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平薇看古言玉的目光就越發同情起來。
古靈問道:“那姚媽媽說你曾經幫過太夫人,是什么時候的事?”
“就是昨天呀,我從凌云別院回來的路上,”古言玉將昨日遇到太夫人的事情說了一遍,聽得老太太和古靈更是心驚膽戰。
老太太沉沉道:“不成不成,那太夫人是看準了我們言玉了,這豈不是在要我們言玉的命嗎,不行,我得盡快給言玉尋個好郎君嫁了,不能讓他們有機可乘。”
古靈補充道:“可太夫人的壽辰就在十七,今日已經十四了,娘,病急亂投醫可是險招,一個不好就會害了言玉一生一世的,如今外面的人誰敢揚言要娶言玉?您總不能將言玉隨便配給一個小廝吧?”
老太太愁苦了臉:“這可怎么好?”
所有人都是一籌莫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臉的無奈。
兩世為人,這是古言玉第一次感覺到強權壓人的窘迫,倘若他們古家也是勛貴之家,倘若古宏不是文臣而是武將,倘若古宏的手里也握著數十萬大軍,他們威遠侯府的人還敢上門提親嗎?就算他們真的敢,他們古家也完全有底氣將來人轟出去。
古言玉沉了沉心,再開口時,語氣已經沉穩許多。
她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件事我自會解決,祖母和姑姑無須擔心。”
古言依從外面進來,見他們臉色皆不好,望了眼屋里,沒見到想見的人,奇怪道:“不是聽說威遠侯府的姚媽媽來府上探望祖母嗎?怎么不見人?”
“你很想見她?”老太太若有所思地問。
古言依趕忙擺手:“不想不想,只是近兩日聽到些流言,想來那姚媽媽來府上也是不安好心,指不定心中打什么算盤呢。”
古靈坐回椅子上,笑問:“你聽到了什么流言?”
古言依有些尷尬,她素來有些怕古靈這位姑姑,也知道母親厭惡古靈,所以她也討厭古靈,但她卻不敢表現在面上,恭敬地回答:“我也是聽母親身邊的媽媽提起的,說的是長姐和威遠侯的事,聽說外面現在傳得沸沸揚揚的,說什么的都有。”
她見眾人臉色不好,說起話來不免有些小心翼翼,她道:“長姐是不是要嫁給威遠侯啊?”
老太太一巴掌拍在桌面上:“胡說什么?”
古言依嚇得一哆嗦,不由地跪了下去,磕頭道:“都是孫女胡言亂語,祖母不要生氣,只是孫女想,外面的流言都傳成了那副樣子,擔心影響長姐心情,所以才關心地問問。”
古言玉眼睫下垂,暗罵了聲:“居心不良”
莊平薇問道:“你很關心你長姐嗎?”
古言依抬起眼,整個屋里就只有她跪著,感覺自己無端矮了別人好長一截,她心頭不忿,卻強行壓抑著,說道:“長姐乃是我親姐姐,我自然是關心她的。”
莊平薇從座椅上起身蹲下來,和古言依視線齊平,笑問道:“有多關心啊?”
古言依假話隨口捻來:“就算是要我為長姐去死,我也是愿意的。”
古言玉一聲輕嗤,險些笑掉大牙。
感情那日在清水寺親手將她推入刀口之下的人不是她?這女人吶,為了邀寵、為了哄住別人,真是說什么都可以,還絲毫不覺得臉紅。
莊平旌接著莊平薇的話問:“若是讓你代替你長姐嫁給威遠侯,你也愿意嗎?”
古言依的表情赫然愣住了,她目中閃過慌亂,只覺得這一屋子人都居心叵測,恨不得她死,那威遠侯可是遠近聞名的克妻兇煞,誰嫁給他誰就得死,他們竟然想讓她替嫁?
古言依無助地望向老太太:“祖母,長姐是您的孫女,我也是啊,您不忍心看著長姐送死,難道就忍心看著我去送死嗎?”
老太太責怪地看了眼莊平旌,莊平旌訕笑地摸了摸鼻子。
莊平薇疑惑:“你剛剛不是還說愿意替你長姐去死嗎?”
“我……”古言依一時無言以對,她感覺自己陷進了自己圈出來的圈子里,而這兩兄妹恰好就捏住了這個圈子,讓她進退不得。
她“我”了半天沒“我”出個所以然來,古言玉上前親手將她扶起來,笑道:“表哥和表姐快別嚇二妹妹了,看你們鬧的,快把二妹妹給嚇哭了。就算威遠侯府真的要娶我,也不能讓任何人代我出嫁的,否則威遠侯府怎么可能善罷甘休。”
原來是嚇她的,古言依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
古言玉道:“原來二妹妹知道威遠侯克妻的事啊,我還當二妹妹什么都不知道呢。”
她這話別有深意,聽得老太太和古靈皆是眉頭一皺。
古言玉繼續道:“我知二妹妹對我好的心意,只是姐姐我這婚事也就這樣了,就算不嫁威遠侯府,也嫁不到什么好人家,我已經認命了,只希望二妹妹以后能嫁得好。”
古言依訕笑:“多謝長姐。”
“其實衛大公子就是很不錯的選擇,若是二妹妹能嫁給她,那當真是男才女貌天作之合的,只可惜衛大公子曾經與我訂過親,若是轉身就來求娶二妹妹,想來二妹妹也會不齒他的行為,定然是不愿意嫁給他的,這樣也能少了我們姐妹許多嫌隙,你說是吧?”
古言依笑不出來了,只能點頭道:“長姐說得是。”
古靈就笑道:“聽言玉這意思,難不成衛庭軒退你的婚是因為言依?”
古言依聽得渾身一顫,生怕他們給她扣一個勾引未來姐夫的罪名,小臉都蒼白了起來。
“哪里?”古言玉眼底的陰霾散去,眉眼間染上一抹輕笑,“我不過是隨口說說,以前經常見到衛大公子與二妹妹說話的時候總是輕聲細語的,二妹妹也……”
說到此處,她不禁捂嘴自嘲地笑了笑,繼續道:“所以我追在衛大公子身后的時候,有時候會忍不住想,若是換做二妹妹跟在衛大公子身后,興許衛大公子就會忍不住回頭看一看的,畢竟我是無論如何都比不得二妹妹的知書達理和溫柔嫻靜的。”
這話她說得極為含蓄,莊平旌和莊平薇是半點沒聽出里頭的深意來,老太太和古靈卻不同,她們是何等的人精,古言玉說得再如何隱晦,她們也聽得明白。
古靈的目光閃了閃,老太太的臉當即就沉了下來。
古言依卻只當古言玉實在夸她,她羞赫地笑了笑道:“都是娘教得好。”
古言玉:“……”
這歸根結底,到底還是個蠢貨啊!
古言依剛走出祥和院的大門,迎面就遇上陰沉著臉趕過來的陶翠翠,陶翠翠看見她就忍不住伸手在她的肩膀上掐了一把,責怪道:“死丫頭,你跑來這里干什么?”
陶翠翠樣子做得兇,但是手卻極輕,古言依沒感覺一丁點疼,她笑著挽住陶翠翠的手臂,拉著陶翠翠往自己的院子里走。
“你不知道誰來了嗎?竟然就跑到祥和院去?若是迎面撞上姚媽媽,被姚媽媽注意到了,那可怎么得了?”陶翠翠喋喋不休地斥責。
古言依卻道:“古家論起真正的嫡女,也只有古言玉,威遠侯府眼界高,怎么可能看得上我?更何況外面傳的都是威遠侯與古言玉的事,就算沒古言玉的事,也不會跟我扯上關系,若是跟我扯上關系了,豈不是讓別人笑話嗎?”
陶翠翠對古言依的聰慧心滿意足,笑道:“就你知道得多。”
“古言玉嫁入威遠侯府這件事十有八九是定了,否則那姚媽媽為何親自來,還點名了要看古言玉?”古言依分析道,“古言玉她死定了。”
陶翠翠得意道:“死了就死了,她死了,你才能站得更穩。”
“不過,她似乎看出什么來了,”古言依道。
“看出什么?”
“看出我跟庭軒哥哥的事,她似乎知道庭軒哥哥喜歡我,想娶我為妻,所以才不愿意娶她的,”古言依到底還是有點不放心,“希望祖母不要疑心才好。”
陶翠翠哼道:“就算老太太疑心也沒什么,衛國公府這樣的大戶,我就不信老太太不想攀上去,她做夢都想兒孫好,怎么會拒絕衛庭軒的求娶,你放心吧,你的婚事是穩的。”
古言依臉上的愁容這才散開。
古靈當日下午便離開了古府,帶著兩個孩子回到莊家去了,古言玉送走了他們,回到淺云院時整個人都是悶悶不樂的,春花和秋月得知了此事,焦心得不得了,卻是一籌莫展。
從十四到十六的晚上,古言玉除了給老太太問安時勉強帶著幾分笑容,其余時候幾乎都板著一張臉,弄得春花和秋月都惴惴不安起來。
夜涼如水,夏日的夜晚蟲鳥低鳴,微風陣陣,古言玉躺在淺云院的涼椅上,秋月坐在她旁邊給她打扇,輕聲安撫道:“姑娘,你再如此悶悶不樂下去,小心傷了身子啊。”
古言玉悶不啃聲。
有丫鬟端著一盆涼水出來澆花,風吹過,古言玉微微聞到些許水的氣息,她忽然動了動身子,臉上露出一個別有深意的笑容來,吩咐道:“秋月,去把浴桶里放滿涼水。”
秋月問道:“姑娘要洗澡嗎?洗澡還是熱水好,涼水要著涼的。”
古言玉戳了戳秋月的腦門:“讓你去你就去,哪兒來的那么多廢話?”
“哦!”秋月憋了癟嘴。
她動作極快,古言玉不過稍等了片刻秋月就放好了水,古言玉走進洗浴間,對秋月道:“你先出吧,有事我會叫你。”
“奴婢在這里伺候姑娘不好嗎?”秋月問。
古言玉嚇唬她:“你再多話,我就讓祖母讓你去伺候古言畫或者古言依。”
秋月委屈地閉了嘴,反身走了出去,古言玉走到門前,將門關上,然后她脫了衣服,把自己的身體沉入冰涼的水里,雖然是夏日,但她們這等千金小姐的身體卻素來嬌貴得很,在涼水里泡上一兩個時辰,不受涼那是不可能的。
古言玉很快冷得臉色都白了,只覺得寒氣逐漸將自己包裹,往自己的身體里鉆,半個時辰后,她忽然打了個哆嗦,牙齒跟著顫抖起來。
在外面守著的秋月不放心地問:“姑娘,你好了沒啊?奴婢進來了!”
“就快了。”古言玉忍著冷意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