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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苦難五人組(一)

宋汀關掉了手機,還剩最后十格電。她雙手交叉在前胸,看著桌上空蕩蕩的咖啡杯。

“親愛的我來晚了。”老方姍姍來遲,一坐下就扯松了領帶,懶洋洋地舒展了一下。

“昨晚又喝酒了?”宋汀沒好氣地說著,“可別說是你噴的朗姆酒味兒香水。”

“狗鼻子啊。”老方扭著身子坐直,想伸手去摸摸宋汀的鼻尖,結果被一巴掌擋了回去。

“又吃槍藥了你?”

“你看我長得像槍么?”宋汀翻了個白眼,拿起菜單,“約會五分鐘,遲到兩小時。你究竟是天上掉餡餅了突然暴增了一排新客戶還是被人追債沒地方躲了,這兩個月你的遲到次數都比我休息日還多了。不是有客戶找你買理財產品就是誰來咨詢你了,這些爛借口用在你這個次次業績墊底專業戶上能不能更抽象一點?“

”你別著急上火啊,我改還不行了。“老方拿出手機,結果被宋汀一把搶過。

”密碼不是你生日不是我生日,“宋汀別過身子掩著測試老方的手機,”戀愛紀念日也不是,身份證號后四位也不是......”

說時遲那時快,老方短小粗壯的食指就要觸碰到小蛋糕邊緣的時候,被一爪纖纖玉指揪了起來,加速度著陸在硬邦邦的手機屏上。

“你干什么啊。”老方伸手去搶手機,結果手機被宋汀一把抱在兩胸之間,搞得老方伸手過去公共場合怪丟人的,不伸手也怪后怕的。

好家伙。

”呵呵。“

宋汀一邊津津有味看著老方的QQ,一邊從他手里搶過那塊可憐的草莓麥芬一口按進嘴里。

“說吧,“宋汀嘴里塞滿蛋糕含糊不清地說,蛋糕屑隨著開口呼出的熱氣一同作拋物線運動,”伊伊是誰?還有堯堯,哦差點沒看到哈,名字挺好聽的雨嬰是誰?“宋汀一邊大幅度劃手機,一邊使勁把干巴巴的蛋糕咽下去,真塞喉嚨。

老方從服務員手里接過咖啡,把頭埋進杯子里發出一聲”咻“地嘬著,還挺燙。

“咣當”——

“蘋果手機當心點別磕著了。”

老方心疼地把手框在茶幾上的手機邊,小口吹氣好像手機會不疼了似的。

“怎么,就你這點能力你這個破手機也是哪個東東西西拉拉吉吉的小姑娘給你買的吧?”宋汀終于一口吞下了那塊蛋糕,不過這蛋糕真夠作的,還有點卡在喉嚨里的意思。

“你可真夠忙的,一個QQ二十幾個火苗十幾個特別關心七八個巨輪工作業績月月墊底我說你怎么天天加班還是賣不出去貨!冊那儂醒西(找死)啊儂!港碧釀子(傻x)......”宋汀罵起人來壓箱底的上海話都被逼出來了,手撕渣男現場咖啡店里其他顧客又是驚訝又看熱鬧的,還有人偷摸著舉起了手機。

宋汀回到公寓鞋都來不及換就沖到房間里,把床頭柜底下的紙箱子給扯了出來,”嘩“地一下子把東西全在地上。

”怎么了這是?“隔壁臥室的文千尋打著哈欠走過來,被眼前的場景嚇了一跳,趕緊掐自己一下確認不是在做噩夢。

”尋尋啊——“宋汀從一堆小熊公仔里面爬出來,跪著膝蓋蹭到千尋腳邊,一把抱住了她纖細的小腿。

”不就是個渣男么我早就說他這樣又沒錢又馬大哈的男的不靠譜。“千尋開了瓶酒,”真的是連著幾個月都忘記約會時間的話,不是腦子被門擠壞了就是低頭系鞋帶的時候被驢踢了。我們生活在美好的新時代現代化城市,上班坐地鐵走的是自動門,所以這兩種假設都不成立。“

”所以綜上所述,他就是同時劈了一二三四......二三十條腿,他上輩子不是條蜈蚣吧?還是基因突變的。“宋汀一口”咕嚕咕嚕“喝掉半杯,拿胳膊擦擦嘴。

”你看你現在,也算是個......著名編劇了吧?劇本里分分合合不都家常便飯了么,沒啥好不開心的。“千尋小口喝著杯底殘余的酒,把手機遞過去給宋汀看,”好消息,下個月八號盧木辛婚禮,請咱們喝喜酒去。“

”哎呦喂,“宋汀瞬間有了精神,接過手機放到眼跟前對著光線仔細查看,”別說還真好久沒見他了。“

盧木辛,宋汀和千尋的初中兼高中同學。

”想當年咱們苦難五人組還挺有趣的。“宋汀喝掉了杯子里最后一滴,透心涼。

”是啊,“千尋低頭撥自己碎掉的指甲油,”鄭辰陽和趙抒哲,都不知道他們最近怎樣了呢。“

宋汀猛地起身,差點把茶幾推出去。

”你干嘛去啊?“千尋嚇了一跳,以為是這家伙喝大了。

”數錢包紅包去。“

......

2015年十月。

初一三班教室是走廊開頭那一間,從地理位置上來看,簡直就是天時地利一個都沒趕上,班主任任課老師隨便晃一圈,第一個抓包的都是這個班。進來吼一聲揪兩個激進分子罵幾句,往前走走剩下那幾個班簡直靜如止水紋絲不動。還真就差這點時間,要是老師嘮叨完三班后面兩個班還來不及各回各位的,今后還怎么混。

”誰一課一練還沒交的?“吳老師的方框眼鏡邊都快被汗給浸銹了,”我數學作業也不算多了怎么天天都有人做不完的交不齊的啊!是不是馬上秋游心思都飛起來了?”

盧木辛捧著一堆練習冊站在旁邊挨罵。

“盧木辛你是數學課代表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怎么到現在收作業還要我親自出馬啊?再這樣的話你就出去!”

看來“你出去”不僅僅是針對小明同學的老師用語,還是吳老師針對她親愛的可愛的課代表同學的口頭禪。

“現在都站起來,我一個個叫,喊到名字的坐下。”吳老師拿起一本本作業,叫著封面上的名字,面前人群的森林里一株株樹苗矮下去。

宋汀拿胳膊肘戳了戳旁邊的趙抒哲,咬著舌頭小聲說道:

”你不是交作業挺及時的嗎?怎么你還站著。“

”你不也沒坐下么。“趙抒哲面不改色拿手捂嘴回她說。

”趙抒哲。“

宋汀同桌的椅子上一個結實的大屁股“咣當”一聲砸在椅子上,趙抒哲那一身肉的動作掀起一陣風,吹得她劉海都被掀翻了。

“宋汀你為什么不交作業?”

吳老師手插腰說,

“關鍵是你前面還不自己承認啊非要我查出來。”

“老師我交了啊。”宋汀先是一臉懵,慌得不得了,但好在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推開同桌三八線上堆著的那疊寫著“趙抒哲”的本子。

“這......”

看到那堆書本小山的廢墟下面,一本寶藍色的一課一練,封皮上寫著小而扭捏的”宋汀“二字,趙抒哲抿起香腸嘴,尷尬而不失禮貌。

“又不是小學生了同桌兩個人的東西自己都要管管好啊別再拿錯搞丟了。”吳老師操著東北腔示意宋汀坐下。

下課鈴打完三十秒后,吳老師邁著起風了的步伐走出教室。

在吳老師后腳跟踩過教室門欄的九點九秒后,來自初一三班教室靠窗第四排的一陣巨響——

“死趙你又亂放東西!”

“我請你吃棒棒糖少俠您放過我吧嗚嗚嗚。”趙抒哲雖說一米八八兩百斤一口吞了宋汀這個小身板都綽綽有余,但一開口簡直,估計他這種情況的,人身安全一定沒必要擔心,萬一遇上個壞人沒被他的身板怔住,也要被他這“婉約”的嗓音嚇得當場暴斃。

“一個星期的香蕉牛奶。”宋汀松開了揪著趙抒哲右邊耳朵的手。他的那對大耳朵手感還不錯,肥肥的充滿膠原蛋白。

學校食堂小賣部的飲料大都是三塊錢一瓶,香蕉牛奶是相比之下貴出圈的,一個巴掌大的小易拉罐要四塊錢一杯。所以在當時那個穿個阿迪達斯小白鞋都能炫耀小一個月的校園里,四塊錢一罐的香蕉牛奶喝一口,奶黃色的液體不僅僅只有甜味奶香這么簡單,還有一股金錢的香味,含在嘴里會發光。

”要不我秋游的時候請你吃好吃的吧。“趙抒哲揉著他肉鼓鼓的招風耳朵哀求道,”下周秋游不是去森林公園嗎?我給你帶阿爾卑斯糖,你想吃不二家的也行,香蕉牛奶......別嘛。“

“說到秋游我想起來了。”坐在宋汀前面的千尋從數學卷子里冒出來,“昨天老付還叫我們自己分組來著,免得我們秋游那天在森林公園里頭走丟了。”

老付是他們對”可愛的班主任付女士“的昵稱。

“這事兒簡單,“宋汀一把抱住千尋細細的脖子,就差點把她頭別斷了,”咱們肯定一起啊。“

”這話沒錯,但是老師說要五個人一組好像,咱們班不是有四十人么,這樣就是八組。“

”那我......“趙抒哲一聽,耳朵瞬間不疼了,”我這么可愛你們一定不愿意拒絕我的嘛.....”

“哎呦惡性死了。“宋汀臉都快要擠出皺紋了,一個巨大的”川“字躺在額頭上。

”不過不帶他我們也湊不齊人數。“千尋擼了擼宋汀的滿額頭褶子。

”是啊是啊,我多重要。“趙抒哲點頭的時候映襯出五六層下巴。

”還差兩個人......”宋汀看似不情不愿地念叨著。

“老趙,你昨天刷我飯卡的那碗面錢還沒還我呢。”

從趙抒哲面前向他身后看去,前者將后面的人遮住家常便飯,不被擋得嚴嚴實實才怪,可唯獨他們班生長發育都比較努力,比一米八八還要高出一個額頭的也只有他,鄭辰陽了,年僅十三,長一九三。

“我下禮拜秋游的時候請你吃東西還你吧。”趙抒哲轉了個身,結果被鄭辰陽一手按住了腦門。

“看來你是四處欠債啊,到哪里都躲不了。嘖嘖嘖。“宋汀壞笑起來,兩顆虎牙還挺驚悚。

”不過話說回來,你們分好組了沒?“鄭辰陽看向兩個女生,按著老趙的手還沒松開,就被身后的一巴掌拍了屁股。隨著周圍兩個女生一個男生充滿鄙夷拖長音的一聲”噫“,鄭辰陽原本按在老趙腦門上的手掌換了一個地方,盧木辛咧著兩排套了鐵箍的大白牙,骨感的額頭上萌芽的痘痘都快被鄭辰陽有力的巴掌給按爆了。

”偷襲失敗嘿嘿,“盧木辛咧著大嘴咯咯笑,”老鄭你分組了沒?“

“這就是你偷襲我的原因?”鄭辰陽一副老師教育小學生的表情。

“欸,你們倆還沒分組?”老趙眼睛突然放光,“我們正好只有三個人不如你們倆過來咱好湊齊五個人一組。”他看了看身后倆姑娘,“行不?給個反應。”

老趙和盧木辛,鄭辰陽是一個宿舍的,雖說之前沒有和宋汀她們小姐妹玩得很熟但也交好,于是她們就這么愉快的決定了。

盼星星盼月亮,秋游前一晚宋汀興奮地把宿舍柜子里存了好久的零食全一股腦塞進書包里,熄燈以后大家翻身的次數也都不少,此起彼伏的“嘎吱嘎吱”床架子作響,看來激動的不只有宋汀她一人。

“生活如此多嬌。”宋汀在千尋鋪的粉色一次性野餐布上躺下來,中午的草坪上太陽曬得熱乎乎的。

“起來起來。”這美好的陽光沙灘海浪仙人掌被趙抒哲的一聲吆喝打回原形,“你躺著我們坐哪里啊。”

宋汀不情不愿地坐起來,氣鼓鼓的像只倉鼠,在書包里刨吃的。

盧木辛剛因為在鄭辰陽耳根子夾了一朵野花,被鄭辰陽追殺著跑回來躲在老趙背后,不巧他踩到了塑料布的邊角,一腳滑,后背平平貼到一袋子薯片上。

要不是眼見為實,旁人還真以為盧木辛腳踩到鞭炮了呢,那袋子可憐的“樂事”番茄味薯片在那一剎那間迸發出了撒滿紅色粉末的金黃色煙花,隨著一聲巨響香消玉損。

“糟糕,我又闖禍了。”盧木辛趕忙爬起來拍了拍后背上的薯片屑和雜草的混合物。

將功折罪,薯片爆炸事故的肇事者被判上交自己全部零食以平民憤。

不過盧木辛帶的小餅干是真的可口,齒間輕輕摩挲,濃醇的黃油味讓人淪陷在細膩絲滑的滿足感之中,甜而不膩撫摸著味蕾的溫潤豐滿。宋汀吃得眼睛都合上了,簡直就是廣告同款表情,野生代言人。

“其實不瞞你們說,這個餅干是我自己在家烘的呢嘿嘿。”盧木辛見眾人都陶醉在美味當中,沾沾自喜難以掩飾住又咧開了嘴,兩排鐵牙套露出來對著太陽光一照,還好大家閉著眼的閉著眼,抬頭的抬頭,不然對準了他看的話這么閃眼睛都會疼。

“可以啊深藏不漏,”老趙瞇著眼睛又拿了一塊餅干,“中華小當家。”

五個人,一袋餅干,一樹桂花,一寸日光,簡簡單單的愜意。

吃飽了的五個人沿著湖邊漫無目的地晃悠,趙抒哲還鬧騰說想要劃船,結果遭到了所有人的嫌棄,理由一致——誰敢和他一起劃船,也不怕船翻。

“前面有租多人自行車的。”千尋拿望遠鏡看了看,“不能劃船咱們就搞陸地上的玩玩。”

好死不死,只有四人座兩排的單車。

五個人里非要舍棄一個的話,不難看出他們的選擇。

”為甚么受傷的總是我啦。“老趙發起脾氣來奶聲奶氣的,”我不要自己一個人騎車嘛。“

”你就當為人民服務啦。“宋汀拍了拍他的肉肩膀,彈性十足。

兩男兩女騎一輛四人車,鄭辰陽把著方向盤,這支隊伍浩浩蕩蕩在森林公園的水杉林之間穿行,身后尾隨著一個”哼哧哼哧“紅著脖子的老趙,折磨著他那可憐的單人小車車。

”我要超過你們哈哈哈哈——“趙抒哲咆哮著蹬著倆輪子出現在宋汀他們眼角邊上。

”八八六——“

經過了大眼瞪小眼的一瞬間,此地空留老趙一人”哼哧哼哧“。四個人還蹬不過他兩條腿么?

”等等哈別丟下我啊啊啊......“

不怕用力多,只怕用了巧勁兒。

宋汀聽見身后”撲哧”一聲,還以為是誰書包里的薯片又漏氣了。隨后一聲熟悉的“哎呦媽呀”。

鄭辰陽也察覺了這個嗓音,停下腳踏板,一回頭。

老趙呲牙咧嘴地坐在他們十米遠開外,像炸藥包一樣的書包壓在干癟的自行車輪胎上。

“都和你說了多少次了,減肥減肥,”把老趙扶起來,鄭辰陽開始碎碎念,“這次壓扁了車胎下次就是宿舍的床。”

趙抒哲雖然只比鄭辰陽矮了五公分,可不知怎么宋汀他們老覺得他們倆像一對失散多年的師徒二人。

唐僧悟空八戒沙和尚,再加一匹白龍馬,師徒五人你挑著擔,我牽著馬,八條腿蹬車輪子,在林蔭大道上走著非主流的S型曲線,車胎被榨干一半的那輛小破車被千尋和宋汀拿發帶綁在車屁股上的圍欄里卡住,后來回想起來這個危險動作幾個人還有些后怕。

原本四個人中有三個瘦子,也就鄭辰陽身強體壯起帶頭作用,誰知這樣悉心維持的平衡竟然被從天而降的老趙給摻了一腳,六條小細腿兩條肌肉腿,再額外加個兩百幾十斤老趙連人帶車的,至少宋汀已經在腦子里打好下周體育課的請假條了。

“我腳好痛啊。”趙抒哲像個奧利奧一樣夾在千尋和盧木辛之間,只是這個奧利奧的醬有點多。

“我剛才扭到了。”

“哦。”四個人同一時間發出一聲沒脾氣的回應。

“干嘛這么冷漠啦我腳受傷了呢。”趙抒哲戳了戳前面宋汀的脊梁骨,搞得她像背上長虱子了一樣別了別脊柱。

趙抒哲又想去用同樣的手勢,同樣的空氣加速度加壓在鄭辰陽脊柱上的同一塊表面積,剛出手就被盧木辛兩根相比之下細得看不見得手指被扭了回來。

“人家把方向盤呢你別搞。”千尋熱得劉海都一根根貼在臉上。

“冷漠無情。”趙抒哲開始捏著嗓子奶聲奶氣起來,搞得周圍四位師兄弟得表情都跟臉上爬了只蟲子一樣。

“你們無情你們冷漠......”

“你無理取鬧。”宋汀一回頭,馬尾辮甩得后面千尋得劉海全被捋到一邊去了,“叫你不要搞什么比賽,結果自己不僅騎不過別人,還賠一車,哦對,還傷一腿。”

咱們不是嫌棄您,是咱們的腿真的快不行了。

“前面就是租車的地方了。”盧木辛脖子伸得老長,也可能是因為前排兩位累得直不起脖子了,他最先看到。

還了車,眾籌交了一百塊罰金,五個人像沒有中樞神經一樣的幽靈,以五種不同的扭秧歌路線,五鬼夜行的節奏,擰麻花的姿勢,這一路上跌跌撞撞,這一路上走走停停。

“快快快,幫我拿個書包,我要系鞋帶。”宋汀停在原地,光看表情路人估計會以為她有內急,“腿彎不下來了。”

“直接扔地上唄,我的腿快要連我自己的上半身都頂不住了。”千尋的劉海已經被她剛剛一巴掌擼得不知道在哪兒了。

宋汀看著前方三個男生組成的巨型“餅薄餡多”奧利奧,欸,書包臟了腳酸總比喪失自身行為能力那位舒服吧,自我安慰一下。

她“啪”把書抱甩到胳膊肘上掛著,然后在路中央一點點地外兩邊劈開腿。可惜了這個孩子小學沒上過舞蹈班,幼兒園也沒上過舞蹈班,總之要真能一百八十度您就是天賦異稟了。

這回路人看著宋汀,到像是有個神經病大庭廣眾之下練內功,那表情多猙獰,是把自己想象成了一只蓄勢待發準備河東獅吼的......孟加拉虎?

要”武林“外行人練內功多半是雙手食指中指指尖一一相對,從鼻梁到人中像掃二維碼那樣對準了掃一遍,最后“呼”一聲,停在肚臍眼下面。

宋汀的表現不僅讓路人覺得她將以驚天動地之聲如雷貫耳大吼一聲,沒想到人家還沒掃到肚臍眼的角度就以排山倒海之勢——把上半身轉到右邊腿上貼著了。

真是戲精,系個鞋帶都能演一出戲來。

老師預計的集合時間是三點,幾個人看著遠處隱約可見的路牌,剛想欣慰地露出一絲老父親的微笑。

”媽媽呀——“

為什么總在最后一刻有一個聲音在作怪。

”我包好像落車筐里了。“趙抒哲架在兩人中間,尷尬地”嘿嘿“。

為什么總在最后一刻,有一個聲音在呼喚:”回來吧,回來喲......”

如果宋汀沒看錯地圖的話,租車的地方在公園北門口,而他們集合地點在南門,現在將近兩點四十分,也就是說,他們要在二十多分鐘內橫穿森林公園往返。

五鬼夜行現在成了鬼子進村,同時被擰上發條,不用張弓就能飛出去的幾只箭。

“快點快點。”趙抒哲的腳突然不疼了跑在最后雖然不快,但也驚到眾人。

五個人,不同的表面積和外界接觸,受到五種不同的空氣阻力摩擦力,但每個人跑出去的加速度可以說是相當一致——超快。

要是中考體育考試就在此刻,宋汀想,滿分啊是我的。

天邊出現了一個丑陋的路牌,五個人就像逃難的人在前方看見香噴噴的面包一樣,那眼神充滿渴望,那心情......堪比火燒。

“誰帶的路這是東門!”鄭辰陽大吼一聲,后面四個人隨著慣性剎車的時候上半身差點齊刷刷地撲向地面。

不過他們來不及撲向地面就一百八十度大回旋。

“不是你在最前面的——嘛——”鄭辰陽腿長立刻追上隊伍,盧木辛捏著嗓子,聲音在飛過的層層空氣摩擦后好像傳播地異常慢。

這次學乖了,撒蹄狂奔也得看清路牌吧。

又是一次,天邊綻放著藍色塑料棚和丑丑的“租車......”幾個油漆字。

”我的包包!“趙抒哲老遠就看見門房老大爺的床邊,一個墨綠色物體,拉鏈上一只毛絨維尼熊的臉被擠壓著鋪在玻璃窗上。

和大爺道了謝,幾個人又一次變身五發火箭,搞得大爺都看懵了,嘆著氣嘬著枸杞什么茶:“年輕真好年輕真好。”

三點五十三分。

宋汀快速抬起胳膊瞄了一眼。

手表的分針秒針在劇烈運動下沒被她強行撞到一起去打架,說明這表的質量還過關。

兩點五十七分,他們看到剛才路過的一家小賣部,離門口不遠了。

兩點五十九分,宋汀聽到粗壯的喘息聲,應該不只是一個人發出的。好幾個聲線發出的喘息被風擰成一股粗麻繩,得好幾個人才能拖得動。

三點。

班主任托著她鼓鼓的腮幫子,坐在花壇邊看手機。她的學生一向很聽話也不用她費什么心,所以到時候只要旗子一插,聽見嘰嘰喳喳就起身觀望一下,如果誰沒按時來就掐自己一下確認不是在做夢這個班級還敢有人遲到,然后不出一分鐘那幾個人就自己出現了。

不過今天這位女士還是掐了自己一下,不是因為有人沒來,而是嘰嘰喳喳,變成了哼哼哈哈。

這位女士個子不高,所以打量誰都是從腳往上。

還好是從下往上,這又一次給她掐自己一下確認不是在做夢的機會。

”你們......怎么熱得像剛出桑拿房一樣?“

五個人沒及時回復她,不過不難看看出,讓他們立刻馬上回答,可能真得拼了老命才能勞煩聲帶動動。

百鬼夜行,現在都變成死尸了,坐在巴士最后兩排,車開出去三分之一的路程以后,五個人中的某位仁兄終于打開了話匣子,發出一聲”啊——“。司機大叔小拇指一顫,還好是位老司機,這點小事兒驚動不了他專心致志地工作。

”別鬧騰啊。“班主任女士吃力地別過脖子也不知道是沖著誰喊了一聲,嚇得盧木辛張到一半的大嘴卡在半空中。

”我只是想問你們有沒有水啊......”盧木辛長頸鹿同款的細長脖子像個攝影師的吊臂機器一樣直挺挺地橫在座位之間。

“我倒是有半瓶雪碧。”千尋把頭埋進書包夾層里,聲音也蒙著,“你們還......喝不喝?”

靈魂拷問啊。

喝的話,有點.....成何體統,不喝的話.......估計回到學校也就是剩下幾具干尸了吧,嘖嘖嘖怪嚇人的。

所以權衡左右,大家還是在同一點上達成了共識,再怎么說也不能嚇著咱們親愛的同學們啊多無辜啊看見幾副死尸,還是沒水份干巴巴的......

宋汀喝了一口清涼的氣泡,從肚子里傳出一聲“爽”,把瓶子遞給盧木辛,盧木辛咕嘟咕嘟兩三口還沒來得及“爽”地喊出來就被鄭辰陽著急忙慌地拿過去喝了,趙抒哲看著干著急又不敢發聲,生怕到他手里沒剩了,不過把柄捏在別人那邊大氣不敢出一聲。緊要關頭顧不得男女,喝就是了,活人不能被一口雪碧憋死。

一人兩口雪碧,就像部落沖突里的圣水,士兵喝幾口就滿血復活了,也不知道后來的王者榮耀是不是偷偷以上帝視角觀摩了這次秋游,才把英雄上陣時代表生命力的血條設計成了雪碧的綠色。喝幾口,就活過來了。

“咱們還真是,苦難之行啊。”雖然活過來了但是還是懶洋洋的盧木辛拍了拍鄭辰陽結實的大腿,一種肌肉硬邦邦的手感搞得他手掌有點疼。

“防火防盜防抒哲。”宋汀終于恢復了咀嚼功能,開始應付自己包里沒來得及吃的餅干,“不過咱們還是創造了很多奇跡的。”

“我有個想法哈,”趙抒哲突然小心翼翼試探著舉了手,“不如咱們拜把子吧,水都喝了同一瓶了嘛......”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可不是么,叫你多嘴,招人恨吧?

一分鐘后,一輛中巴車在南北高架上平靜地開動著,車內的一排排座椅上動靜結合著張嘴打呼嚕,伸手撥弄頭發,薯片碎悉悉索索。

最后一排的幾個人,雙手合十,高舉過頭,對著遠處司機師傅的后視鏡心中默念”阿彌陀佛“。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苦難五人組,永遠不分家。”

(本文根據真實事件改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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