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經過廣場,她看見了小汐,一年級小學生放學很早,一般情況這時候早就在家了,她怎么還在路上?她背著書包臉色蒼白,很慢很慢的走著,看起來無精打采,感覺她隨時可能會跌倒。
“小汐,你哪里不舒服嗎?”
“姐姐,我頭好暈,”小汐聲音很微弱。
“來,我背你回家,”肖玉兒蹲著等小汐爬到背上來,等著等著……,感覺沒有動靜,扭頭一看,小汐壓著書包暈倒在地上。
“小汐!小汐!”她拍了拍她,叫了幾聲,小汐只是微微的睜了睜眼,看起來精疲力盡、說不出話來。
她趕忙摸出手機,才想起沒有鄭海的電話號碼,幸好加過微信,于是她給鄭海發了條語音:“小汐暈倒了,看到趕緊回復,”稍稍過了一會兒,沒見回復,她不想再等了。
肖玉兒趕忙抱起小汐,她感覺小汐病的挺嚴重,急忙攔了輛出租車去了醫院。
鄭海與李杜、阿嚴、阿華此時正在一處廢棄的紙箱廠,刀疤帶著一幫兄弟與他們面對面站著。
兩幫人中間還有一幫人,為首的叫“三哥”,應該是糾紛雙方的“中間人?!?
肖玉兒腳踢刀疤的事,想必是鄭海把事情扛了下來,刀疤能等到期末考試之后再解決,也算是給了鄭海面子。
“開始吧?!?
三哥一腳踏在破木箱上,伸手向上一拋,落下三個紙團,“你選一個,”他對鄭海說道。
“抓鬮”在這片兒是解決一些糾紛的常用手段。
三個紙團里的內容由中間人制定、經由雙方確認通過,這種處理方式即不會太傷和氣又顯得公平。
多么神奇的地方文化!
鄭海伸手撿起一個紙團,攤開看了看:“爬天梯?!?
所謂爬天梯,實際是指徒手從樓頂爬水管下來。
破舊的廠房只有四層,相當于普通民房的五層樓的高度,雖然不算高,但是中途若是失手摔下來,不死也是重傷。
鄭海站在樓頂觀察了一下,有一根下水管從樓頂一直通到樓底,水管大概碗口粗,已經銹跡斑斑。
他脫下牛仔褲,先將一只褲腳纏繞在手臂再打結,然后翻上護墻,將另一只褲腳穿過水管與墻之間的縫隙,從另一邊抽出,纏繞住另一只手臂打結,雙手抓緊牛仔褲,再翻身下來,用兩腿夾住水管,利用牛仔褲與水管之間的摩擦力一點點往下蹭。
李杜他們三個,在樓底下仰頭張望著,就怕萬一摔下來還可以接一接。
快到一樓時,下面有一段水管布滿厚厚的油污,當年這里大概是食堂,廚房的油煙機出風口就在水管邊上,油污的表面雖然已經結殼,由于太厚,里面仍然油膩。
爬到這里的時候,在重力作用下,一大片結殼的油污被牛仔褲擼下來,摧枯拉朽一般的快速下滑。
幸好是一樓,很快就到達地面,但是鄭海感覺自己雙腿內側肯定擦傷了,畢竟只穿著秋褲。
“臥槽,好險,”李杜趕緊扶了鄭海一把,“你腿肯定擦傷了,”他一彎腰擼起褲管察看起來,大腿內側一大片絲狀擦傷,正冒著血印子。
鄭海把牛仔褲解下來扔了,“沒事,就點皮外傷。”
刀疤也走過來察看,好像是來驗收成果,他看了看鄭海的傷,即沒傷胳膊也沒斷腿,似乎不太滿意,但礙于三哥在場,只好悻悻地說道:“兄弟,這事是你自己奈上的,這次就算扯平了,今后咱們兩不相欠?!?
“是和我女朋友兩不相欠,”鄭海著重申明了一下。
這種情況下,如果不稱肖玉兒為女朋友,恐怕在這些人面前解釋不清。
三哥坐在木箱上沖他們嚷道:“今兒你們都互相見證過了,這事就算了結了啊,日后誰都不要再提了,”他把煙往地上一扔,用腳搓了搓,站了起來,“散了吧。”
三伙人各自散了。
李杜開著面包車,“大海,去社康還是去醫院?”
“先回家,我褲子都沒了?!?
他拿出手機看了看,一連串的未讀消息,都是肖玉兒發過來的,
“小汐暈倒了,看到馬上回復。”
“我帶小汐去醫院了,看到馬上過來?!?
“你在干嘛?怎么不回復?”
“???”
“你在哪?怎么還不過來?”
“???”
“在睡覺?生病啦?”
“???”
“你還活著嗎?”
“???”
“???”
“???”
“?。。。?!”
“你一定死了?!?
最后一條消息是十分鐘之前。
鄭海突然改口說,“去醫院,經過市場的時候停一下,”說完在微信語音回復:“我馬上過來?!?
李杜急忙調轉車頭“出啥事了?”
“小汐暈倒了,肖玉兒正陪她在醫院?!?
經過服裝市場的時候,鄭海下去買了新褲子換上!
到醫院之后,天色已經不早了,他讓李杜他們三個先回去。
“大海,趙經理那個事別忘了,”李杜臨走叮囑了一句,“你丫為了考試,都拖了一個多星期,這要是換了別人,這事早黃了?!?
“嗯,回頭我會跟他聯系?!?
鄭海清楚小汐的病癥,很快就找到了病室。
小汐正躺在床上昏睡,輸液架上掛著一小袋血液,這是在輸血無疑了。
肖玉兒正在床頭的桌子上寫著作業。
鄭海輕輕走過去看了看小汐,見肖玉兒作業做的很專注,并沒發現自己,于是輕咳了兩聲:“咳…咳……”
“你……,活過來了,”肖玉兒聞聲發現了鄭海。
“你還在世,我怎么可能去死,”鄭海小聲回復。
肖玉兒起身走到門口,對他擺了下頭說:“走,出去說?!贝蟾攀桥滦∠牟粚崳犚娬勗拑热荨?
鄭海跟了出去,把門順手帶上了。?
“醫生說她得的是再生障礙性貧血,”肖玉兒神色嚴峻的說。
“我知道,”鄭海并沒有感覺驚訝。
“上次體檢就知道了是吧?”
“嗯,比那還早。”
然后,肖玉兒語氣溫和下來,輕聲說道:“小汐身體太弱,這次只是少量輸血先緩解一下,醫生說倘若長期輸血不利于骨髓功能恢復,后期建議藥物治療?!彼蛑?,眉頭輕蹙,“但是,我上網查了一下,這種病很難治愈,除非……造血干細胞移植或骨髓移植?!?
“上次體檢抽查了我的骨髓,醫生說可以移植,”鄭海說。
對于他可以作為妹妹的骨髓供應者她并不感到意外,她很清楚他家的經濟狀況,她擔心的是手術費用。
“手術費用不低吧?”肖玉兒低聲問。
“嗯,目前是不夠,”
“差多少?”
“你別問了,我會攢夠的。”
鄭海說這話的時候顯得很有信心。
“我家那邊有個醫院,在這方面比較突出,我可以托我爸幫忙聯系專家……?!?
鄭??粗び駜海南耄哼@個剛剛還咒自己死了的女孩,現在卻滿心滿眼的都透著關心,甚至愿意低頭去求她父親。
他并不需要別人的同情和憐憫,甚至反感,但是肖玉兒的關心卻令他感覺很舒服,有那么一剎那,他有種想要擁抱她一下的沖動。
但他沒敢,眼前這位女孩一腳可以把人踢殘,他怕掛了。
“玉兒,”或許是受某種心情影響,加個肖字讓他感覺生分,這會兒他就想這么叫,“還沒吃飯吧?”
“嗯,”她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叫的是玉兒,自己應的還挺自然。
“我去買點吃的過來,你想吃什么?”
“隨便吧,我不是很餓?!?
鄭海趁下去買飯的機會去了創傷室,找護士給自己上了藥,由于傷在兩腿內側,雖然不礙事,但走起來為了防止摩擦,難免有點蹣跚,為了不讓肖玉兒看出什么異樣,他盡可能的讓自己走的自然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