
“本來打算給我老娘送終以后再去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