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山水詩

1．登鸛雀樓

王之渙

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

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

中文解讀

《登鸛雀樓》是千百年來流傳最廣、知名度最高的唐詩之一，也是詩人王之渙僅存的六首絕句之一。詩人登上這座依山傍水的鸛雀樓，一幅博大的、動態(tài)的圖畫就展現(xiàn)在他的面前。山是靜的，落日余暉，水是動的，奔騰入海，蒼茫大地，盡收眼底。視野頓時開闊，靈感也隨之而來。“白日依山盡”是現(xiàn)實，“黃河入海流”是想象，“欲窮千里目”是理想，已經(jīng)看得很遠(yuǎn)，想得很豐富了，可詩人還不滿足；“更上一層樓”是境界，完善自我，還要達(dá)到一個更高的層次。

詩的前兩句寫的是自然景色，但開筆就有縮萬里于咫尺，使咫尺有萬里之勢；后兩句寫意，寫得出人意料，把哲理與景物、情勢結(jié)合得天衣無縫。此詩也使鸛雀樓名揚中外。

后兩句包含對樸素哲理的議論，成為千古傳誦的名句。“千里”“一層”，都是虛數(shù)，是詩人想象中縱橫兩方面的空間。“欲窮”“更上”二詞包含了多少希望，多少憧憬。這兩句詩發(fā)表議論，既別翻新意，出人意表，又與前兩句寫景詩承接得十分自然、十分緊密，從而把詩篇推至更高的境界，向讀者展示了更廣闊的視野。也正因為如此，《登鸛雀樓》氣勢磅礴、意境深遠(yuǎn)，千百年來一直激勵著中華民族昂揚向上。

白話譯文

夕陽依傍著西山慢慢地西下，滔滔黃河朝著東海洶涌奔流。

若想把千里的風(fēng)光景物看夠，那就要登上更高的一層城樓。

英譯一

On Ascending the Stork Tower

Translated by Jake Holman

The white sun sinks behind the mountains，

The Yellow River flows into the sea.

To widen your view by a thousand miles，

Just climb another flight of stairs.

英譯二

On the Stork Tower

Translated by Xu Yuanchong

The sun beyond the mountain bows，

The Yellow River seawards flows.

You can enjoy a grander sight，

If you climb to a greater height.

（bow v．低頭 seawards adv．向海地 grander adj．更大的）

英譯賞析

The former site of the Stork Tower was in Yongji County of Shanxi Province. The poem implies the enterprising spirit of standing high and seeing afar, which encourages its readers to take a broad and long-term view, to be active and positive to make achievements in life.

《登鸛雀樓》的英文譯本有幾十種，中外譯者都努力地用英文表達(dá)原詩奔放的氣勢和意境，從而讓更多的人欣賞這首經(jīng)典的唐詩。這里所選的英譯版本分別來自西方翻譯家、中國翻譯家和翻譯愛好者。

英譯一為美國詩人、漢學(xué)家Jake Holman的譯文。譯文非常忠實原詩，句子采用對等翻譯的方法，體現(xiàn)了西方學(xué)者的翻譯特色。“白日”譯為the white sun, “黃河”譯為the Yellow River。動詞“盡”譯為sink, “流”譯為flow。整句譯為：The white sun sinks behind the mountains, The Yellow River flows into the sea。

“千里目”和“一層樓”也對等譯為數(shù)詞a thousand miles 和another flight。整句譯為：To widen your view by a thousand miles, Just climb another flight of stairs。

譯文用不定式表示目的，祈使句表示“更上”，語氣突顯氣勢！

英美學(xué)者翻譯家對唐詩的理解，主要基于對詩句本身的理解。根據(jù)西方人的思維方式，基本采用對等翻譯的方法。這樣的英譯，比較適合西方國家初學(xué)唐詩的人學(xué)習(xí)欣賞。

英譯二是我國著名文學(xué)翻譯家、北京大學(xué)許淵沖教授的譯文。在2017年9月1日中央電視臺播出的《開學(xué)第一課》節(jié)目上，許教授講解了這首詩的英譯欣賞。他說：“中國的詩詞有三美，第一是意思美，第二是形式美，第三是音韻美。”

這首詩怎么有三美呢？“白日依山盡”，把白日比作一個人，一個人沿著山走下去了。The sun beyond the mountain bows，向著大山鞠躬，很依依不舍。第二句“黃河入海流”，從字面上看沒有什么，那美在什么地方？“黃河”對“白日”，“入海”對“依山”，“流”對“盡”，表現(xiàn)了音韻美。

The Yellow River flows into the sea，用詞太多了，改為The Yellow River seawards flows，這就是用外國文字來傳達(dá)中文的美。

中文還有第三美，就是形式美。形式美在哪里？“白日依山盡”，寫得很文，“黃河入海流”寫得很白。“欲窮千里目”寫得很文，“更上一層樓”寫得很白。這又是對仗美，“千里目”“一層樓”都是具體的東西。為了看到更遠(yuǎn)的景色，必須爬到更高的高度。所以，第三、四句翻譯為：You can enjoy a grander sight, If you climb to a greater height。

當(dāng)然，為了音美（押韻），許教授將譯文進(jìn)行了倒裝。譯文體現(xiàn)了他所倡導(dǎo)的“優(yōu)化譯法”。許教授對這首詩的英譯，先后有不同的版本。我們也可以欣賞它們不同的含義和語言美。

2011年版：The sun along the mountain bows, The Yellow River flows seawards.You will enjoy a grander sight, If you climb to a greater height。

2015年版：The sun beyond the mountain bows, The Yellow River seawards flows.You can enjoy a grander sight, By climbing to a greater height。

譯文始終用bow把白日擬人化，至于介詞，許教授最早用behind the mountain，后改為along the mountain 和beyond the mountain。behind、along和beyond三個介詞值得體會：behind 和along意思明白，但beyond，側(cè)重on or to the further side of something。太陽下山，人們看到太陽在山后，是很遙遠(yuǎn)的地方，故beyond更形象準(zhǔn)確。

“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You will enjoy a grander sight, If you climb to a greater height.You can enjoy a grander sight, By climbing to a greater height，均是大手筆翻譯，但含義各有側(cè)重。

2018年春節(jié)期間，中央電視臺《經(jīng)典詠流傳》第二期節(jié)目中，果敢Duplessy瘋馬樂隊以震撼人心的旋律演唱了《登鸛雀樓》，其中孩子們演唱的英文歌曲就是許教授2011年的版本，非常優(yōu)美動聽。

思考

許淵沖的三個譯文，你更喜歡哪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