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者，君父之浩澤，始于玄黃，生于混沌……”

魏老夫子摸著一把長髯，搖頭晃腦間，說出一番深奧的注解，各學子也是紛紛攤開書本，跟著老夫子搖頭晃腦讀起來，一片朗朗書聲之中，有人恍然大悟，有人似懂非懂樣。

這是許浩第一天來上學，暫時還沒有課本，他扭過頭，看看旁邊埋頭看書的許穎兒，嘴唇諾動，剛想開口，旋即又止住了；倒不是因為他羞于啟齒，也不是因為有其他顧慮，而是因為在他開口之前，許穎兒忽地想起什么，隨即就將手中的課本緩緩推過來，放到兩人中間。

許浩對其微微一笑，以示謝意。

瞥見許浩臉上的善意，許穎兒沒有言語，只是微微頷首，算是對許浩的回答。

“這小丫頭雖然性格奇怪，本性倒也純良，也不知為何在這里受人如此冷落……”

看著課本上的繁體字，許浩心中的思緒卻是忍不住蔓延開來。

這個世界可沒有黑板，用以替代的是一塊刷上白漆的木板，懸掛在講壇之上，圣人畫像之旁，老夫子手持一塊黑炭條，用以寫畫。

而眾人在下面，則是拿出白紙筆硯，學著老夫子的筆跡臨摹。

老夫子講課的方式很傳統，他先帶著學生識讀一遍，再給眾人講解每個字的釋義，最后再教授一遍筆畫寫法便讓眾人自己練習。

許浩從書袋中取出嶄新的筆墨紙硯等物，這都是前幾天為蒙學而添置的。

文房四寶沾染書仕氣息，變得造價不菲，一套下來，也讓許浩花費頗大，縱使家中不再像以前那般清貧，但看著白花花的貫錢流入他手，也讓許浩很肉疼。

他作為新學子，本身就是受不少人關注，此番又直接拿出筆墨之物，坐在他周圍的人紛紛側目投來異樣的眼神。

這小子第一天就拿筆寫字？莫不是來搞笑的？

要知道，在場的眾人，都是先背誦了幾年的千字文、啟蒙經，這才到拿筆學字的階段，許浩此番直接跳過了眾人之前兩三年所學，自然讓人驚愕無比。

許浩此前一心研究發家致富的竹筐，自然是對此是沒有半分的了解，不然也不會做此舉動。

在他看來，蒙學第一天，學拿筆寫字不是很正常的嗎？

這世界的毛筆，倒是和他前世沒有什么差別，硬木拋光后線條流暢的筆桿，細長發亮的獸毛組成柔軟筆頭，還有筆末端方便捏拿的珠繩。

許浩手指提握筆桿，肘部為支點，以腕部為活動中心，筆尖輕觸硯中磨好的石墨，待筆頭吸收足夠的墨汁后，再將筆在硯臺邊緣輕蹭蹭幾下，防止多余的墨汁濺落。

魏老夫子在講臺之上，自然也是看見了許浩拿出筆墨等物的舉動，不過他的目光并沒有多做停留，下一刻就移到別的學子身上去了。

他教書育人這么多年，各種怪事奇人都見得多。

這小少年初識學問，心中好奇難耐，迫不及待地想要用上筆墨寫字也是常情，待其先把弄一番，失了新鮮勁，自己再勸其打牢基礎，從識字背文開始，也不為遲。

心中這樣想著，魏老夫子便不再理會許浩在下面的動作了。

而許浩，不一會功夫，便是已經將“天地玄黃”這四個字臨摹了好幾遍，從最開始的生疏的筆法到后面愈加熟練，從第一個扭扭歪歪的字到后面工工整整的楷書小字，許浩終于是擱下筆，準備活動一下手腕。

看著自己寫出來的字，許浩滿意地點點頭：“看來上輩子報的書法班終于是派上了用場……”

這時，一旁的許穎兒埋著頭，也是不斷練習這幾個字。

雖然她埋著頭，但是許浩的舉動還是看的一清二楚。

見到這個小少年竟然是開學第一天便是準備拿起毛筆寫字，還是在沒有先生的指導下，她不由撇了撇嘴。

在她看來，自己一人胡亂寫畫，不僅僅耽誤學習的時間，還會讓握筆手法定型，而后再想糾正就是難事了，估計老夫子要是看到了，肯定立刻發火吧……

她心中微微有些猶豫，要不要開口阻止許浩，但是轉念一想，若是自己幫了這個傻小子，周圍的同學會……

在許浩擱下毛筆的一刻，她一顆懸著的心也是終于放下，暗自松了一口氣：這家伙終于是放棄了……

然而，下一刻，她便倒吸一口了涼氣。

眼角余光里，只見許浩竟然又是再次拿起手中的毛筆，準備再次沾墨寫字。她心中郁悶一積，胸膛微微起伏，終于是忍不住開口了。

“你……”

她轉過頭，剛想阻止許浩，嘴中的話語才吐出一個字就戛然而止。

只見一排蠅頭小字映入她的眼簾，讓她驚愕的小嘴微張。

這一排小字，從第一個字的最后一個字是越來越工整，越來越漂亮，和第一個字的歪歪斜斜相比，后面的字筆畫工工整整，筆鋒百轉千回，像是美極了的藝術品一樣，讓人不覺嘆為觀止！

這一排字，每一個都是比前一個漂亮，就像是不同的人寫出的一樣。

這……這家伙竟然寫出這么好看的字？

一瞬間，她怔住了。

為什么這個少年可以如此優秀？為什么他第一次執筆就可以寫出這么好看的字？難道還是自己太愚笨了嗎？

她眼眶微紅，情不自禁地低下頭，映入眼簾的是一排歪歪扭扭的“丑字”。而這排“丑字”卻是她自己學了幾年，才能寫出來的水平。

……

“咳咳……現在請幾位同學，回答幾個問題，若是表現優秀者，可以不用完成布置的功課了，若是表現極差的人……”

老夫子輕咳幾聲，目光開始巡視在場的眾人。

許穎兒一聽聞此言，眼中慌亂神色一閃而過，而這慌亂的目光卻是正好和老夫子嚴厲的目光來了一個對撞。

“許穎兒，你起來……”

“是……”

許穎兒聽到自己的名字，身子一顫，最后是緩緩起身。

老夫子瞇起眼睛，微微思索，便是開口詢問：“今日所授四字，謂天、地、玄、黃；你且回答，玄字作何注解？”

“答先生，玄者，是以……”

聽到老夫子的問話，許穎兒身子顫抖更厲害了，聲音也像蚊子一樣，弱不可聞，說了幾個字，便語塞了。

老夫子見此，眼中失望神色愈加濃厚，最后無奈嘆了一口氣：“你且坐下……罰你今日留下清掃教室，李俞，你來回答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