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宏一臉汗顏,道:“母親想做什么做便是了,兒子全聽母親安排。”
“言玉的婚事,我會親自操辦,今后家里的事情我也會親自管理,至于陶翠翠,她畢竟生了言依,我會留著她一條命在,只是往后,她不再是我們古家的當家主母了。”
古言玉眼里閃過意外。
古宏還沒琢磨出來這句話到底什么意思,聽老太太道:“你寫一封休書吧,把陶翠翠休了,讓她回到自己的娘家去,我會另外給你尋一個正妻的。”
古宏半晌沒做聲,他知道老太太一直不喜歡陶翠翠,將古言玉交給陶翠翠帶,也是萬般無奈,沒想到陶翠翠一昭犯事,老太太竟然就完全容不下她了。
老太太冷哼道:“怎么?你不愿意?你想氣死我?”
“兒子不敢,兒子全聽母親安排,”古宏趕忙道,心想,休了就休了吧,陶翠翠本就沒有為他們古家生下兒子,還處處興風作浪,幾乎掏空了他們古家的家底,如今是連給言玉準備嫁妝的銀子都短缺了起來,老太太容不下她,也是正常。
老太太道:“容青,拿紙筆來。”
古言玉親眼見到古宏寫下休書,老太太將那封休書收起來,道:“言玉婚事在即,這個檔口處置陶翠翠也不太合適,難免會落人口實,等言玉安然無恙嫁入威遠侯府后,我自會把這封休書交給陶翠翠,陶翠翠為言玉的這門婚事出了不少力,倘若言玉不能安然無恙嫁進威遠侯府,這封休書便也派不上用場了。”
古言玉一驚,老太太的意思是倘若她不能平安嫁給威遠侯,她就要宰了陶翠翠給她陪葬?讓她為毒害古家子嗣付出代價?
她心中翻涌得厲害,面上卻不敢表現出一分一毫,假裝什么都沒聽懂,她心事重重地回到淺云院,剛踏進院門,古言依就帶著丫鬟沖了進來,厲聲責問道:“我娘被禁足,是不是你在背后搗鬼?是不是你在祖母前面說我娘的壞話?”
古言玉對這等腦殼不太好使的玩意兒深表同情,她冷笑道:“你娘自己作死,跟我有什么關系?這些年她背著我祖母和爹爹做了多少見不得人的事情,你難道不知道?”
“我娘做了什么?”古言依硬著頭皮頂回去,心頭卻早已經大亂起來,她嚷嚷道:“我娘為這個家鞠躬盡瘁,日操夜勞,她做什么都是為了這個家,祖母為什么要罰她?”
古言玉揚起手,一巴掌打在古言依的臉上,打得古言依的丫鬟大叫一聲。
古言玉心疼自己的手,對著自己的手輕輕哈了口氣。
古言依不可置信:“你竟然又打我?”
“這不,打的就是你嗎,”古言玉甩了甩自己發疼的手,“我告訴你你娘為什么會被祖母責罰,我們古家雖然稱不上豪門大戶,但是薄產還是有的,這些年家里積攢的銀子少說也有十幾二十萬兩,可今日祖母查賬,發現賬上竟然只有區區三萬多兩銀子,其余的十幾萬兩,全部被你那個好娘親拿去貼補她娘家了,我大婚在即,家里銀子卻不翼而飛,你說祖母生怒不生怒?你外祖家的人都是些什么鬼魅,竟然吃掉我家十幾萬兩銀子!”
古言依嚇得臉色蒼白。
他們家的一等丫鬟一個月也才一兩銀子,十幾萬兩銀子是什么概念?
她舅舅和表兄不爭氣,經常吃喝嫖賭,外祖每次來府里找母親,目的都是錢,她自然知道母親貼補了不少,但卻不知道竟然有那么多。
古言依整個兒傻了。
古言玉道:“我們古家的家底都快你給那個好娘親掏空了,你竟還有臉跟我說你娘為這個家日夜操勞?她每年從家里拿走一萬多兩銀子去補貼你外祖家,這份工錢,可真是貴啊!”
古言依臉色煞白。
古言玉道:“秋月,送客,她若是不走,就給我打出去!”
丫鬟是怕了這位大姑娘了,趕緊拉著古言依離開,古言依如木頭般被丫鬟拖著走了出去,古言玉又甩了甩手,只覺得快意。
當初在清水寺,古言依從背后推她一掌,險些害了她的性命,從那時起,她就起了殺心,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前世她死得那樣凄慘,總得有人為此付出代價。
接下來的時日,老太太日日留古言玉在身邊,對府里上下的人,該罰的罰,該賞的賞,該辭退的辭退,該趕出府的趕出府,該選新仆進府的選新仆進府,重新核算賬目,賬實、賬賬皆一一統算了清楚。
前十年古府都是一本爛賬,陶翠翠到底拿了多少銀子出去,是算不清楚了,但從今日起,往后府里的賬絕不會像以前那樣一塌糊涂,最終落實到賬冊上的府里的銀子是三萬八千零一百六十四兩,余下的不足一兩的小錢,老太太隨手給了春花和秋月買糖吃。
雖然只有那么一丁點賞錢,但卻讓春花和秋月高興了整整一個下午。
這么一折騰,就過去了半個月時間,距離婚期的日子是越來越近了,只剩下不到二十天,老太太不再讓古言玉跟在身邊了,月底的時候,老太太與古宏商量起古言玉的嫁妝來。
威遠侯府家大業大,富得流油,想三兩日就準備好價值兩三萬的聘禮,是輕而易舉的事,古家卻不然,自老太太收回管家的權利開始,她就在琢磨古言玉的嫁妝。
府里置辦酒宴還需要不少銀子,還得留下一部分銀子以備不時之需,這些都是必須要用的,如論如何也省不下來,老太太想給古言玉置辦三萬兩嫁妝,這么一算,銀子實在是捉襟見肘,對陶翠翠的厭惡就越發深刻了幾分。
但老太太心疼古言玉,不想她嫁到威遠侯府后因為嫁妝寒磣而遭人白眼和鄙視,最終還是給古言玉置辦了一筆豐厚的嫁妝,以保證她將來嫁到威遠侯府,即便沒有夫家庇護也可以憑借自己的嫁妝而衣食無憂地過一生。
到了八月十三的時候,老太太派人去把凌云別院的古言笙接回來,一兩月未見,古言玉瞧著古言笙似乎長高了些,只是那張臉上的皮膚怎地比一個女孩子還要水嫩?
祥和院里其樂融融,古言笙規規矩矩地給老太太和古宏行完禮,坐到老太太的手邊上,就聽老太太笑問:“知道為什么把你接回來嗎?”
古言笙自然不明白:“何事?”
老太太笑道:“是你長姐的婚事,你在別院讀書,所以才沒有提前通知你,讓你上趕著回來的,婚期就在后日,你長姐要出嫁了。”
“要嫁給衛庭軒?”古言笙冷冷地哼了哼,覷著古言玉的臉色十分陰郁。
古言玉做嬌羞狀:“不是。”
古言笙口氣生硬:“不是衛庭軒能是誰?”
“是威遠侯,”老太太道。
古言笙越發覺得不好:“嫁給威遠侯還不如嫁給衛庭軒呢,至少衛庭軒不克妻!看你樣子好像很愿意嫁給他,你挑人的眼光是不是有毛病?”
古言玉很委屈,又不是她想嫁的,何況她看起來哪里像是愿意嫁給威遠侯了?
“我這不是好好的嗎?況且當初我離開凌云別院的時候你只是讓我別再跟衛庭軒有牽扯,我這不是辦到了嗎,你還想怎地?我倒是想一輩子都不嫁人,賴著你和祖母還有父親,可沒人聽我的呀!”古言玉委屈巴拉地說。
老太太安撫古言笙:“你長姐嫁給威遠侯,也是無奈,往后你會知道的,都說威遠侯克妻,可自圣旨下達到威遠侯來下聘,再到如今,她不都是好好的嗎,放心吧,你長姐是個有福的。”
圣旨?
古言笙懶得再多說了,圣旨一下,除了天王老子,誰都不敢違逆,看來古言玉這婚事藏的貓膩還挺多的,他勉強點了點頭,只想著古言玉千萬別真的被克死了。
八月十五這日,古言玉還在睡夢中就被春花從被窩里叫起來沐浴梳妝,忙活了大半晌,秋月興沖沖地跑進來道:“姑娘,姑娘,迎親的隊伍已經到了,侯爺在門前下了馬,命人一路發紅包,暢通無阻地進了大門,如今已經在給老太太和老爺磕頭了。”
不知為何,原本絲毫不緊張的古言玉,這下子突然就緊張了起來。
她張了張嘴,想說什么,話到嘴邊卻變成了一句:“給我拿個蘋果來。”
秋月連忙去拿了一個蘋果,古言玉咽了口口水,張大嘴巴,一口咬在蘋果上,蘋果酸甜的味道在嘴巴里繞了一圈兒被她吞下去,心里的緊張這才稍緩了些。
春花叫道:“姑娘怎么吃起東西了?哎呀,姑娘是不應該吃東西的!”
“管他呢,不吃東西難不成一直這樣餓著?”秋月不贊同道,“姑娘想吃就吃,懶得理會那些破規矩,別把自己餓著了才好。”
古言玉噗嗤一笑。
不多久就有人在外面喊道:“請新娘拜別父母親人。”
這就要拜別親人了?古言玉心頭忽然生出一股子難以言喻的難過來,她讓春花和秋月扶著,拖著長長的新娘禮服,朝正院走去。
給老太太和古宏磕了頭,就該上花轎了,有專門的喜娘扶著她上花轎,春花和秋月在身后提著裙擺,古言玉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聽到身后傳來隱隱的壓抑的哭聲,她知道是老太太忍不住落淚了,但是新娘子按習俗是不能回頭的,回頭便是不吉利,她這樁婚事已經摻雜了太多不吉利的傳言,再多老太太又該多思多慮了,古言玉咬了咬牙,沒回頭,她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到底還是沒忍住,落了下來。
等上了花轎,在花轎里顛簸了老半天總算到了威遠侯府,喜娘扶著她下轎,走了老半晌才到了正屋,古言玉被紅巾蒙著腦袋,只能看見自己的腳尖和腳尖前的十分狹窄的一片地,耳邊十分吵鬧,絲竹聲、說話聲、風聲鑼鼓聲混成一片,古言玉聽見有人高聲道:“吉時已到,行拜堂之禮。”
她握住紅綢的手微微一緊,三拜之后便被人送入了洞房。
這個時候洞房里還十分熱鬧,三姑六婆擠了滿屋,每個人都在說吉祥話,古言玉聽到有人對秦荀殷道:“新郎官,請挑蓋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