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老板比出國前還瘦了一些，也變白了。英國那里缺乏海南島熾熱的陽光。

依然是燕燕開車負責接送，去打網球。不出預料，孔老板帶著“德國妞”也去了。

燕燕和“德國妞”夸張地擁抱、貼臉。女人之間的戲份總是話劇式得夸張。

薛睿和元揆和孔老板握手寒暄，然后就看著怎么也分不開的兩個女人。孔老板感慨了現在的進口生意不好做，又嘚瑟了去年還算運氣不錯。元老板也附和了說出國了，才知道國內的好。

薛睿發現農墾的這幫朋友基本都來了，感慨于他們在運動方面的堅持。

這時候，元揆又說：“打完球，我們去附近吃炒雞，很久沒吃這一口了。”

薛睿道：“這一家炒雞生意這么好，其實最初還是我教他們這么做的。放兩粒八角，就那么拼命炒出肉里的水分。這家的韭黃炒蛋，也是我教的。今天說起這些，仿佛時間還停留在從前，一切都不曾改變。”

孔老板笑道：“小薛還是那么書生氣，說起話來，文質彬彬。不會像我們這些俗人說話這么粗俗。”

元揆安慰孔老板道：“你也不是俗人，只是，以前聽你說話，總要夾帶了外語，現在卻不這么說了，是在刻意追求通俗嗎？”

孔老板道：“我從來就走在大俗的道路上，哪怕是夾帶外語的時候。小薛也只是說話書生氣，他在萬綠園從來不去廁所，只在樹林里方便的，也是俗人。”

薛睿抗議道：“這兩個女人到現在還抱在一起呢，當著她們的面，談什么萬綠園故事？”

幾個人正說著話，薛睿發現農墾的小孫帶著一個小妹有了進來。

小孫專門找教練學過網球，他打起球來動作非常規范，只是打比賽卻派不上用場，經常打不過那些打野球、技術極不規范的家伙。

也因此，小孫專攻網球教育工作，以此為泡妞工具，那些愛網球的無知少女們，偏偏喜歡接受他的教育。

自陽江歸來，小孫也是第一次見到薛睿，因此帶了姑娘過來和薛睿寒暄。還趁了姑娘不注意的時候，悄悄對著薛指了指那姑娘說：“看！看！魔鬼身材。”

元揆和孔老板先去打球了，小孫也繼續他的網球教育事業去了。薛睿和燕燕、“德國妞”坐在場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德國妞”說孩子已經上幼兒園了，自己平日里在家沒事，就專心學書法呢。因為偏愛隸書，最近一直在臨摹《曹全碑》。

薛睿少年時代喜歡過書法篆刻。也下過一陣子工夫，后來放棄了。當年臨的最多的是吳昌碩的《石鼓文》，《曹全碑》也當然知道。這時候聽了“德國妞”的話，一下子回到從前的記憶里。

薛睿記得自己當年學書法篆刻，是因為那時他們有個同學的書法，在日本東京的一個比賽中得了大獎，當時轟動一時，也帶動了他們那一批人學習書法的一陣子熱鬧。他的那個同學現在已經是市里的書法協會副會長，年紀輕輕就留著五縷長髯，一副仙風道骨的派頭。

書法藝術這些年漸漸式微，薛睿記得以前還是有不少人學習書法，現在好像越來越少了。不清楚“德國妞”怎么想起來學書法了。

當然，中國人會通過書法藝術，顯示自己的文化品味和藝術修養。演藝圈的人，但有書法比較好的，就會得到不一般的贊美。“德國妞”想來也是要通過書法，補一下文化氣質和內涵吧。

薛睿的腦海里還漂浮著石鼓文，元老板已經走到他的身邊，示意他上去打球。薛睿只說現在還不想動，要燕燕和“德國妞”先上。

元揆坐在薛睿身邊：“才知道你成功完成了一筆天然橡膠的交易。到沒聽你跟我提及。不錯啊，上臺階很重要，這是走向大成的第一步。”

薛睿連忙說：“運氣，運氣，只是學著你咬牙堅持了一把，又真的遇到了大行情。”

“我去英國之前，沒有考慮過變賣國內的資產，包括股票的賬戶和資金的事。始料未及的是上海的房子竟翻了兩倍的價格。”元揆笑道：“國內的房價真是不可思議。我的股票也還可以，盡管指數沒什么起色。”

薛睿聽岳石談及他自己的事，知道接下來他會談及他在英國這一年的交易，就認真地聽了他說。

“你還記得我們之前曾討論過買房的事情嗎？你的觀點是有多少錢辦多大的事，最好是有錢就一次性付清，不要搞什么按揭。”元揆道：“可惜你的這句話，我沒有當真。我去英國的時候，是帶足了買房和做期貨的錢。本打算好了一次性付清房款的。”

薛睿沒想到元揆會談及這個話題，他自己是最不愿意超前消費那一套，也因此當年會被王喬笑自己太過保守。

元揆打開一瓶礦泉水喝了，接著說：“我在那邊的一個朋友，當然，他知道我期貨做得不錯。就勸我說沒必要一次性付清房款。說多拿些錢做期貨，不需要暴利，就算正常操作，按水平一年出來20%的利潤不是很簡單嗎？然后，我想這也有道理。

“沒想到這一年的交易，卻怎么做都不順，虧損盡管不大，但一邊受著交易的影響，一邊要從賬戶里抽錢去應付房貸，就有著亂七八糟的糟糕感覺。

“在這樣的忙亂中，我到常常會想起你關于買房的那些話。當然，按以往的情況來看，我幾乎每年都可以從市場賺到錢。但是，只要提前把這錢算進口袋里，麻煩就來了。

“這一年，有些焦頭爛額。但盡管如此，我也沒有想到從國內再帶錢過去解決問題。我只想靜一靜，思考這一年狀態不佳的原因。然后，只用那邊的那些錢，來解決問題。”

薛睿沒有料到元揆會這么坦誠地和他談及在英國這些日子的遭遇。這又讓他聯想到那個浙江大神。

這一年的大神們都怎么了？當然，唐老板因為迷戀建筑設計，耽誤了大半年的金融投機，但在建筑學上，唐老板也遭遇了沉重的打擊，好幾百萬買來的圖紙成為廢紙一張，而他自己的偉大設想，也最終被折騰成了一地雞毛。

在期貨的海洋里航行的薛睿突然看不見了航標燈的光芒。這讓他有些慌張。

再有，他試圖總結他這一輪橡膠成功的交易經驗，卻發現無論如何也無法完成這項內容。

當他把這個困惑說給了元揆。

元揆哈哈大笑道：“這有什么奇怪，這不是因為語言沒有進化到位。

“古人早就告訴我們了：道可道，非常道。

“所以，我們只能說，做金融投機，不能這樣，不能那樣，卻無法說出到底該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