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弩
- 惜她如寶
- 饒歌
- 3049字
- 2020-02-18 09:23:08
“這倒是。不過你大哥說了,他終歸是男子,理應承擔所有的責任。”姜潤不準備挑明,因此,為不在場的荊烽說了許多他根本沒提過的話。
翌日,姜潤請示了荊夫人,決定出門一趟。荊夫人是個通情達理的人。
因為荊烽的院子除了兩個侍弄膳房的中年婦人,就沒有別的女子。
而她這個少夫人既然來了,大爺又經常不在,因此,男仆也不便出現。
是以,荊夫人早早為荊烽的院子安排了需要干活的下仆婢女,并沒有為她預備貼身侍女。
就連荊夫人身邊好幾個得用的侍女都是從娘家帶過來的。
雖然荊烽給她的玉佩可以很容易地支使管事為她做事,自己完全不需要出面,但姜潤覺得這事兒可大可小。
身邊兒服侍的人還是親自選擇較為可靠,她初來乍到,最需要的就是忠厚踏實的人。
以前阿娘曾教過她,許多無中生有的謠言大都是從下人中傳揚開來的,經歷了事情的姜潤深以為然。退一步講,幾乎所有的世家大族總會有許多不為人知的秘辛,若是老爺少爺,人們就會笑稱這是風流軼事,若是夫人小姐,哪怕毫無根源的流言蜚語,也能傳的沸沸揚揚,害人不淺。
為了預防那等禍起蕭墻之事,她還是親自坐鎮,多加小心為好。
世道艱難,許多普通人家幾近無以為繼,姜潤相信,買到一個稱心如意的侍女一定很簡單。
盛安再怎么不濟,也是達官貴族,富豪商賈來往密切之地。
貿易繁榮的地方,人口也少不了。
富庶之家大都聚集在密集度較低的城池中央附近,南北門的兩條官道主要用于軍隊糧草的往通,而與東西門接壤的兩條寬敞的街道才是平民百姓交易生存的道路。
其中,有坐著青布小轎低調出行的商人,有頭戴方巾的書生,亦有忙碌于生活的小販馬夫……姜潤許久未見過這種民生熱鬧了。
但和這種欣欣朝氣的氣象不同,另有一處分割出截然不同的景象,里面皆是披頭散發面無表情的奴隸,也有迫于生計的平民,但很少。
這里的買賣也是熱火朝天,稍微體面的人家都愿意購買價格低廉的人作為奴仆,更有達官貴族不時派遣管事的來此交易。
例如姜潤這種親自出面的貴人,只需要等待牙行負責的人領著婢女在馬車帷裳下依次經過,若是看上了,動動手指即可。
姜潤還是帶了一個管事的,兩人的意見融合更利于選人,正待他要叫人,姜潤搖頭吩咐:“我下去看看。”
她戴好了長長的帷帽,這才由一個婢女扶著下了車,只聽各種熱情諂媚的推薦:
“貴人,貴人,我們牙行有最好的婢女,您不能錯過萊!”
“貴人,來瞧瞧這里的吧,物美價廉,不讓您吃虧!”
……
或許是他們看到了馬車上標識的‘荊’字,鎮住了,亦或是覺察出姜潤刻意做出的孤傲,放棄了。于是,漸漸的,都安靜了下來。
她緩緩踱步,順利地往里面的巷子走。
不知為何,姜潤有一種莫名的感覺,她總覺得這一次勢必會找到一個合心意的人。
管事的自然不敢催促,只見著周圍一群人蹲著,而婦人此次來也并沒有帶護衛,他不由焦慮,小聲問:“少夫人,可有合適的?”
他斟酌著提建議:“左邊這一間還算不錯,府邸中近兩月都是從這里得來的。”
姜潤不動聲色循著管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點了點頭。
兩間房合成,里面擁擠了不少人。
牙行的人等候在一旁,也不敢主動介紹。
忽然,房間的角落里傳來喧鬧的聲音,仿佛是為何事吵了起來。姜潤循聲望去,只見一名面如苦菜的中年婦女尖叫著,正在指責。
牙行負責之人面色鐵青,一個眼神示意,讓人解決,就聽這位貴人淡淡道:“把她們松開。”
捂住她們聲音的人連忙松開手,姜潤把目光放在女子身上,打量了幾眼,才出聲問:“誰能告訴我,這是為何事?”
管事的眼明心亮,看出了少夫人打算要其中之一,委婉勸道:“少夫人,主動鬧事的人,在府里也不會安分守己的做事。”
姜潤擺擺手,示意他不必多說,朝他小聲吩咐:“你去詢問,里面是為何事?”
想來,牙行的人也不會說實話,她便不多費口舌了。
不過片刻,管事的小跑過來,回答:“那中年婦人騙了女子的銀錢,說是能為她爺倆安頓下來。結果,那騙了錢的婦人躲到牙行來了。”
姜潤這才看見婦人身后,一名身材嬌小的少女,臉上欲哭無淚。
她輕聲說:“你且去把這少女叫來。”
既然不是牙行的人,可能會有些難辦,管事的愣了一下,但不便反駁,只好把女子帶來。
可事情突然發生變化,只見,那中年婦人以為是要被抓走,猛地從角落里沖了出來,一把撞在了姜潤的方向。
眼看,姜潤的帷裳已經被一股風吹掉,婦人的身體就要撞上。那走出來的少女見到姜潤的臉,立即三步化作兩步,奔了過來。
并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婦人的力量。
姜潤驚訝地抬起頭,看見少女散亂頭發下的臉龐,吃驚地說不出話來。待反應過來,連忙扶起倒地的少女。
管事的見狀,吩咐牙行武人將婦人粗暴幫起,押赴衙門,快速趕來,驚慌失措地站在少夫人面前。
差點出了大事!萬一少夫人有何損傷,他萬死也抵不過。
姜潤忍著淚,恍惚著喊:“小弩……”
盛安的一角,人群擁擠,是奴隸聚集之地,無以為家的人到處都是,嬰兒因為饑餓哭得徹夜不休。剩飯剩菜被人倒在這里當作飯食,甚至有餓得發昏的人和野狗搶食,到處都是混亂,骯臟。
管事的覺察出少夫人和這女子可能有很大的聯系,但此地并不是許久的好地方,他蹙眉勸:“少夫人,既然已找到人,不如速速離開,再做打算。”
前方走得搖搖晃晃的小弩有些羞怯,出于想念,不時回過頭來,以為是做夢。
姜潤已經恢復了情緒,淡定道:“管家,先去買一些熟食。我在此等待。”
她并沒有做任何的解釋。
待管家猶豫著去了對面的小棚,才向小弩安慰道:“帶些吃食給你爺爺再去。”
等到看見小弩和爺爺住的地方,姜潤不由得心酸不已。說是一個臨時的安居之地,其實不過是一個極為簡單的小草屋,勉強遮風避雨罷了。這種類似的草屋,將近有幾十戶,密密麻麻的,不時還有喧鬧的人聲。
小弩為了不讓姜潤傷心,遲疑道:“小姐,其實這里看起來不好,但很是安全,我和爺爺也都挺好的。”
姜潤的視線落在一張干草制成的小床,姜家忠心耿耿的大管家——錢緣,就在那里艱難的呼吸著,臉色發紅,應該是傷風的癥狀。
小弩快速走到錢緣身側,低聲道:“爺爺,爺……小姐她來了……是咱們姜家的小姐啊!”
說著,還抖了抖管事的方才買回來的點心:“爺,你肯定餓了,快起來。”
錢緣的滿頭白發臟兮兮的,聽見小弩的話,極為緩慢的抬起了頭。那雙裝了太多絕望以至于完全放棄的目光,在發現姜潤的存在時,頓時又充滿了希望和喜悅。
他試圖張口呼喚,但因為身體太過虛弱,只能無聲道:小……姐……
姜潤笑著走上前,蹲下身,湊在他的耳邊,輕聲道:“我既然來了,你便放心,你和小弩就由我來照顧。”
錢緣一向沉默堅強,聽見姜潤的話,突然忍不住無聲哭了起來,捂著臉抽吸著。
那件事發生之前,因為錢緣年邁的母親過世,他們必須回去。誰知當他們回來之時,曾經的姜府已然換成了別家的牌匾。
而正值戰爭,爺孫一老一小,生存艱難,今日才得以見到姜家唯一幸存的姜潤。
管事的找好了大夫為錢緣看病,見姜潤一直默默發著呆,也不說話,也不談笑,以為是上大心了,不知如何是好,但看了眼天色,只能出聲:“少夫人,已近黃昏,家里會擔心。”
對,荊府現在才是她的家。
姜潤沒有拒絕,讓身后的侍女拿出銀子放下,交待管事的:“你之后吩咐人為這爺孫找一處安全清靜的房子。”
說完,也不露留戀,便離開了。
雖然她想把錢緣和小弩留在身邊,但眼下還未告知荊夫人。既然做主的人另有其人,姜潤還是按部就班來為好。
回了荊府,依然天黑了。
姜潤忐忑地走進荊夫人院子,借請安順便把今日的事情簡短的說了。哪怕她今天沒有主動開口,以管事的謹慎態度,自然不可能替她隱瞞。
至于荊夫人相不相信,想來荊夫人也不會在意一個兒媳的主仆關系。
姜潤提到了小弩,淡淡道:“她以前也是我用的順手的,做事很好。”
荊夫人理解點點頭,道:“正好你缺一個貼身的,等她安頓好了爺爺,便讓她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