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沒有記錯:技術分析的成立,是基于一種假期,這個假期,就是‘歷史會重演’。而我現在思考并試圖從事的一切,不是鬼使神差也不是靈機一動,而是基于一種假設:假設這些‘看穿未來者’,真實地出現過,并存在于我們的身邊。”岳石看著薛睿道:“薛經理,你可以幫助我,確認這一切,不是嗎?”
薛睿不知該怎么回答岳石的這個問題,也沒有想好該怎么去問:“其他看穿者,現在還能看得穿嗎?”這類問題。反正,薛睿現在已經不再有“咯噔、咯噔”的加持了。
“咯噔、咯噔”,真實地出現過嗎?還會再次出現嗎?盡管賬戶可以證明一切,但薛睿依然有恍若隔世的感覺。這是個無法解決又無處詢問的問題。
岳石在問他,而他,也有一堆問題,想問岳石。
潮汕牛肉丸很香,只是薛睿也吃不了多少。他對姜念給他帶了的歲月恐慌,最早的知覺體驗在味覺上。這一年多來,他的味覺發生了變化。
以往的薛睿無辣不歡,到哪里吃飯,首先的要求就是“特特特辣”,這一年的時間里,他連中辣都開始無法接受。
“我等不來盆滿缽滿再建造我的理想世界,盡管我也幻想過我的比特幣。”岳石停止了喝湯,又開始他的新一輪闡述。
薛睿盡管有一肚子話想向岳石提問,想從他那里找到答案,卻不知如何開口。
等來了岳石的傾訴欲,也是薛睿的退而求其次。所以,要認真聽講。
“愿意和我離島跑一圈嗎?不要總是局限在期貨交易里。”岳石道:“我不能坐等我的財富到來再實現我的理想,我要把我自己、把我的的理想,統統營銷出去。我要滿世界去營銷,有你在我身邊,我更有方向。
“不要總在疑惑和思考,任何有意義的試探都有冒險的成分。我知道你在糾結什么。”岳石接著說道。
“如果我可以假設你曾經看到未來并因此完成了牛逼閃閃的一輪交易,我也就可以接著假設那些‘看穿者’也提前看到了未來。”岳石點燃一根香煙:“這樣一來,我要做的,就只是提前把未來搬到現在。
“沒有馬云,也依然會有電子商務,也依然要顛覆傳統商業;沒有馬化騰,網絡游戲照樣會泛濫成災,因為還會有‘薛化騰’……無論電子商務還是網絡游戲,大成也好泛濫也罷,時也運也。
“這個世界之所以會被顛覆,不會是‘人禍’只會是‘天災’——人沒有我們吹噓的那么牛逼,老天不給,一切都是白搭。
“所以我們不要哭泣,所以我們不要回憶過去,所以我們不要在意,所以我們不要埋怨自己……”
“又犯傻,得意忘形了?這里的潮汕牛肉丸店,不是歌舞廳。”薛睿輕敲桌面,抗議道。
“我的理想,建立一個所謂‘新世界’,在你看來,也許荒誕不經。但我的念頭因你而起,你難辭其咎。”岳石道:“還記得你和我說過姜念的故事嗎?天曉得我怎么就被你說服了,我被‘五十之后的生命基本上就是有些人活著,但已經死去’這個說法給洗腦了,才有了現在的一切。”
薛睿道:“何至于如此矯情?你是怎么感覺到自己和死亡之間的屏障,被撤除了?通常,我們和死亡之間,一片坦途狀況的呈現,只發生在這么幾種情形之下:一是同齡人的離世;二是父母的往生;三是嫁女兒……你會發現這一類的悲從中來,也是因為一種自己和死亡之間撤除屏障的幻覺。”
岳石道:“我不靠幻覺提醒,不靠視線所及,我是頓悟:這一生,也就二、三十年。其余的歲月不完全屬于自己,要附屬于其他人或事的。這兩天有周星馳的采訪,他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時間不多了。
“之前看過一個關于張學友的采訪。主持人在列舉了他所有的成功人生例子之后,想用一個設問句做一個總結。她說:你那么成功,應該不會有煩惱了吧。張學友說:當然有。主持人就有些慌亂,連說話都有些結巴了。”岳石接著說道。
“這有什么可慌亂的?”薛睿不解道:“接下來,主持人是不是要追問歌神究竟有什么煩惱?”
岳石道:“沒錯,這個主持就堅持追問:這么美滿優秀的人生會有什么煩惱。張學友不想回答,她依然堅持。最后,張學友被迫說了一句話:比如死亡。”
薛睿的最大毛病是熱衷于搶答:“主持人很詫異又莫名其妙,因為這通常不構成‘一個可以追究的煩惱’,不是嗎?”
“你說的沒錯,因為這類困擾,并不構成可追究的煩惱,只是‘無可奈何,只能如此’,是人類的終極原則。”岳石道:“我舉這個例子,是周星馳那個例子的補充。常人們很少會把這些事情,作為煩惱的一部分,因為無可矯情。”
“偏偏成功人士,會抽冷子糾結這個問題,矯情一把?你是在告訴我:你已經被成功給折磨瘋了嗎?”薛睿笑道。
“別人的成功并不會構成我的壓力。彼可取而代之。”岳石變得嚴肅起來:“我從來不羨慕有了可以花幾輩子的錢,也根本沒有退休后滿世界游玩的興致。那種可以不勞而獲、拼命找存在感的活法,其實是行尸走肉里的倔強掙扎。我要在五十之后,依然活在自己的‘新世界’里,不能僅僅憑借感受呼吸之間和滿世界的奔波,來告訴自己,依然活著。”
薛睿總結道:“活在物質層面的人,口袋里有花不完的錢,就是最好的態;活在精神層面的人,從你愛的人的眼里,讀出她也愛你并因此興奮不已,也能找到強烈的存在感,并堅定了活著的意義;而活在靈魂層面的人,皈依一門宗教即可。哪里像你想的那么復雜。
“你一直要把自己從物質層面摘出來,我可以認為你是真誠的,是不虛偽的。那么,你盡可以滿世界去愛,去感受。這種愛,可以是學習、可以是品味是興趣、可以是藝術……也可以是女人,反正是能讓你沉浸其中的。這樣,你就是活在了藝術層面,這也并不牛逼并不高大上,僅僅是你的需求層面決定的。
“而你,明明是活在藝術層面,明明對愛有多余的索求,卻一門心思要破壞愛的游戲規則,你的瘋狂,又是基于什么樣的假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