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如今，冷凝梅的身體是越發的不好，以至于后來一直昏迷不醒。太醫傳了個遍，個個都束手無策。城里的郎中和江湖郎中都請了個遍，也都瞧不出是個什么端倪。

日復一日，長公主再也經不住打擊，一下子就蒼老了許多。冷清雪只得一邊寬慰著祖母，一邊照看著母親。

那天晚上，好久都沒睜眼也沒說話的冷凝梅突然就流了兩行眼淚。到此刻，冷清雪心里終究還是恨著安長歌的，反正在最需要的時候，他從來都不在場，也從未謀他面。

這日，是冷凝梅出殯的日子，天陰沉沉的，但并沒有下雨的跡象。冷清雪也沒有號啕大哭，只跟在棺材后面安安靜靜地撒著漫天的紙錢，神色空洞。

風是這個時候漸漸大起來的，刮得人難以睜開眼睛。玉靈突然從白玉里出來，現了身，抬頭仰望著天空。

是的，他感應到了安長歌的氣息，越來越濃郁。

只見厚厚的云層一下子散開，但天空上依舊不見太陽。一身紅衣飄逸的安長歌從光霞中一瀉而下，街上的人們無一例外皆被眼前的場景震驚。

不僅僅此條街上的人，安長歌在霞光中從天而降的身影很遠很遠的地方都能看到，包括皇宮里的人。

玉靈閃回白玉，白玉便從冷清雪身上飛出來，漂浮在已降落于地的安長歌眼前。安長歌偏頭看了一眼冷清雪，冷清雪也說不出那是怎樣的神情。

此刻的冷清雪大腦是一片的空白，被自己的父親驚艷了整雙眼睛。那至高無上的氣場和那絕世驚人的容貌，重重地印刻在她腦海里，久久不能清醒。

安長歌伸手拿回了白玉，而后大袖一揮，便開了棺木，在冷凝梅眉間用力一點，她便睜開了眼。安長歌付之一笑，抱起她來就飛升而去，空氣中只留下了如同朵朵梅花盛開的香氣。

【十三】

冷清雪做了一個夢，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見他父親千年前的隕落，以及轉世之后的事情。醒來之后，他發現那塊白玉就在她的枕頭邊。

她用力掐了掐自己，發現自己確實已經醒來。白玉從枕上飄起，停在她眼前。

“我是這塊玉的玉靈，名白月，你父親讓我回來替他照看你，他已經帶著你的母親回了昆侖墟，你的母親如今需要修養，而他是昆侖墟的主位，不能隨便離去。”

玉靈在玉石空間里說著，話畢時，便落在了冷清雪的手心中。

冷清雪什么話也沒有說，起床后吃罷飯，安撫好祖母便要出去打聽慕宇的下落。

白月自然是知曉她的心思，便現身說到：“已經身處牢房了，我在過來之前就廢去了他一身武功并報了官，組織里的人也都被一網打盡。”

“為何我不曾聽到消息？”冷清雪有些驚訝。

“昨天夜里的事情，現在你出去便可看到大街上已是有告示張貼出來。”

“那便去牢里會會他吧！”

牢房深處，牢頭打開門的瞬間，慕宇便沖著冷清雪齜牙舞爪地撲了過來，白月一道法術將他揮到了墻上，而后重重落地。

冷清雪見牢頭目瞪口呆地一直盯著白月發了愣，便開口到：“這里沒你事了，你且先出去吧！”

可牢頭一直沒有回過神來，冷清雪雙眉一皺便用劍鞘抵著他的脖子，把剛剛的話再重復了一遍。牢頭嚇得立馬抖了一個激靈，趕緊往外跑。

而這邊，白月一個閃身來到牢頭面前攔住他的去路后，就施法取走了他的這段記憶。然后把其捏碎成煙成灰，又閃身到了冷清雪的身旁去。

牢頭先是驚恐地看著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的白月，隨后便神情恍惚，待白月摧毀掉這段記憶后，牢頭又一個激靈就回了神，然后甩了甩腦袋就自顧自地離去。

“瞧著他這神色總不太對勁，莫非是癡了？”

“已是瘋癲了。”

“這是何故？”

“武功散盡，郁結攻心。”

“能否治好？”

“可。”

“廢其握劍之手，且放他出去。”

“好。”

“那我便去與京兆伊說，讓人把他扔到乞丐堆里。”

往后的大街小巷，時常能見著慕宇的身影，任他被人欺負唾罵，卻無絲毫還手之力。

在出獄之前，白月就在他身上施了禁錮之術，讓他沒法自殺，也防止他殺。

就這樣，白月用著一粒仙藥吊著他一口氣，讓他每天都生不如死地好好活下去。

時間久了，他最終還是受不住折磨，依舊是瘋掉了。后來白月便撤去了下在他身上的禁錮之術，是生是死，都讓他聽天由命。

【十四】

冷清雪又去了一趟漠北，帶著一隊人馬，還有一車又一車的吃食、衣物、布匹、銀錢等東西。

她并沒有把這些東西馬上分發下去，而是對這里的形勢和人都進行了一段時間的考察。

她每天奔走于漫天的風沙里，扶持著弱小，對這里強橫霸凌的人進行了狠狠的武力教育，以至于后來這里哪怕是兇神惡煞的神棍，只要一聽見她的大名，就立馬老老實實，遵規守矩。

后來，冷清雪把這些東西都分發了下去。她帶領無家可歸的人安家落戶，鼓勵他們走出大漠，去考取功名，或是從商致富。她辦了學堂，還找取合適的土地種上了綠植。

光陰漸漸，如同一個旅人走了很遠。

她始終一身紅衣不變，那一頭長發一直都高高束起，契合著她一臉的肅殺與冷清。

她腳踩一雙黑靴，手握一柄長劍，穿梭在江南和漠北之間，烙在大漠的夕陽里。

而這里的人們，大家都會著同一首歌謠，只聽他們唱著：

人人盡說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畫船聽雨眠。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還鄉，還鄉須斷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