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伴著掌中燈，微弱的燭光在黑夜中搖曳，青石板路上的蛐蛐短促的“喳喳”，一個瘦弱的身影走在前往小姐的庭院上。

作為小姐的貼身丫鬟，每晚要負責小姐的起夜，可一想到小姐抽屜里被割掉的下人的五官，就感覺陪伴的人是一個實實在在的魔鬼。

想到這里時，也是無奈，只好硬著頭皮按照先生說的辦法試一試，我用信紙點上燭臺，看見小姐在床上一動也不動，我解開上衣的扣子，摸黑上床，這對我來說無意是非常大的勇氣，你永遠不知道小姐什么時候會翻過身子，看著歪瓜裂棗的臉堅持不下幾秒內心就會厭惡，令人可怖。

“說！怎么才能變美？為什么有的人生下來不一樣，我為什么和怪物一樣，你看看我，為什么？為什么？”

“小姐，我有辦法能讓你變美！”我按照先生說的一步一步的計劃著。

“你說的是真的嗎，你要是騙我的話，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來！”

“不知小姐可否聽說過桃女的故事，傳說李白與人斗酒于桃花樹下，桃花春水生，白石今出沒。搖蕩女蘿枝，半搖青天月，詩詞有靈，賦予這桃樹，孕育了桃女，待桃花盛開之際，她便幻化為人能在凡間行走，與常人無異，桃女絕色傾城，婀娜多姿，善以美色誘人，拐來村里的青壯以滿足自己的一己私欲，后被村里的婦女發現了桃女的本身，付之一炬，大火燒了一夜，但村里偶爾有癡男怨女對著枯萎的桃樹遺址許愿，求個心上人大多靈驗，有人還發現了藏在灰燼中的桃樹種子，傳言以女子經血養之，女子面貌會變美。”我把這個故事說完，小姐從柜子里拿出一個綢布包，打開來是一具嬰童的尸身，被扼殺在襁褓中。

“娘會為你報仇的，一定會讓他血債血償，把你說的種子給我。”

“可以給你，但是小姐必須放奴婢離開。”

“哼，現在不行，我答應你只要這個法子沒問題，我便還你自由。”小姐目露兇光，嘴角上揚。

小姐脫去了上衣，她的左半邊胸被割掉了，只剩右半邊胸，誰也不知道在她身上到底經歷了什么變故，她捧著襁褓里的尸嬰做喂奶的樣子，說著囈語，如癡如癲，外面電閃雷鳴，嚇得我躲在了八仙桌下暈了過去。

桃女的種子落了地就瘋長了，以經血養之，假以時日。

忽然有一天，物是人非，另一半的我替代了原來的我，那個丑陋可悲的我，我也不清楚我是丫鬟還是小姐，但是我確實變漂亮了，奇怪，我怎么變成了小姐？我爬起來，這是那間敗涼的屋子，我打開抽屜，錦囊不見了，我又跑過去，倒吸了口涼氣，打開柜子發現里面確實有一團帶血的襁褓，我咽了一口氣，打開來發現里面什么也沒有。

“怎么會變成這樣。”

倏忽間，一切顯得那么的詭異又那么自然而然地真實。

這觸感和視覺完全不像是在夢境中，突然門外有人扣響了門環，我沒吱聲坐在花梨木圓凳上，長發背對門坐著，有人端著水進來了，正一步一步向我走進。

“小姐，我是新來的丫鬟小婉，以后就由我來服伺你。”

我太詫異了，小婉？這耳熟能詳的名字，我不就是小婉么？那眼前這個人是誰？我緩緩的抬頭，又一次驚了，我看見那張又丑又老的臉不就是小姐，她和我身份互換了一下，或者說我就是小姐？這里沒有一面銅鏡，我從臉盆的水中看見了自己，眼前這個女人擁有姣好的容顏。

我突然魔怔了，我居然以小姐的身份問小婉。

“我美嗎？”

“小姐最好看了，哪哪兒都美。”

我聽了以后竟“哈哈”大笑，肆虐的笑意彌漫整個屋子。

第二天，黑壓壓的云朵像魔鬼的爪子，我蓋上了頭巾，坐在張燈結彩的屋內，盛開的桃樹病態似的在這個季節綻放出花朵，我，身披霞服，戴鳳冠蓋頭紗，花轎一落，我便又到了新的地方了。

我手里握著一把剪刀，些許所有的事情都會迎刃而解，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命運是船，人心是舵，何去何從？

轎子在劇烈的抖動下轎簾縫隙處射進的陽光打在我的掌心，一股黑氣從掌心泄出，我趕緊捂上門簾免得被風吹過。

“小姐，小姐”我端著茶，出神了，敬茶，喝茶。

“一拜天，二拜地，夫妻對拜，送入洞房！”

“小姐，請隨我來。”有丫鬟牽著我，一直牽著走過了青石板路，走過了泥路，有流水，有假山，仿佛走了很漫長漫長的路。

我停下腳步推開門，我偷偷的掀開了蓋頭，我自己在床上，蓋好頭巾，剪刀就藏在枕頭下面，昨晚已經磨的很鋒利了。

他莽撞的推開門，在出風口，一陣烈風掀翻了茶杯，他忙關上門，他喝醉了，呢喃了幾句，就往我這邊走，突然他用竹竿挑開我的蓋頭，癡癡地望著我磨拳擦掌，他心急如焚的把我撲倒在床上，我順手從枕頭下摸出了剪刀朝他的脖子扎了下去，熱滾滾的液體止不住的噴薄出來，漫過我的雙手，沾染了整個床單，我脫下滿是鮮血的衣服。

事實上根本沒有桃女這么一說，這顆種子并非桃樹種子，是西域的一種花叫做虞美人，還有一種叫法叫百目花，這種花能損害人的神經系統，令人產生稀奇古怪的幻覺。

那天方士對我說。

“孫老爺說謊稱這個屋子沒有人住，其實他的大女兒生下來是個丑八怪嫁不出去，孫老爺想了個辦法，把二女兒許配給了李官員的兒子，李官員和孫老爺平時不合，李官員的兒子卻對二小姐一往情深，于是孫老爺借機掉包，讓大小姐去完婚，事情發生以后，李官員的兒子就把她關進了黑屋子，后來得知她懷孕的消息后命下人折磨她，害了她肚中小孩流了產，現在的大小姐已經失了心智，你便說能讓她變年輕的桃女的故事，她若信了，你就讓她服下百目花粉煎的水，不出三天，她便會死。”

現在三天已過，大小姐沒有死，我卻快死了，我的手腳都被砍斷了，躺在那張床上，我的臉皮被她用刀剝了下來，我看著天花板流出最后一滴眼淚就睡著了，我累了，似乎永遠也不會醒來了，這樣挺好，她像往常一樣在那里梳子頭發，我最后一眼看見這個敗涼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