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歆依也并不拆穿她，閉目養神一般的靠在身后的軟墊上，臉上帶著點微微的笑意。

“如今朝堂上風聲鶴唳，百姓們的日子卻能照常過，這就是太平年間。可若是戰亂年間，卻沒誰可以獨善其身。”

阿茵從她語氣里讀出幾分有感而發的深意，卻很難探究其中真實的情感。

“我也聽淺曜哥哥提起過，但如今圣人已經平叛了，師父你又如何有這樣的感慨呢？”

付歆依睜開了眼睛，看著一臉天真的瞧著她等待她給出答案的阿茵，心里有些感慨。她像她這樣大時，也曾經這樣一派天真過，只是隨后的坎坷經歷讓她明白了許多自己從沒想過的事情。若是沈家沒有這趟無妄之災，也許父親與辛坤泊共同決議的大事尚且有平穩過渡的余地，可看如今的情況，兩國的關系只是在不斷交惡。李博已經明顯的偏向于江淮一側，自己勢必要早作打算。

“師父？”

見付歆依只看著她卻不說話，眼神里不斷翻涌著復雜的情緒，不由得有些擔心，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

“不，只是隨口說說罷了，阿茵這一趟難得出遠門，是該到處多看看，也長些見識。”

“但是早課可別想免。”

阿茵本來還擔憂著付歆依是否有些煩心事，她雖沒什么旁的本事，聽她說說話是可以的。況且她嘴巴又牢身邊人又簡單，是不會亂講出去的。誰成想，付老板又提起了每日晨起習武的事情。

阿茵滿臉的擔憂立刻變成肉眼可見的失望，耷拉著小臉，想辯駁兩句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淺曜倒是跟她說想放棄就放棄呢，可她偏偏不愿意自己主動放棄，心里偷偷打著小算盤，付老板手下有這么大的一家茶莊，總沒有常住別人家的道理，等她搬走了，自然不能像現在這樣每日上早課。若再好一點，就是付老板回她江南老家去，那她就徹底解放了。

誰成想付歆依不僅沒有要走的意思，還住的頗為悠然自得，讓阿茵氣悶不已。

“若是覺得辛苦，拜師茶我當沒喝過，怎么樣？”

付歆依知道阿茵性子倔，這點像極了沈將軍，偏偏故意這樣逗她。阿茵果然立刻搖搖頭。

“拜師茶敬了，師父就是師父，哪有作廢的道理。”說著還擔心付歆依繼續這個話題，挑起簾子來指了指街旁的一家店鋪，“不如去買點蜜餞來，路上也好打發時間。”

馬車上早就放好了各色點心，付歆依也不拆穿她，任由一個小廝去買了蜜餞。

第一日上午行車，阿茵還覺得新鮮不時的調戲簾子東看看西看看，只覺得時間也過得很快。到了午飯過后再坐在車子上，就明顯的不適起來。就算是走在官道上，馬車也時不時的要跌宕起伏幾下，震得阿茵覺得頭暈惡心，腦袋都像是不是自己的了一樣。

不想耽誤了行程，阿茵斜靠在馬車的軟墊上，彩月在一旁不時的幫她拍拍后背，把酸酸的酸棗糕送到她嘴里一點壓壓味道。

“讓車夫停一停……”

“沒……沒事，等落日趕到旅店歇一歇就好了。”

阿茵一著急，拉住付歆依的手懇切的看著她，慘白的小臉上已經沒有一點血色。這一趟出來本來就是受李夫人所托不好耽誤，又有魏老尚書與付老板同行，作為晚輩，怎好為了她這點不適應耽誤行程。

“逞強可不是什么好辦法。”

付歆依看著阿茵明明已經難受的不行卻還要故意逞強的樣子輕嘆口氣，到底還是讓車夫停了下來。晃動著的馬車停下來，阿茵半靠在彩月身上，眩暈感還是停不下來。

她沒坐過這個久的馬車，山路也不平緩，阿茵想再說些什么，也暈的說不出口。只看著付老板從隨身帶著的小木箱中取出一個巴掌大小的包裹來，一抖開里面是長短粗細不一的銀針。付老板動作極為熟練地抽出銀針來，讓彩月扶著阿茵，從她后頸側部扎入，在她虎口處行了兩針，又將一顆清涼的丹藥塞進她嘴里。

這一套動作做起來行云流水，阿茵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自己剛剛還昏昏沉沉，重的仿佛負擔不起的腦袋一下子輕松了許多。嘴里的丹藥沒什么苦味，仔細砸吧一下倒還有點清甜味道。

她是知道付老板的錦繡茶社不僅做茶社生意的，卻沒想到付老板竟還有這樣一手針灸的技藝。

付歆依看出了阿茵眼里透出的驚訝，也不多做解釋，收了自己的針包，吩咐跟前面魏老尚書的小廝也說一聲稍事片刻再走。

最先忍不住的是彩月，她每日只看著小姐跟著付老板一起上早課累得手指都抬不起來，心里可不喜歡付歆依了。沒曾想到出門在外，付老板居然還通醫術，這讓彩月覺得驚奇不已。

“付老板，這世間可還有你不會的東西？”

又會經商又會武藝，這還懂得醫術，她還看到付老板與李淺曜一起下棋，付老板那里也堆著不少的書，這樣彩月看來這位付老板可不就是沒什么不會的東西。

彩月的語氣充滿了震驚，活像是看到了什么讓人難以置信的事情一樣，讓付老板自己抿唇笑了笑。

“那不會的可就多了，這世間萬千種本事，誰能都學來？”

“可您會得也太多了……”

阿茵扯了扯彩月的袖子，她知道彩月沒什么其他意思，只是這話說出口顯得付老板是故意賣弄一般。

“彩月這丫頭是驚奇師父您學識淵博，沒別的意思。”

付歆依自然不會和一個丫鬟計較，彩月心直口快毫無城府，是個討人喜歡的丫頭。

倒是阿茵，付歆依想，原先的嬌憨猶在，可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虎勁兒卻都沒有了。阿茵原先是個多調皮搗蛋的丫頭，往沈將軍書房中御賜的書上畫小雞她都敢，如今行事說話卻都小心翼翼的。

沈家出事的蹊蹺，她尚未查明究竟是誰動的手，只知道是東羌國的勢力。李府是辛坤泊的人，辛坤泊與她父親和沈將軍私下有來往，她這才把人交到了李淺曜手中。可按目前來看，王妃過世，辛坤泊又因此病了，她去見他時，整個人都憔悴了許多。東羌國如今的朝堂局勢也很復雜，李博如今又與辛坤浩的心腹江淮打的火熱，李家也未必安全。

她答應過沈言卿，無論大事如何，她會替他護住阿茵。

“阿茵，你可愿意跟著我學習這些東西，日后，錦繡茶社我也可交到你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