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玉兒從小廣場下車后，經(jīng)過噴泉池，她看見有個小女孩抱著一只貓，毛色雪白，瞪著一雙烏黑溜圓的眼珠，奶萌奶萌的煞是可愛，忍不住駐足多看了兩眼。

那貓見肖玉兒伸手過來，耳朵一動，抬了抬頭，確定她手里沒有食物后，就趴著不動了。

“真是可愛，”肖玉兒摸了摸貓。

“姐姐，你看著很眼熟，像一個人，”小女孩歪著頭看著她。

“哦？像誰呢？”

“像一幅畫里的人，”

“那我可以看看那幅畫嗎？”

“可以呀，”小女孩想都沒想就答應了肖玉兒，她從石階上跳下來，“你跟我來。”

小女孩大概五、六歲的樣子，圓圓的臉蛋，扎著兩只小辮，一幅天真無邪樣子。

肖玉兒跟著小女孩來到廣場西街，整條街密集的開著許多商鋪，經(jīng)過幾家服裝店，一家奶茶店和洗腳店，第一個巷口過去有一家麻將館。

麻將館里面人挺多，左邊靠墻的一片用來銷售各種煙、酒、水和零食，其它的地方擺了幾張麻將桌，希希嘩嘩的麻將聲夾雜著吆喝聲，吵哄哄的。

這幫人兩眼放光盯著的都是鈔票，與錢無關的東西，基本沒有人會關注，這會兒，估計天上掉下一頭牛，也不會有人注意，

一進去一股嗆鼻的煙味。

小女孩領著肖玉兒上了二樓。

二樓是別具一格的住家裝修，空間被木質材料巧妙的分隔，配上布藝的窗簾和沙發(fā)，很有田園風格。

許多細節(jié)無不透露出設計者的奇思妙想，比如客廳的吊燈，用各種木材邊角料圍繞著中間的主燈拼接成樹枝狀，LED的燈帶恰到好處的纏繞在枝間，燈一開，滿天的星光，眾星捧月一般，煞是好看。

“哇噢！這燈是手工做的吧？”肖玉兒感嘆了一聲，真想不到這舊樓里面居然有這樣的裝修。?

“噓！”小女孩示意不要發(fā)聲，“哥哥不喜歡喧鬧，”她走到靠里面的那間房敲了敲門，“哥哥，我可以進來嗎？”

“你又怎么啦？不是說沒什么事別來打擾我嗎。”里面?zhèn)鞒鲆粋€聲音。

“哥哥，有個姐姐想來看幅畫。”

門被打開了，鄭海出現(xiàn)在門口，一只手還抓著畫筆，“肖……玉兒，你咋來了？”鄭海愣住了。

“怎么，不歡迎？”

“不是，進來吧，”鄭海顯的有點慌，“有點太突然，沒有準備。”

他低頭對站在旁邊的小女孩說道：“小汐，你到客廳去寫字。”

小汐原來是他的妹妹。

肖玉兒進了房間，臥室布置的挺溫馨，床頭的墻上掛了把吉他，房間里面除了床和衣柜之外，一大半的面積被一排半高的書架隔開來做了畫室，書架上排放著各種顏料，還有各種創(chuàng)意設計之類的書籍。

肖玉兒幾乎都不敢相信這會是鄭海的房間，完全跟他對不上號嘛！

她看見角落里大大小小摞著一大堆畫好的作品，有些是素描畫，有些是色彩畫，畫架上是一幅正在創(chuàng)作的風景畫。

桌子上靠墻立著一幅人物畫，畫里面的背景是熙熙攘攘的街道，一個女孩在人群中回頭張望著，陽光灑在她的臉上，眼神如碧波一般清澈，嘴角含著一絲不易覺察的微笑，全身洋溢著淡淡的溫馨，嫻靜而又優(yōu)雅。

肖玉兒盯著這幅畫仔細看了看，驚喜道：“這是我吧？咱們認識那天你偷拍的？”?

感覺自己的小心思被發(fā)現(xiàn)了，鄭海忽然不好意思起來。

“等下加個微信，把照片發(fā)給我。”肖玉兒驚喜之余難掩驚訝的神色，“沒想到，你居然會畫畫，而且還畫的這么好！”

“謝謝，”

肖玉兒完全被眼前的一切震驚到了，想不到學渣還有這么優(yōu)秀的一面。

“都是給別人畫的嗎？”

“算是吧，掛網(wǎng)店，有人拍了，就寄給他。”

“你昨天沒去學校，就是為了畫畫？”

“嗯，也不全是，昨天主要帶小汐去醫(yī)院檢查身體。”

“她怎么了？”

“……”鄭海沒有回答。

沉默了一下，他轉移話題，“市里有個繪畫大獎賽，我準備用你的肖像畫參賽，你沒意見吧？”

“沒意見！不過你得付我版權費，”肖玉兒開玩笑的說。

“財迷！”鄭海拍了一下她的頭，“勸你善良點！”

“鄭海，你這才華不考美院真是可惜了。”

“謝謝，”

“你把這輩子的謝字都說完了吧，謝謝兩字在你們這可是稀罕用語。”

鄭海笑了笑，不置可否。

鄭海又一次刷新了肖玉兒對他的認識，這人并不像外表看的那樣痞劣的，如果能在學習上花點心思，還是有救的，她打心里想要幫助他把成績提上去。

肖玉兒認真的看著他說道：“明天開始，你跟我一同做家庭作業(yè)，不懂的可以問我，有事請假，沒事不準缺席，明白？”

“不去，容易讓人誤會。”

“誤會啥？”

“誤會我是你男朋友，”鄭海賭氣的說著，之前遭受的一萬點暴擊傷痕還在。

“你……！還真記仇！”肖玉兒樂了，“我可不白教，按小時收費。”

鄭海婉轉的笑了笑，“誒！我一直覺得你這么優(yōu)秀，為啥沒跟父母一塊？”

輪到肖玉兒沉默了，半晌她才開口：“父母離了，各自組了新家，現(xiàn)在，只有爺爺還拿我當寶貝。”

然后，又是一陣沉默，她接著說道：“你知道那種感覺嗎？就是……明明有家，父母健在，可那些家卻又好像都不屬于自己，感覺就像無家可歸一樣。”

鄭海一時不知說什么，只是揉了揉她的頭。

“晚上留下一起吃飯吧？順便一起做作業(yè)，”說完就走了出去。

“小汐，作業(yè)寫完了嗎？”

“還有一點”

“那你繼續(xù)吧，寫完別忘了給萌萌喂食，哥哥做飯去了”

“嗯，”

肖玉兒給爺爺發(fā)了個信息后，也來到客廳看小汐做作業(yè)，她問道：“小汐，你幾歲了？讀幾年級啊？”

“我七歲了，讀一年級”

小汐看著不像有七歲，比同齡孩子要瘦小。

“你爸爸媽媽呢？”

“我爸爸在樓下看館子，媽媽上班去了。”

肖玉兒想去廚房看看，鄭海居然真的會做飯？難怪那天他大言不慚的說自己會做紅燒排骨，看來還真沒吹牛，只是，這種事很難跟一個街頭霸王聯(lián)系在一起。

剛走到廚房門口，樓梯上來一個女人，四十幾歲，大概是鄭海的媽媽，“喲，家里來客人了，是大海的朋友吧？”

“阿姨好，我是鄭海的同學。”

“哦…，”鄭海媽媽盯著她看了看，“你就是大海畫的那個……，呀，真人比畫漂亮多了。”

她拉著肖玉兒坐在沙發(fā)，問長問短，盡是些肖玉兒感覺尷尬又不好意思的話題，令她頓時有點后悔留下來吃飯。

“媽！你消停點兒，人家只是來幫我輔導作業(yè)，”鄭海在廚房探出頭大聲嚷嚷。

這時鄭海爸爸上來了，他咳嗽了好一陣，感覺像肺里卡了什么東西，用力卻又吐不出來的那種費勁，“我兒子居然做作業(yè)了！奇跡呀！”直到他看見坐在沙發(fā)上的肖玉兒，才恍然大悟的說：“兒子，學習這事，是該重視重視了。”

鄭海爸媽笑瞇瞇的眼神直看得肖玉兒想鉆地縫，這場面，怎么有點像女朋友見家長。

晚飯的時候也只是匆匆的吃了幾口就提前下桌了，溜進了鄭海房間。

鄭海進來的時候遞給她一只雞腿，她愣了愣。

“怎么，吃飽了？那我吃了啊，”鄭海故意逗她。

“你試試！”

“不敢，”

肖玉兒一把接過雞腿，“算你還有點良心。”

“就你爸媽那眼神……！真是夠夠了！”

鄭海心里100個狂笑。

鄭海因為沒有試卷，肖玉兒把自己那份卷子讓給他做，“你先把會做的做了，不會的我再給你講解。”

“那你做啥？”鄭海問。

“試卷太容易，我做不做都無所謂，”說完拿出了李美復印的試卷開始做了起來。

“學霸啊？”

“真聰明，答對了，是重點中學的學霸。”

鄭海望著她，也是再一次的刷新了認識。

鄭海因為曠課太多，一張卷子會做的沒幾題，大部份都需要肖玉兒講解，試卷講完的時候已經(jīng)很晚了。

“我送你回去，”鄭海拿了件長款戴帽的羽絨服給她，“你將就著穿上吧，這會兒外面很冷。”

鄭海家距離爺爺家并不算遠，從西街出去，穿過廣場進入東巷，再直走約十分鐘就到了。

街上已經(jīng)靜悄悄的，只有咖啡廳的燈還亮著，玻璃窗往外透著暖黃色的燈光。

倆人并排走著，一只黑色的流浪貓“喵！”的一聲竄到墻角，昏黃的路燈把他倆的影子拉的老長，漸行漸遠。

這畫面不禁讓人聯(lián)想起某部動畫片的場景，故事的主角也是一對少男少女。

每個人都在演繹著一部故事，每個人都是自己故事的主角。

“去喝杯咖啡吧？”鄭海提議。

“嗯，”

坐下的時候，肖玉兒又改口說要牛奶，“還是牛奶吧，晚上喝咖啡睡不著。”

鄭海望著肖玉兒，“今天辛苦你了，”

“客氣話就不講了，我自己攬下的活，認了。”

”那么多題不會做，是不是覺得我笨的像頭驢？”

“鄭海，如果我說你很優(yōu)秀，你會信么？”肖玉兒眼里閃著星光、淺笑嫣然。

牛奶喝了半口，鄭海意外的抬起頭看著她，“你是第一個這么說的人。”

得到她的夸贊，他的心里像是打開了一扇窗，明晃晃的透進了一絲光。

他接觸過太多的有色目光：否定的、失望的、遺憾的……，這輩子還沒有人這么直接的肯定過他。

相比那些同情和幫助，這一點點的肯定真的有如黑暗中的亮光。

肖玉兒和煦的說：“你有很多優(yōu)點，是別人沒有的，只是你自己沒發(fā)現(xiàn)，當然，如果你愿意花心思把成績搞好，你會更優(yōu)秀。”

混著咖啡的牛奶味道有點奇怪，鄭海卻喝出了甜蜜的味道。

暖暖的燈光將肖玉兒的臉龐映襯的更加柔和，舒緩的音樂聲中，冬日的咖啡屋看著是那么溫馨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