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鳴飛的十八歲過得很不平凡。
別人的十八歲大多是吹完蠟燭就趴到書桌前,刷題刷到不分晝夜,考場上奮筆疾書,出考場后睡個日夜顛倒醉生夢死兩星期,等來一紙見分曉的成績單。
這樣太就小瞧了項鳴飛了。
十八歲生日宴是成人禮。項爸項媽擺了一桌席面,很是熱鬧。
當一大家子人其樂融融歡聚一堂,暗了燈,讓項鳴飛許下美好的心愿時,一向安靜少語的他終于開了口:
“我沒什么特別的心愿,”
這句話就像把平靜湖面打散的一粒石子。
“我想過一年間隔年。”
間隔年在外國年輕人口中的意思是,在畢業后不立即準備繼續深造或找工作,而是花一年時間去旅行,或者做一些更有意義的事來增長閱歷。
這下全家人就算沒吃蛋糕,也感覺嘴被奶油糊上了一樣。
“你不讀大學了?“半晌,項媽才憋出幾個字來。
“我先去游學一年,回來再考唄。“
“你都不讀書一年了還考什么大學!“這次換成他爸發火了。
“我本來也是要考雅思出國讀大學的,“項鳴飛理直氣壯昂首挺胸,像只公雞似的,“出去增長一下見識回來啥也不耽誤。”
看著一臉愁容的爸媽他又加了一句:‘“我這兩年微博ins粉絲都有六七十萬了,平時做攝影博主偶爾還能接個廣告掙錢,我出去走走看看拍照不會影響收入的。”
“我們家不是缺錢著急著你找工作,”他媽嘆口氣道,“我們只想你好好讀書將來能有更多機會提升自己的。”
可是十八歲的大男孩打定了主意要離開這個“成績不好就回去繼承家產”的宮殿,父母除了擔心,別的也阻攔不了了。
就這樣,項鳴飛開啟了他成人之后的第一次探險。
不過與其說是探險,不如說是提早邁入獨立社會——父母嘴上說不愿意,卻還是默許了給他打點好了力所能及的一切。
項鳴飛決定這一年里主要陣營扎在日本沖繩,那里的生活氣息他最向往不過了,也很適合他的攝影工作自由創作。父母幫他租了一間小屋,四十平米正好夠他一人生長。
自打來了沖繩,項鳴飛每天早上六點起床去晨跑,回來給自己做一頓簡單的早餐,然后慢慢悠悠邊吃邊整理素材。每天白天他不是在公交車里打瞌睡,就是游走于各個冷門卻驚艷的自然景觀點之間。
按照他自己給自己定的規矩,每周發布一則vlog,每天更新一組風景圖,收入穩定不愁吃穿。
不過這樣生活一年,恐怕還沒回家就先自己把自己逼瘋了——無趣又單一,還只有他一個人和自己對話。
感覺好久沒有和人面對面說過話了。項鳴飛想,再下去,恐怕他就要退化成牙牙學語的北鼻了吧。
那是一個溫熱的中午,項鳴飛發布定期更新之后,無聊至極地看著小說。
他想放點音樂緩解一下浮躁的情緒,于是就在手機歌單里搜羅。
有一個歌單叫“我喜歡”,里面都是用戶自己標星收藏的歌曲。
就它了。
第一首。
熟悉的甜美女聲,唱著他最近好久沒有聽到但能將歌詞倒背如流的歌。
松田櫻夏,HANA女子偶像團體成員,憑借著小巧玲瓏的臉蛋和清純的氣質在花枝招展艷壓群芳的女團之中如同一汪清水,干干凈凈的長相,雖然年紀只有十八歲,卻不妨礙她拔得頭籌。
況且,櫻夏還是中日混血,家鄉在上海,生長在沖繩海邊,所以這也幫助她打開了中國市場。
項鳴飛和許多男粉絲不同,那些男粉絲大多都是宅男直男癌,這種青春美少女是他們這類人群的菜。項鳴飛不以為然,甚至認為這么定義對女團的喜愛是有悖于“真愛粉”三個字的。他沒有任何歪腦筋,純粹是被松田櫻夏的甜美聲線吸引,還有她天賦異稟的唱功,這些之后的之后,才是治愈的容顏。
好不容易來了日本,總不見得連場粉絲見面會都不去看看吧?或者搶購一次演唱會門票,去現場圓夢也好。
項鳴飛擰著相機鏡頭琢磨著。
沖繩地方不大,可以說是一座很小的島嶼了。從那霸空港開始慢慢走回酒店,一路上下著薄薄的雨,陰天很適合拍街景。
街角有家koi奶茶店,是沖繩網紅品牌了,項鳴飛也看到同班女生喝過,但在國內還是比較小眾的,不過也算是沖繩當地特色美味之一了。
今天可能是因為雨天的關系,網紅店排隊的人并不多。
波霸奶茶還是伯爵珍奶?項鳴飛對甜品并不了解。
他看著菜單上標了火苗的那一條,猜測是熱門款,不會錯的,就用英語讀了出來。
店員估計是從小接受日式口音的英語習慣了,居然一臉懵地看著他,多半是沒懂。
“boba……”原本對自己英語口語還是很自信的,被想得到……項鳴飛都結巴了。
“中國來的嗎?“
就在這時,旁邊等奶茶的一個小個子女孩伸出了橄欖枝,就像是救命稻草一樣緩解了項鳴飛的尷尬。她按照他剛才讀的第一條英文翻成日語告訴店員,原來是一杯波霸奶茶。
雖然她帶著口罩遮得只剩眼睛,但是項鳴飛還是可以從眼神中領會到一絲雅典娜女神般的光芒萬丈。
但總覺得這個聲音這么熟悉,就好像在哪里聽過一樣。
等待奶茶出爐的時候,項鳴飛站在她身后,手中緊緊攥著發票。
“你的波霸奶茶。“她將杯子遞給他。
“謝謝!“項鳴飛回過神來,停頓片刻……
“松田櫻夏?“
“沒有沒有你認錯人了。”
“不可能這么巧的,”項鳴飛不知何來的勇氣,他捏住了她的背包掛件拉住她,“你們的聲音一模一樣,身材也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而且都會說中文。我不可能認不出你的,我是你微博鐵桿粉絲,id叫頁飛鳥的那個。”
“看來還是你聰明。”櫻夏妥協了,“出來說,里面人多。”
兩人一起漫步在細雨的街上,這一切對于項鳴飛來說,就像在做夢。
“原來你就是那個叫頁飛鳥的攝影博主啊,我微博小號一直關注你的呢!”
“這么巧啊,”項鳴飛此刻真想掐自己一下,“我們原來是互粉。”
“我一直很喜歡你拍的照片,”櫻夏把吸管伸進口罩里喝奶茶,“你看,我手機鎖屏還是你微博里的圖呢!”
項鳴飛轉頭一看,正是自己幾個月前發的櫻花飄落的場景,是他春天在上海顧村公園拍的那組。
“你很喜歡櫻花啊。”
“還不是因為我名字叫櫻夏嘛,”櫻夏仰頭看向項鳴飛,他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不過生在夏天的櫻花,應該很奇怪吧。“
哪里奇怪了,我就喜歡你這樣的。
但嘴上說:“沒有啦,夏天的櫻花才稀有,也就是珍貴。”
“哈哈你這么說也是,”櫻夏笑了起來,多么扣人心弦的笑聲,“要不我們加個line吧,好不容易面基了我粉的超級大博主,我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明明是我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好嗎。
“過獎過獎啦,”項鳴飛他掏出手機的時候都擔心自己會不會心臟驟停。
簡直就是天堂啊!
我居然加到了我偶像的聯系方式!
項鳴飛做夢都不敢這么想吧!
他甚至忘了今天的素材還沒整理,盯著櫻夏的聊天框久久不能平復心情。
誰不是呢。
“櫻夏!”同隊成員紗雪從床上爬起來,素面朝天睡衣凌亂完全扔掉了偶像包袱,“好不容易有一天假期,你不補交跑哪里去了?”
“我喝奶茶去了。”櫻夏笑嘻嘻地盯著手機屏幕。
“我看看你喝了什么奶茶啊?”紗雪趁櫻夏不備,溜到她身后看著她的手機,不禁壞笑起來,
“看頭像是個男孩子嘛……”
“沒什么啦!“
“老實交代,“紗雪一把拿過她的手機,”雖然我看不懂中文,但這一定不簡單吧?“
“你小聲點,這里隔音不好。“
“那你要告訴我實話。“
“好,“櫻夏長長吐出一口氣來,鄭重其事地說,”這是我和你說的那個很棒的攝影博主,就是和我一樣都生在上海的那個中國博主。“
“怎么?你們不會是面基了吧?“紗雪壓低了聲音。
“我就是買奶茶的時候在店里幫了一個中國男孩子翻譯菜單,沒想到是他。然后就交換了聯系方式……”
“聽上去沒什么,“紗雪坐到梳妝臺前打理頭發,”不過你的小心思別被經紀人發現了,你也是知道規矩的。“
“知道啦!”櫻夏窩在床角,繼續觀賞她的手機。
這個世界上雖然沒有那么多巧合,但巧合的幾率還是存在的,只是多數人沒那么幸運,所以也不相信巧合一說。
可項鳴飛和櫻夏又不是那種“多數人“。
“下周六我有新專輯的粉絲見面會,可以邀請你幫我拍當天的現場圖嗎?我到時候發ins用。“
“榮幸至極。“
打出這四個字仿佛用盡了項鳴飛全身的精神力——人生啊,他居然有一天,被自己的女神邀請參加活動。感謝列祖列宗,感謝父親母親,感謝……
言歸正傳,工作要緊。項鳴飛發了一會兒神經之后還是快速狀態回神,準備炫出高能。鏡頭不光要選對的,還得是最好的,從他那一大箱子攝影器材里面翻來倒去,只要能把自己女神拍得連維納斯見了都無地自容,叫他干什么都行。
在項鳴飛的人生十八年中,這也真的就是唯一的高光時刻了吧,必須是最閃亮的那一刻。
周六,天公難得作美,艷陽高照的完全貼合此時項鳴飛的心情——晴空萬里。
為了熬到周六,項鳴飛真的是吃飯沒胃口,睡覺老失眠,煎蛋忘了倒油,炒菜忘了加鹽,簡直比人家高考前還度日如年。
現場準備活動如火如荼。今天櫻夏穿了一身黑色背帶裙,搭配白襯衫,就這樣簡約大氣的搭配,有一種學生氣質,也符合她干干凈凈又不失可愛的長相。
場外粉絲已經大排長龍,要不是靠有櫻夏給的同行碼,項鳴飛現在肯定已經被瘋狂的粉絲們撕成碎渣渣了吧。
“多虧了你今天拍的照片,我ins一個下午就漲了將近一千個粉絲。”休息室角落里,櫻夏躲開了經紀人,遞給項鳴飛礦泉水。
“是你太火了哈哈!”項鳴飛心里樂開了花,“我只是個拍照工具而已。”
“誰說你只是個拍照工具的?”櫻夏連忙打斷他,這不禁讓項鳴飛心頭一顫。
這時經紀人的電話打斷了他們,櫻夏慌忙往現場走,臨走時回頭說:
“晚上我請你吃飯。結束后在這里等我。”
活動接下去照舊,項鳴飛卻有一點魂不守舍起來。就感覺手里的相機都不聽使喚,眼神被相機牽著走向那個人。
項鳴飛啊項鳴飛,你想社么呢?項鳴飛不斷反問自己,人家就是覺得你拍照好看才會請你來現場的,可為什么他總感到一絲微妙的氣氛,正在向他步步逼近。
“終于忙完了。”在櫻夏下榻的酒店餐廳里,櫻夏點完菜,壓低帽檐,后背攤在椅背上。
“做偶像很累吧,”項鳴飛莫名地緊張,“公司應該管的很嚴吧。”
“是啊,經紀人什么都要管。”櫻夏坐的離桌子更近了點,“不過我馬上就可以脫離苦海了。”
“什么意思?”項鳴飛拿起玻璃杯喝檸檬水。
“我馬上就退團了,也就今年年底。”
項鳴飛差點一口吞下檸檬片。
“為什么呀?你人氣不是挺高的么……”
“我想回家了,“櫻夏低下了頭,“我還想去讀書,然后做一份自己喜歡的工作。”
“看來你也是不愿意安于現狀啊。”項鳴飛點了點頭,“我就是不想和別人一樣按部就班,所以才有了這樣一次間隔年。不過想來,要是我沒有來日本,也就不會遇到你……”
糟糕,把心里話說出來了。
對面的櫻夏先是盯著桌面不知該怎么作答,于是她隨手拿起菜單搪塞:“要不要看下甜品?”
但她耳根熱乎乎的,應該是紅了。
回到酒店房間,櫻夏洗了澡卸了妝,原本可以美美睡上一覺,卻總感覺有個人在不斷叫醒她,不斷吹散她的困意。
第二天回公司,櫻夏接到了經紀人的緊急傳喚。
紗雪和經紀人在會議室正襟危坐著,把開門時笑得甜甜的櫻夏嚇得不輕。
“說吧,到底和那個男孩子什么關系。”
經紀人是個打著領帶穿西裝的中年女人,鬢角的頭發梳得一絲不茍油光锃亮。
“他是個很有名的攝影博主,我請他幫忙拍照啊。”櫻夏聲音小得像蚊子。
不過她頭腦還是很靈光,轉念一想……
“紗雪你怎么在這兒?”
“要不是紗雪告訴我,”經紀人氣得站了起來走上前去,高跟鞋要把地板炸出窟窿來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違反禁愛令公司隨時都可以解雇你!”
什么?
我根本沒有談戀愛!
“有證據嗎?”櫻夏盡可能克制怒火,“憑什么說我戀愛。”
“你自己看看吧!”經紀人把一個相冊丟在櫻夏臉上,摔門而出,砸得她鼻頭生疼。
里面的信息量可真大,和一個男孩走在一起拿著奶茶,在餐廳面對面坐著像是暢談甚歡,還有在休息室角落“依偎”著彼此……
“你跟蹤我!“櫻夏豆大的眼淚擲向地面,”紗雪!我把你當作我最好的朋友!“
“別傻了,“紗雪在桌邊靠著側坐下來,“適者生存,誰不都是為了自己活命。”
“我之前是怎么把你當成好姐妹的……你就是個禽獸!”櫻夏沖上前去一把揪住紗雪的袖子,“你對得起我嗎你!”
“你比我紅,你還來質問我?”紗雪比櫻夏力氣大,一甩手就將櫻夏推到了地上,“你以為這個世界這個圈子都和你一樣智障嗎?憑什么別人都喜歡你不喜歡我!我長得不丑!我跳舞那么賣力,憑什么!就因為你幸運嗎!你說啊!”
她的眼淚也奪眶而出。
“入團這些年了,哪一場演出我跳得不好,哪一首歌我沒好好唱,”紗雪慢慢蹲了下來,“為什么大家還是看不到我,我真的有這么爛嗎!為什么只有人罵我沒有人喜歡我!我到底做錯什么了!”
櫻夏抬頭看向紗雪。
“我知道你肯定不會有事的,”紗雪把頭埋在膝蓋里,“你那么有名,公司肯定不會不管你的,但我真的看不慣!我就是嫉妒你怎么了!”
“你沒錯。”
櫻夏抹了抹眼淚,扶著墻站起來。
……
重磅新聞。
人氣天團HANA成員,國民偶像松田櫻夏突然單方面宣布與公司解約,雙方并未達成共識,將走法律程序解決違約金賠償問題。
項鳴飛做飯時看了看新聞,一驚,切洋蔥把拇指割傷了。
他連忙發了消息給櫻夏,焦急的心臟快要跳出來了也實在等不了了,就點了語音打給她。
“你到底怎么了?上次見面會才過去一個月,怎么突然就要解約了?”
一撥通電話項鳴飛就連環地問她。
櫻夏恰恰相反,一點也不著急似的,停頓一會兒后慢條斯理地反問他:
“你覺得我這個人怎么樣?”
“漂亮,聰明,善良。”
“沒有別的嗎?”聽上去她有些失落。
項鳴飛仔細想了想,確實不只有這些形容詞,可剩下的他不知該不該在此時說出口。
于是,良久,他說:
“你很特別。”
“嘟嘟嘟……”
項鳴飛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
他已經沒心思做飯了,披上外套,拿著手機沖出家門。
他就像電影里男主那樣,匆忙叫了車,開向女孩之前的酒店。可剛下車他就意識到,她現在沒有活動也不住在這里了,刮著風,狼狽不堪的他狠狠捶著自己的大腿,準備走回家。
項鳴飛不是一般人,他也不會有一般人的運氣,因為他生來就不一般。
“項鳴飛。“
又是那個夢里熟悉的聲線。
“櫻夏?“項鳴飛極具戲劇性地回頭,看到那個小小的身影,黑色口罩就快遮住了整顆腦袋。
“所以為什么?“
“什么?“櫻夏手插在口袋里低頭看路。
“解約。“
“不想干了。“
“那不是有年底之約嗎?為什么這么突然。“
我該不該告訴你是因為你呢?
算了。
你不知道最好。
“就是不想干了!“櫻夏有些不耐煩一樣,”你也別來問我別來煩我了!“
如果說之前是項鳴飛人生的高光時刻,那現在,毋庸置疑,就是最深色的陰影了吧。
不過這一切來的也太快了吧。
從相識相知到櫻夏發飆……中間只隔了一個月。
項鳴飛終于開始承認,自己自始至終,對櫻夏就不是普普通通的粉絲對偶像那么簡單。
如果只是粉絲喜歡偶像,為什么在奶茶店第一次認出櫻夏的時候他還能做到像個正常人一樣和她走了一條街,或者說,他一直堅信會與她相遇吧,不然光憑借身影和聲線怎么就敢斷定那個女孩就是櫻夏呢?
他現在該怎么做?像韓劇里演的那樣沖過去從背后一把抱住櫻夏?還是大聲呼喊“別離開我”……
項鳴飛不是一般人。
他選擇背對背離開。
這一個多月和櫻夏的回憶,對他來說比夢還要不真實,但又像夢一樣,不知道怎么開始的,就又云里霧里地結束了。
離開后的櫻夏,也就是新聞傳記八卦娛樂筆下的一個人物了吧。
我還要幻想什么呢?
櫻夏哭濕了口罩。
他只不過是我認識的無數個人其中,比較特別的一個罷了。
為什么什么都沒發生,卻像什么都搞砸了一樣收場了。
櫻夏放棄了對違約金最后的掙扎,不過賠上老底卻如同親手撕掉賣身契一樣痛快——終于自由了。
時間過得真快啊,一晃都三年了。
十五歲入團,還真沒想到會是這樣離開。櫻夏冷笑一聲,扣上行李箱開關,離開了公司宿舍。
不幸中的萬幸,我認識了你。
……
間隔年對于項鳴飛來說,不僅讓他徹底忘記了大城市里的紛紛擾擾,經營自己的微博和公眾號也賺了不少。
年少有為事業有成,也足夠七大姑八大姨聊上一個春節了。
回到上海的家,熟悉的陳設,項鳴飛走到書桌前翻開了積了一層灰的教材課本。
“媽,你說我現在考大學,沒什么問題吧?”飯桌上,項鳴飛低頭撥弄著碗邊的米粒。
“你不是說自己間隔年不影響英語水平嗎?”他媽給他加了塊排骨,“你準備準備,趕緊把雅思考了吧。“
項鳴飛報了雅思補習班,撕掉了臥室墻上的海報,準備閉關修煉一番。
差點忘了,最重要的。
相機。
“再見了,寶貝兒。“項鳴飛像在親吻愛人額頭一樣,久久地停留在相機的前額。
那一刻,它有了生命。
人生就像是一次次斷舍離,每次輕裝前行的代價就是要忍痛割愛地遺忘一些過往。
對誰都好,誰也都一樣。
終于在這件事上,項鳴飛做了一回“大多數人“。
兩年后。
墨爾本大學開學日。
項鳴飛剛和教授討論完新學期的實驗計劃,大二可不如大一了,眼下又該好好規劃怎么短暫地和相機分手了。
澳大利亞的春天從體感溫度上和中國的初夏有些相似,天氣晴朗卻帶著水蒸氣一般的氤氳,暖烘烘的就像剛出爐的面包散發出的熱氣。
今年新生開學的官方攝影終于輪到他了,多虧了攝影社老社長的推薦。
這個季節很美,美到隨手一按快門都自成風景。
花瓣被風吹起,粉色漩渦間,項鳴飛做起了夢。他夢見一個小巧的身影,像花瓣一樣,輕飄飄地,又像踩了云,晃悠晃悠,游走到他的面前。
他突然驚醒,卻感到眼前萬分真切地存在著夢里的那幅畫。
“櫻夏……”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觸碰了面前的影子。
“是我,真的是我啊項鳴飛!”
櫻夏撲上去抱住了他,他瞬間感到腰間被折了一下,好疼。
這不是夢!
“櫻夏,我好想你。“
項鳴飛緊緊抱著櫻夏不愿松開,可是他的要快撐不住了,結果兩人抱在一起撲倒在草坪上。
“我也來墨爾本讀書了。“櫻夏翻過身坐下,“這么巧。”
“是啊,這么巧。”項鳴飛坐起身,“從我們相遇開始,一直都是這么巧。”
一個人一輩子遇見自己的真愛只有百分之零點零零五的幾率。
“也許從一開始,上帝就在安排我們相識相戀。”
求婚那天,項鳴飛撫摸著櫻夏纖細的手指,無名指上那顆櫻花色的寶石閃爍著浪漫的光暈。
“你愿意,和我將生活中的所有巧合一起變成注定,將所有不幸都化為幸運嗎?”
她在他的眼睛里,看見了愛情最美好的模樣。
“我愿意。“
因為,你是我生命中那朵櫻花,唯一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