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什么情況？

眾人不知所以，被張玖冷不丁地嚇了一跳，看他又哭又笑的樣子，莫不是中邪了？

劉杭葦拍了拍張玖，然后把石頭拿在手里翻了翻，發現這玩意兒棱角崢嶸，有點像從石壁硬敲下來的鹽砣子，摸起來十分硌手。

綠毛當初，就是想用這青石換靈石粉末，挨了一頓打不說，還差點被戳瞎眼睛，所以劉杭葦覺得這青石沒啥用，結果沒想到現在張玖又愛上了。

劉杭葦微怔。

他等了一會兒，也沒聽到圖鑒之聲，反而察覺這青石上，好像有兩條白線，若隱若現。

“我說了有寶貝，沒騙你吧？”

這時，柳依依回過神來，然后踱步到張玖跟前：“杭葦可是梁坪的老礦工了，見識過很多奇玉怪石，你若留在義莊，以后保證讓你大飽眼福！”

說完，柳依依沖劉杭葦眨了眨眼睛。

加上礦洞排水，自己才下了兩回礦，那門子的老礦工……

不過話都說到個份上了，劉杭葦也想籠絡住張玖，便添油加醋地說這是從穿山麟嘴下搶下來的寶貝，然后又和狖族斗智斗勇才好不容易帶出來的，費了自己不少功夫。

這番漏洞百出的話，把沒見過世面的張玖，唬得一愣一愣的，而劉杭葦也趁熱打鐵，想試探這青石到底有什么來頭。

“你們聽說過鯀治洪水么？”

張玖拿過青石，然后指著里面兩條淡得快看不見的白線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息壤！”

此話一出，讓劉杭葦陷入沉思。

《淮南子》之地形訓篇中，記載過這東西，說是禹乃以息土填洪水。而據郭璞所注的海內經也說：息壤者，言土自長息無限，故可以塞洪水也。

說白了就是這東西其實就是一種土壤，能無限生長，所以被大禹之父偷來圍堵洪水。

而且唐代的柳宗元在還記錄了這玩意兒，說是在永州龍興寺的東北有間屋子，里面有個四步之圍、高一尺五的土包，突然頂開地磚冒了出來，同時還自帶詛咒：夷之而又高，凡持鍤者盡死。

“你確定這條……白線就是息壤？”

劉杭葦沉思一下，很難將眼前不起眼的青石和息壤聯系上，因為這條白線細若發絲，怎么看也與能填堵洪水的搭不上邊兒：“這莫不是玉痕吧？”

風水形勝，玉石成靈，先育白絲，所以劉杭葦才推測這是玉痕。

但張玖面色一暗，臉上帶著些許落寞，他像是安慰誰似的：“當初息壤被鯀用以圍堵洪水不成，反被大水沖垮，散盡九州大地，到這兒就被稀釋成這樣了。”

“你錯認成玉痕也正常……”

劉杭葦看著張玖的失落，就感覺見到了老輩人講傳統文化，而后生仔不屑一顧的那種無奈表情，惹得劉杭葦不禁又氣又笑，要不是暴露自己奪舍穿越的身份，他真想告訴張玖：

百川東流沖散的息壤，不僅讓長江出海口長出了崇明島，而且在交趾和呂宋附近，鬼斧神工的也冒出了不少淺灘島嶼。

不過劉杭葦卻沒賭氣爆出石破天驚的話來，因為他突然意識到：長江黃河自昆侖而來，一路東去；而甘英他們出使犁靬羅馬是從玉門關往西走，橫渡波斯灣迷失方向之后才來到梁坪的。

由此，那么問題來了：狖族蠻荒之地，怎么會有九州的息壤？

難不成……

大禹所處的洪荒時期，黃河長江還有往極西流的分支？

劉杭葦被自己的跳躍思維給逗笑了，他甩了甩頭，不去死鉆那牛角尖，繼而用神識偷偷點開竹簡圖鑒：

【圖鑒：息壤】

【物別：靈物】

【描述：坤之大者，惟德是載；

人恒之，澤被生靈，助長萬物】

劉杭葦瞥了眼圖鑒內容，大致明白這息壤不屬于礦產，乃是上古洪荒時期的靈物，說白了就是若有恒心收集個幾大筐息壤，便可以培育一切木系植物。

然而。

張玖見劉杭葦喜形于色，知道他想借息壤改善梁坪耕地條件，便忍不住潑冷水道：“我遇見過息壤最奢侈的用法，就是在箭頭上點個尖，你別胡思亂想了！”

劉杭葦一聽，佯裝不快。

他劈手奪過青石，然后拉著柳依依就要去吃飯。

而張玖此時終于察覺自己說錯了話，便涏著臉皮側身攔住兩人，然后搓著手：“杭葦兄弟，你捂著這青石也沒用，倒不給我……”

“憑什么？”

劉杭葦把臉一橫，看都不看張玖，而柳依依則歪了歪頭，她心領神會道：“杭葦雖然好不容易挖出來塊寶貝，但是他又用不上，白送給你也不是不行～”

“我、我粗通琢磨……”張玖一聽要將青石送給他，欣喜若狂，馬上將胸脯拍的震天響：“梁坪以后若要做什么水槽石碗，就交給我吧！”

【任務達成】

【獎勵：琢磨石匠】

劉杭葦此時，終于聽到腦海中的鏗鏘之聲，便知道石匠張玖已然入彀，他隨即喜笑顏開打哈哈道：“破爛青石不值錢，玖兄既然想要，盡管拿去！”

說完，劉杭葦就推著張玖落在上座，然后一股腦地給他夾菜，搞得他十分扭捏。

這么熱情？

聽說梁坪歸附狖族已久，可能早就失了漢家禮制，該不是要塑造什么髡頭神像？

張玖看著碗里冒尖的肉片，心里不免有些嘀咕，所以他忐忑不安道：“大件工程我可沒辦法，小的東西還行，五百鈞以上的就免談。”

一鈞三十斤，五百鈞也就是一千五百斤，而做套能粗加工菽麥的石磨礱，怎么算也不可能這么重吧。

劉杭葦稍微合計，也沒多想，滿口就答應了張玖。

菜過三巡，酒過五味。

眾人難得在工作之余放松，吃飽喝足之后，說話就開始不著邊際。

“有朝一日劍在手，殺盡天下負心狗”

“我爹都沒打過我啊，布吉塔我、我艸尼瑪”

“……”

劉杭葦囑咐張玖這幾天先養身體，等自己忙完手頭上的事之后，再商量開石材的工作，而張玖也迷迷糊糊答應了。

今天義莊多了個人，大通鋪可能有點擠，而劉杭葦也想快些參透上次在空明世界背下來的細繒全文，所以也就沒打算和眾人鬼混，便徑直朝書堂去了。

然而。

劉杭葦剛走到院中，就看見柳依依正坐在熒菇曬架前縫補衣物，而細一看正是布吉塔來梁坪征稅時，柳依依披的那件雪白色冪籬。

光華浮動，月色正好。

柳依依見來人是劉杭葦，便淺淺一笑，而劉杭葦則點了點頭，而后就各自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