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到三月中下旬了，天氣轉暖，加州機場異常忙碌，進出口飛機絡繹不絕，而二樓咖啡休息廳人滿為患。岳麗華和柯南云相繼脫去了外套。

“我也感到納悶。柳美琴的父親出資讓周曉東出面與潮汕人一起開了旅游公司。而實質上是另修棧道，想經營房產。因為沒有綠卡，買房尚可，但是將來要出租或者要經營買賣，比較困難。經營性的房產，稅收厲害。他們想把連體別墅打通，改造成獨立的中高檔的研究生或學者公寓，獨居屋改造成一般學生公寓。柳美琴來到美國時間不長，年齡要比周曉東小七八歲，只有三十出頭，但是非常有經營頭腦，世界各地到加州求學的人很多，搞房屋租賃，應該是條生財之道。但是要走正常渠道比較困難，要登記、申領、審批，需經過移民、出入境管理、工商行政、稅務等各個部門，法律嚴謹、審批嚴格、關卡層層，程序繁雜，而且時間較長，所以就想走捷徑，委托陳丹萍辦理省事，只要交錢就行，沒想到這次失敗了、露陷了。”柯南云說道。

“啊？這不是第一次辦了？”岳麗華詫異。

“是的，柳美琴的父親和哥哥去年辦的綠卡，就是委托陳丹萍幫助辦理的，每人交了二萬美金，總共辦了五張。今年又有三十多人，都是柳美琴當地樂清的親戚朋友和同學閨蜜，每人先交了五千美金，還沒辦完，就出了事。”柯南云說道。

“警方要是知道內情，恐怕更麻煩。柳美琴和周曉東兩人不是在瓜拉拉鎮搞藝術的嗎？曉東教繪畫，美琴教舞蹈，怎么現在都去搞旅游，炒房地產了呢？而且曉東他本是個謹慎小心、安分守己的人，對藝術很專一的。來美國不就是深造藝術的嗎？”岳麗華問道。

“麗姐，人也是會變得。曉東當初的理想就是搞藝術繪畫的，但是美國的現實告訴他，美國是天堂，也是地獄，地獄的門好進，天堂的路卻難走。他要比柳美琴大了七八歲，認識柳美琴是在加州大學學藝術時相識。周曉東出身干部家庭，父親是上海郊縣的住宅辦的主任，柳美琴的父親在樂清搞房地產，曉東與美琴認識，其雙父母也相識了。后來通過曉東父親的幫忙，美琴的父親在上海松江九亭一帶征地蓋房，搞起了房地產。結果地鐵一通，房子大漲，雙方的婚姻基礎堅實了。曉東結婚以后，受柳美琴的影響很深，他們夫婦倆改行，估計與家庭的關系很大，柳美琴的叔叔伯伯現在都是經營房地產，這件事，麗姐，你知道就算了，也不必去勸導曉東他們了。他們不想把這次綠卡事情告訴你，恐怕就有原因，內含隱情，環境在改變人的初衷啊。”柯南云說道。

“怪不得曉東好長時間沒有與我聯系了，恐怕他也有難處，每個人來到美國打拼，都有不同的目的和追求，但有共同的一點，那就是要堅守我們的底線，不忘初心，安分守己，腳踏實地。天堂的路難走，我們就要想法走好，不要有僥幸心理。美國是高度法治的國家，要想鉆美國法律的空子，會適得其反。記得剛到美國，科恩老師就跟我說，美國是‘勤奮者的天堂，投機者的地獄’這句話非常準確，所以，我是會找機會，要提醒曉東，畢竟你和曉東都是我們帶出來的，我們是有責任提醒，要為他們的父母負責。南云，你今后怎么打算呢？是準備回上海去嗎？你要走了，我在美國又要少了一個支柱了。”岳麗華有些傷感的說道。

“我今天來，也正是想跟你說這件事。我從十六歲，剛上高中就跟你來的美國，至今已過去三十多年了。剛來美國是充滿理想和希望，因而怎么樣的艱苦，我都能忍受。先后端過盤子、打掃過廁所、送過快餐、當過機場保安，做過老師，教過繪畫，也在公司打雜，受人白眼，被人欺負，甚至被人冤枉。這件事，麗姐，你也知道，我和曉東在紐約比利時餐廳打工時，那個大廚丟了錢包，硬賴我和曉東偷得，老板還訓斥我們，要我們賠償。后來洗衣店的跑腿，送來他漿洗的衣服和錢包，說是他的錢包在西裝內口袋里，這件事才真相大白。為什么洋人要誣賴我們，還是我們太窮，洋人看不起中國人。你說，是不是很氣人？但我們還是堅持過來了，我想既然離鄉背井，千里迢迢來到美國，總要給家里人爭氣。不要讓家里人擔心。我來美國，父親和哥哥把我家天德坊的前客堂賣了，當時賣了十萬，后來08年動遷時，客堂可以買到100多萬，現在至少可以賣到150萬，你還買不到。這么艱難我們都過來了，但是我現在感到很累了，我也想回去了，這次有機會可以回國內發展，對我來說是個機會，因為我在美國沒有牽掛，單身一人，回去也可照顧年邁的父母，他們都已經八十多歲了，我哥年紀也大了，嫂子身體也不好，侄女還沒有結婚，三十歲了，家里人都為她擔心，可是她倒比較樂觀，回去也能為我哥負擔，我能到美國，除了我哥，還要感謝你和姐夫，不是你們熱心幫忙，我是萬萬不能來的美國的。所以，我和曉東是永遠會銘刻在心的。不過，下周就要回上海了，真讓我離開美國，我還真有點舍不得，也很舍不得你麗姐。這幾天，我天天睡不好，老夢到我和曉東剛到美國的情景，夢見姐夫和你，還有衛平、衛紅。哎，聽衛紅說，衛平要結婚了，你打算回去嗎？要是你回去，婚禮在上海辦，那一定要請我和我哥參加，我們一定會祝福衛平的。”柯南云很有感觸的說道。

“謝謝你南云！你剛才講的一番話，非常感動，我深有同感。每個到美國打拼的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我來美國，也是不得已，或許你知道一些，將來有機會，我會把真實情況告訴你，今天時間也差不多了，你到上海后，發個伊美爾給我。我現在正打算在下周末或者再下下周初，回國一趟，女兒出嫁，當娘的不回去，的確不合人情，也不是我的風格。但是要回去，我還沒有完全做好思想準備，尤其是要面對一些這輩子不想見到的人，所以很猶豫和彷徨。”岳麗華說道。

“難道是姐夫嗎？”柯南云說道。

“不僅僅是。”岳麗華說道。

“真的，不想再提到他了。每個人活著，都有一本說不清道不明的賬，不到時候不清算。那么，今天就到這里吧，爭取回國見！”岳麗華伸出手來。

“回國見！一定ok!”柯南云雙手緊緊握著了。

岳麗華默默地陪著柯南云離開機場休息室，坐自動扶梯下樓，目送他走下地下停車場。禁不住眼眶紅了，眼淚忍不住簌簌的流了下來，凝聚著著三十多年的友誼化作了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