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差一刻的時候，一直閉目打坐的姜屏睜開了眼睛。

這讓正在糾結要不要去提醒她時間的嚴鐸松了口氣。

嚴鐸立刻跑了過去，“姜姑娘，接下來要做些什么？”

姜屏斜他一眼，“你往后退兩步。”

嚴鐸依言后退兩步。

“再退兩步。”

嚴鐸又小碎步往后兩步。

“再兩步。”

嚴錚就看著素來耐性不好的自家三哥照著姜屏的指示退了又退，老實得像條大狗。

“好了，你就站在那兒，離我一丈遠，別靠近。”

嚴鐸：……

嚴錚忍著笑，往前走幾步，停在了他的身側。

“法壇和貢品都準備好了，應當沒有咱們的事了，咱們不打擾姜姑娘做法就行。”

姜屏瞇著眼看天色，等子時一到，就點燃了法壇上的蠟燭，而后又點燃三炷香，高舉于額前，對著天拜了三拜，口中念念有詞。

庭院中刮起了一陣幽風，吹得燭火晃了晃，嚴鐸莫名抖了抖，不禁抱住了自己的胳膊，對身邊的嚴錚說，“你有沒有覺得有點冷。”

嚴錚看了眼初春天氣就穿上了流云薄羅衫的嚴鐸，“三哥，你穿得太少了，這樣容易風寒，到時候又要惹長輩們擔心了。”

嚴鐸：“想要讓我多穿衣服那是不可能的，穿那么多，整個人顯得臃腫死了，還怎么惹城里的姑娘們追捧我。”

嚴鐸說的沒錯，他在綏寧城頗有花名，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不論寒暑他都愛去外面晃蕩，又回回穿得風流飄逸，在一眾畏懼寒冬的胖冬瓜中脫穎而出。

兩個人隨意聊了幾句，回過神來，才發現場內的情形有了些變化。

原本豆大的蠟燭火焰猛然旺盛了起來，漲到了半尺高，顏色也從火焰的紅變成了奇特的青。姜屏站在法壇前，一手夾著寫了嚴戎生辰八字的紙置于燭火之上，另一只手舉著桃木劍，挽起幾個奇異的劍花，隨后，她把法壇上的一壺酒潑到了地上。酒水在石板上流淌，并沒有滲入地下，而是蜿蜿蜒蜒，組成了三個歪歪扭扭的字樣。

斷念崖。

“斷念崖？”嚴鐸皺眉，“這就是三叔的埋骨之地嗎？”

他扭頭正要問嚴錚，卻見嚴錚眉頭緊鎖，兩眼死死盯著地上的那三個字，臉色有點發白。

“四弟，你怎么了？”

嚴鐸覺得奇怪，他這個四弟性子最是溫吞，很少見他有變臉的時候，他順著嚴錚的視線看過去，的的確確是在看地上那三個字。

“姜姑娘。”嚴錚忽然抬頭看向姜屏，他伸出修長的手指，指了指地上那三個字，“敢問這地上的字，是何人所書？”

姜屏看了眼地上的那三個字，因為綏寧城氣候干燥，剛剛顯現的幾個字，此時有些淡了，再過不久酒水完全干涸，就看不到了。

不過姜屏還是能夠依稀辨認出這幾個字的風骨。

盡管因為各種原因，這三個字顯得有些扭曲，像是剛學會握筆的孩子寫的，但是深諳書法的人，卻能夠一眼看出這幾個看似歪斜的字中，帶著善書者特有的韻味。

姜屏挑了挑眉，看向嚴錚，“你不是已經猜出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