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過為期兩周的摸爬滾打和傷筋動骨的軍訓，東曉的第一屆學生們終于正式上課了。

發書日。

基于明麗真的暗示，之前活躍看電影的甲同學——甲賢良，光榮地成為118的班長。而與之志同道合的乙同學——尹元名，在全班的無感及班長的力薦下，成了副班長。

這，是明麗真在下課堂的最后一分鐘才做出的決定，當她走后：

“感謝，嗯，感謝同學們對我甲某人的信任，甲某一定擔起班長之責，為同學們鞠躬······嗯，鞠······鞠躬······”

所有人都目視講臺，等著某人的鞠躬。

而甲同學把手背在身后，眼神虛無焦點地四處游移，背后的手握了又松，時不時地踮腳。那莫西干的發型，仍坦蕩且驕傲地豎立著。

一個女生等得不耐了：“還鞠不鞠躬了，要是完了就下來啊，還杵著干嘛？”

楊數哄笑著喊了聲：“老甲，不是等著讓我們給你鞠躬吧？”

最后，甲悻悻地走下講臺。

到尹元名時，他只說了句：“我一定鞠躬盡瘁，竭力為大家服務?！?

“好！”大家紛紛拍手鼓掌。

“靠，元球，搶老子臺詞——”

而尹元名攤了攤手，聳聳肩。

丁嚀歪頭瞧了一眼尹元名的身材，評價道：“嗯，長得是挺像球的?！?

倏然，笑聲猶如生病時剛要打的噴嚏，戛然而止。

丁嚀瞅了瞅沈敏敏的視線角度，不由自主地轉頭，就見——明麗真去而復返，站在門口，一臉陰沉地盯著中后排的甲賢良。

而甲同學仍是瞪著大眼睛，惡狠狠地，食指指向尹元名。

“既然來我的班，那就收斂點，把你那些罵臟話、或給別人起外號的壞習慣都給我改掉!”明麗真手里拿著一份表格，而表格直指甲賢良，語氣分外嚴厲，“不然就給我滾回家去，或是轉班！”

“其他人也一樣！這是第一次，下不為例。如果再有人被我逮到罵臟話或起外號、打架，我會二話不說，直接對他進行勸退處理?！?

全班都低著頭，沒人敢迎接明麗真那噴火的目光。

下一秒，丁嚀隱約聽到有人哼笑了聲，似乎······是來自前面的。

“尹元名成了班長，”

甲同學還來不及驚訝，又聽到明麗真說：“甲賢良輔助幫忙?！?

東曉后來的歷史證明，甲賢良一直是任期最短的班長，這個記錄從未被超越。

這個插曲未來得及讓人消化，甲尹二人就帶著幾個男生，接過老班手里的表，去行政樓搬書去了。

等到書回來時，十一點半了。

在語文老師的允許下，幾個男生拆開整套的紙袋，開始分發書籍，

“把那本給我，這本角折了?！?

“不是都一樣嗎？你壓一下就好了?！?

丁嚀趴桌子上，下巴擱在重疊的手臂中央，看小說的大結局前篇。

“哎，副班長，我的這本語文書怎么有點臟啊，我能不能重新換一下?。俊?

“不能，已經發完了。”

“??？那要不把你的換給我？”

“憑什么？！”

“憑你是班長呀?！?

“我是副的，找鞠躬盡瘁的班長去！”

丁嚀翻到了“大結局（下）”。她將書平攤在桌面上，直起腰，揉了揉眼睛，伸了伸懶腰。

她淡淡地掃了眼旁邊雜亂放置的幾本新書，未作理會。

“老大，下學期東曉的籃球場就開放了，到時候我們去打籃球吧?！?

“到時候再說?！?

“聽說東曉的籃球場很大，我們可以和其他班的組個籃球隊玩兒玩兒?！?

走廊里，王戈和位垚抱著最后的兩批書，抵達教室門口。

丁嚀將右臂筆直地陳在桌面上，頭枕著右臂，臉自然地轉向左側。左面的幾扇窗戶大敞著，清風未到，陽光不請自來。水藍色的窗簾半遮，刺眼的光線徹底消滅了丁嚀的睡意。

她把小說橫倒，繼續看下文。

“位垚，快拆開，把那冊書給發了?！毙律先蔚囊嚅L的招呼聲。

“位垚，王戈，你們動作麻溜點兒，快下課了?。?！”新上任的甲副班長如雷般的招呼聲。

丁嚀扶著小說的手抖了抖。

被叫著的人仍不慌不忙地發書。有人要求換書，他也默不作聲地答應，順便還幫人家將書摞好。他把紳士風格演繹得淋漓盡致。

“謝謝啊。”

“謝謝?！?

“謝謝位垚?！?

······

12：00，“叮鈴鈴——”，下課了。

迎著這鈴聲，其他班的所有人都爭先恐后地沖出教室，像后面有狼在追咬他們。

樓道里，無數的腳步聲“啪，啪，啪——”地打在瓷磚地板上，尤為響耳清晰。

說笑聲、吵鬧聲，呼喊叫嚷聲交揉一處，讓人有置身于早晨菜市場的錯覺。

這份躁動成功造成了118班更加混亂的局面。

這時，有其他班的幾個男生將臉貼于老常專屬的“觀察方鏡”，邊大力敲門，叫好哥們兒去一起吃飯。

這動作無疑是火上澆油。

“好哥們兒們”接收到兄弟的視線后，難掩急躁，紛紛站起身，準備往外跑。

118班由于人數較少，所以空間也沒有普通班級的大。桌子之間的過道很是狹窄。

當這些人著急忙慌地跑路，穿過道時，左邊一個重量不及班長的略胖人員，和正在查看余書數量的位垚來了個面對面的擦身而過。

剛看完書的丁嚀，只感覺自己的桌子猛地一歪：

位垚以差點后仰的姿勢怪異地靠著丁嚀的桌子，而他左手拿的那十幾本英語書，已被分散地撞到了地上。

而肇事者已經沖到了門口，未曾回頭看一眼后面發生的事故。

此時，丁嚀看到前面這人的側臉轉向了門口，他似乎瞇了瞇眼眸。繼而，她聽到他罵了句：“找死！”

倏然，他憑借桌沿的撐力直起了身，帶著一股從容不迫卻難以抗拒的氣勢去了門口。

桌子因為那人的離開往左歪了回去，她沒顧得上。她看著那人走到那個肇事者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皺眉說著什么。因為教室太吵，她沒聽清。

后來，發完書的王戈也過去了那人旁邊。丁嚀收回視線。

冷不丁地，聽到了黑板擦大力擊打講臺的聲響。

“都給我閉嘴！”來自副班長甲賢良的獅吼。

教室里無意間稍安靜了點兒。

“今天如果沒把書發完，我們誰都別出這個門。”來自班長尹元名的正式通知。

教室里徹底寂靜。

一會兒后，“你們——坐回原位，”尹元名盯著門口的這些人，然后，他又看向位垚，“你丫的，辦事兒能不能快點，把剩下的書發了?！?

“哦，他把書都撞地上了?！蔽粓惖貟吡艘谎叟赃呥@人。

“王彭飛？”尹元名看向那心虛撓頭的人，“先撿起來發了。”

等他們走回過道時，書已經被丁嚀整好放在自己的桌子上了。

因為許多人的腳印，課本都臟了。

丁嚀挑揀了本不是很臟的課本，放到自己的那摞書上。

位垚走過來，俯身蹲下時，發現事故發生地的書已都消失不見。他略一思索，朝自己剛剛撞到的桌子瞅了瞅：

不出所料，那十幾本臟了的英語書被人碼得整整齊齊地擱在了桌邊。而另一摞書的最上頭也放著一本英語書，那書上面有著明顯的幾道黑色污跡，分外扎眼。

他愣怔了幾秒。

之后，他又看了看桌子的主人——那低頭翻著語文書，打扮很是隨意的女生。

一瞬后，走開。

不足半刻，位垚回了自己的座位。

“好了，既然書都夠了，那大家就先去吃飯吧?！币f完后就和甲賢良率先走出了教室。

窸窸窣窣的收拾聲。

沈敏敏：“你說食堂還有飯嗎？”

丁嚀：“應該有的?！?

沈敏敏：“一起去？”

丁嚀：“你先去吧，我把這點看完?！?

所有人陸陸續續地走出教室。

丁嚀突然感覺到有點不對勁，抬頭看，結果剛好掃到前面這人轉身的動作。她正疑惑不解，人就已經起身，和其他人出了教室。

丁嚀沒有了看書的心思，她環顧了圈兒自己桌子上的東西。

倏然，她頓住了：

東西沒少。

只不過，英語書被人換了。封面干凈整潔，沒有一絲的污漬和褶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