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筠茉，倒是個好名字，你知道老夫以前的事情？”

魏老尚書看起來倒很和善，語氣也很溫和，只是長相顯得兇，阿茵半個身子本來還躲在李淺曜的身后，這會兒才好好地自己站著，有些不好意思的朝著魏尚書行了禮。

不管剛剛為了生氣說了什么話，議論比自己年長的人總是不好的事情，阿茵是為了這個而不好意思，她倒不覺得自己講錯了。

“魏爺爺，阿茵還小，也才大病初愈，您別跟她一般計較.........”

魏老尚書擺擺手，又追問阿茵。

“既然你知道我過去的事情，就該知道我不想商討此事的原因，朝堂之事已經與我無關，權力更替也罷，我只是個過時之人而已。”

李淺曜原本以為這么一個氣勢強盛的人坐在那里與阿茵說話，小丫頭會感覺到害怕，沒成想小丫頭不僅沒害怕，還一本正經的搖了搖頭。

“阿茵不懂什么大道理，可這溫泉莊子如今住的都不是朝堂之人，淺曜哥哥不是，虎子也不是，我也不是，如今在各處報信的莊頭護院都不是，誰不想在這冬日里好好地泡著溫泉舒坦過日子呢？”

小丫頭身量小小的，站在坐著的魏老尚書面前都不及他高，臉上還略帶著些嬰兒肥，聲音稚嫩，說出口的話卻格外認真。

“正是因為想過舒坦日子，才要商討如果有賊人逃過來該如何對待。”

魏老尚書愣了愣，接著仰頭大笑起來，剛剛還有些渾濁的眼神此刻亮起來看向站在他面前的阿茵。

“沒成想我活到老，會被個小丫頭教訓，也沒想到，我魏瑾竟還不如一個小丫頭氣量大。”

“行了，既然話都說到這個程度，老夫我就算再厚顏無恥，也不該推辭了.........這位.......”

“晚輩是李家李淺曜。”

“哦，是那個家財萬貫的李家？”

誰能這么直接問你家是不是家財萬貫，李淺曜身形一頓，真不知道這話該如何接了。

一邊的老管家掐著這個時間給幾個人添了茶，恭敬地站在了魏老尚書身后。

“老爺，去歲您還說小的買的鹵羊肉配酒極好吃，那便是李家的酒樓的招牌菜。”

這話一說出口，剛剛還顯得陌生的氣氛，就立刻拉近了許多。

“是了，老夫祖籍在邊疆苦寒之地，京城雖冬日雖也流行吃羊肉，在京城還從未吃過那么對味的羊肉，極盡興的。”

李淺曜自然立刻順桿爬。

“家母是益豐城人士，這羊肉是外祖家的秘方鹵制，若是魏老先生喜歡，改日定然親自擺酒歡迎您來享用。”

魏老尚書已經沒了剛剛進來時那股生人不近的氣勢，兇狠的眉目笑起來，就露出幾分和善來。

“這么說，你這小表妹也是益豐城人？”

“是的，小茉是幾個月前才為了求醫來得，他父母去得早，就住在我家中，病也才剛剛好。”

魏老尚書看了眼小丫頭，的確看起來身量小，不過也看不出生過什么大病，興許人家富貴人家精于此道，養的格外好些。

“行了，事不宜遲，也說說如今的情況吧。”

魏老尚書原因參與其中自然再好不過，李淺曜雖然自恃度過不少兵書自己也聰明能想些法子，可他也很有自知之明，他這些東西從未真實實踐過，不及曾任兵部尚書的魏老爺子的十分之一實用。

李淺曜簡單的向魏老尚書說了目前的情況，還有他目前的安排和布防，著重說了如今他正讓莊頭們去各處聯絡莊子上的下人們，告知如今的情況，將人聚集在一起。

魏老尚書捻了捻胡子，頗為贊同的點了點頭。

“這是個好法子，聚少集多力氣就大些，況且這里莊子分散，即便有賊人來此地窩藏，也不一定會挑中哪個莊子，這樣便又多一重保障。若是人都聚在一處，只要賊人不是要魚死網破，即便他撞上有人的莊子，久攻不下也會去挑沒人的莊子。”

李淺曜在家中經常跟父親討論家里的生意，他父親對他雖也嚴格，但并不像他那些狐朋狗友們的爹那樣動輒打罵，因此魏老尚書夸獎他，他也沒喜形于色，而是恭敬地拱了拱手。

“話雖是如此，也要魏老尚書出面，事情才好辦的妥帖。”

這附近的溫泉莊子大都是留著莊頭護院還有些仆婦在，他是主子，但畢竟是個無名無姓的年輕人，對著自家被爹娘教導過得下人還壓得住，對著別人家的下人便不一樣了。若真的有賊人來，那便是得齊心協力才能辦得好的事情。

“好，我讓我的管家也去一趟，既然你的莊子里已經布置了，那么便在你家的莊子集合，我這里還有八九個壯年的護院，他們都是打獵的好手，弓箭刀槍也是有的，我一起讓他們拿過去。”

有了魏老尚書的參與，布防的事情和通知眾人的事情進度便快了許多。

魏老尚書長居此處，在這一片既有威望，且他家的護院功夫好，也深得信任，因此林蕭那邊派人上門通知沒有得到積極響應的人家，此刻也匆匆忙忙的收拾了細軟，帶上了趁手的工具攜家帶眷的來了李家的溫泉莊子，而原本莊子中設置的各處機關以及防衛的人手，也根據魏老尚書的意思做了調整。溫泉莊子內的房舍并不算多，但也是這一片中最大的一處了，此刻也只能每家每戶分上一處房間來住，好在除了淺曜阿茵和魏老尚書外，僅有一個侍郎家的庶子在此處為姨娘守孝，這算是有四個主子，其他的莊頭護院，都是按照年齡分派，正值壯年的要輪值守夜，邊只能安排在各個耳房休息。魏老尚書德高望重，再加上情態緊急，也無人敢反對什么——不服氣的，大可以帶著人回自己的莊子上，如今京城閉城，若真有什么差池意外，自己受著就行。

這樣一來，大家也還算齊心，趕在入夜前將一切都收拾妥當。

女眷們都在內院，房舍本來也少，阿茵彩月王婆子還有莊頭媳婦虎子的娘都在阿茵的房子里休息，阿茵讓虎子的娘在房內擺了兩個軟塌，自己和彩月睡在一處。

“不打緊，我沒嫁人前也下地干活，夏天的時候也有睡在地里的時候，表小姐不用操心我們。”

阿茵卻因為虎子打虎的事情，對虎子的娘也很感興趣。

“雖則要防著今晚出事，可是京城閉城，只要城門不開，危險就不算消解了，也不一定是多久的事情，提前做好預備總是好的。”

“莊頭夫人，虎子從小可是有人教他習武？”

虎子的娘從前是苦人家出身，嫁給莊頭后因為莊頭老實被林管家提拔做了溫泉莊子的莊頭，才過上幾天好日子，在她眼里林管家就已經是大人物了，何況是林管家的主子，坐在阿茵面前緊張的很，話都說不利索了。

“虎子娘，表小姐問你話呢，你低頭做什么？”

彩月總是看不上王婆子這股頤指氣使的樣子，她也覺得虎子是男子漢呢，覺得虎子娘也是厲害人呢，況且林管家是她爹，王婆子也不敢把他怎么樣。

“虎子娘，沒事，小姐就是好奇虎子身手好，您別緊張，這會兒沒什么事情，說說話而已。”

虎子娘聽了王婆子的訓斥正是更緊張的時候，又聽見這個小姐的丫鬟也眉清目秀生的好看，跟他們這些下地的莊稼人不一樣，穿的也跟小姐似的，臉一紅，才支支吾吾的開了口。

“沒...沒有，虎子就是生來力氣大些，我夢見老虎才有的他，當家的本來指望他識字念書，以后也好當個賬房掌柜的，可是虎子不愛讀書，他老是看人家護院舞刀弄槍的有興趣，他爹打他也不成，您看，他沒甚大出息的。”

讀書是被是為唯一出路的，像是他們這樣奴籍的人，讀書便意味著不用做體力活，可以做做賬房，掌柜的，若是得了重用，日后兒子離了奴籍能考功能也是可能的。

不過阿茵也不懂這些，聽到虎子娘這么說便只是笑。

“行行都能出狀元呢，虎子功夫好，指不定過了這次，淺曜哥哥也會重用他呢。”

莊頭讓虎子來替他們趕車，便就是想讓兒子在主子面前露面，虎子娘一聽這話，臉上的笑容便散也散不開了。

“若能給主子分憂，那虎子便是有出息了，我們家也是祖墳冒青煙了。”

阿茵和彩月沒聽過這樣的話，況且虎子娘一個粗人這話的說的文縐縐的很是奇怪，逗得兩個人都笑起來。

李淺曜正是這時推門進來的，彩月王婆子虎子娘便匆匆站起身來行禮，虎子娘更是站得急了差點摔了一下，彩月便捂嘴偷偷笑了。

“你這丫頭，跟著小茉是一點規矩都沒有了，偷笑什么？”

曲起手指敲在了彩月腦袋上，可比敲阿茵的時候重多了，阿茵看她眼淚汪汪的，趕緊扯淺曜的衣袖。

“說虎子的事情呢，虎子娘說虎子不愛讀書，我說功夫好也能得重用。”

李淺曜接了王婆子遞過來的茶，仰起頭喝了一大口，阿茵就趕緊把自己的帕子遞給他。

“還別說，魏老尚書有把珍藏的弓，說是極難拉開，他自己也是年輕時才拉得開，一幫人就在那里拉弓，只有虎子拉開了，魏老尚書說要收徒呢。”

虎子娘自然是聽說過魏老尚書的，那可是在京城里當過大官，面見過圣人的人，怎么要收自己的兒子為徒，一驚之下這次是真的沒站住跌倒了，房里的幾人一愣，就都笑起來。

還是彩月伸手把坐在地上的虎子娘扶了起來。

“您看，這可不是就是我們小姐說的，行行都能出狀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