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金川公主雖出身皇室,但因自幼身體孱弱,從未練過任何法術(shù),如何能禁得住火燒之痛?只能說明,那火苗,是假火苗。
楊總管伸手一撩,果然,火是假的,不過是個簡單至極的障眼法。
他又氣又惱,當(dāng)著金川公主的面,卻發(fā)作不得,強(qiáng)忍著滿腔不忿,道:“但這小妖怪潛入煉藥房的確圖謀不軌,若是煉丹大事稍有差池,莫說奴婢,就是公主殿下也擔(dān)當(dāng)不起!”
“呵呵,若煉丹稍有差池,只能說明楊總管你辦事無能,與本宮何干!”
金川公主使了個眼色,旁邊一名宮女上前,劈手奪過小人面兔。
金川公主轉(zhuǎn)身,經(jīng)過郁離身邊時,斜眼看了看她,道:“竹娘子,想不到如今你還有這等能耐了,待煉丹完畢,本宮再請你到涵波樓喝兩杯,別忘了!”
眾人揚(yáng)長而去。
郁離的心依舊怦怦亂跳,生怕楊總管看出端倪,連忙轉(zhuǎn)換話題,道自己要進(jìn)去檢查下藥材,帶著眾藥師進(jìn)了煉藥房廂房。
一番檢查,發(fā)現(xiàn)之前老藥師親自切的七星子根薄片,三簸箕被燒掉了一簸箕,其余藥材均完好無損。
她替眾藥師說情,道對煉藥影響極小,還望眾藥師一個都不少,齊心煉藥。
“呵呵,你,你們,死了搗鬼的心吧,再有下次,我把你們的皮都扒了!”楊總管擱下存有上品妖晶的玉盒,離開了房間。
他一走,藥師們紛紛圍上來,向郁離道謝,只有老藥師呆呆縮在角落里,一聲不吭。郁離直接把上品妖晶放他懷里,讓他好好保存,千萬別損壞了。
老藥師衣衫微抖,低低道了一聲遵命,又縮在人群背后。
郁離剛出房門,楊總管攔在她面前,道:“隨我去取龍血!”
郁離回頭取了新的銀針匣子與小玉盒,跟隨他東兜西轉(zhuǎn),轉(zhuǎn)到一個陌生的院落。
原來,老皇帝每日住處并不一樣,幸虧自己并未魯莽行事。
老皇帝端坐威嚴(yán),臉色卻比昨日更差,仿佛是陳年墻皮,隨時會掉下一塊來。
“藥材都準(zhǔn)備好了?”他問。
“回皇上的話,基本都準(zhǔn)備好了,只差三滴龍血。”郁離奉上匣子和玉盒,鼻端縈繞著淡淡的藥香。
楊總管打開銀針匣子,一一檢查,見并無異樣,才取了一枚獻(xiàn)與老皇帝。
老皇帝在左手無名指上刺了一針,滴了三滴血珠,存在玉盒內(nèi)。
郁離恭恭敬敬捧著小玉盒,請楊總管在玉盒上加保護(hù)結(jié)界。
老皇帝面色略緩,輕哼了一聲。
楊總管立刻揮手畫符,加上結(jié)界。
郁離臨走前,老皇帝忽然問:“加入龍血,延壽丹必成?”
“回皇上的話,誠意已夠,成事在天。”
背后,皇帝并無說話,只有一陣若有若無的藥香透簾而出。
回去路上,楊總管警告她,別再玩什么小動作,后果不是她能承受的,別以為方才他沒發(fā)現(xiàn)金川公主的小把戲。
方才,金川公主與楊總管爭執(zhí)時,幾名宮女將郁離遮在背后,一名宮女靠近她,捏了捏她的掌心,低聲說了一句話“今晚子時涵波樓見”。
這句話,并無鐵光庭之前與自己所約定的蟲字記號,自然不是鐵光庭所交代的,郁離聽過便罷,卻沒想到楊總管也聽在耳內(nèi)。
想來也是,他靈力強(qiáng)大,耳力視力都高人一等。
晚飯后,沐浴更衣,郁離閉了房門,吩咐兩名侍女寅正前叫自己起來采藥,便早早睡去。
楊總管既已聽到金川公主宮女的交代,想必早已吩咐人手看住金風(fēng)樓,也會埋伏在涵波樓周遭,她才不去趁熱鬧呢。
寅正,郁離去采奪心蘭。
楊總管忙了大半夜,本以為郁離會跟著金川公主一起搗鬼,誰知金風(fēng)樓中一片寂靜,涵波樓里絲竹管弦,不絕于耳,直到寅初才歇止。
他剛挨到枕頭,便聽見侍衛(wèi)來報(bào),竹娘子要去采摘新鮮的奪心蘭,趕緊起來,領(lǐng)她前去花棚采藥,打開結(jié)界,像之前那樣鎮(zhèn)守在棚外。
郁離挖了之前看好的三株奪心蘭,無意中往小溪看了一眼,搖擺燭光下,飄落的片片紅色花瓣依舊順著溪水流走,但花瓣下隱隱有紅色小角,仔細(xì)一看,不由心神大震,那竟是紅色的小魚,尖頭尖尾,搖搖擺擺,歡快地吞噬著花瓣。
這難道《姑妄志》所謂的“化為飛魚”?
仿佛為了驗(yàn)證她的猜想,無數(shù)紅色小魚倏地從水里跳起來,在空中劃了一道弧線,繼而再落入水中,水花四濺。
如果不是這么早起來采藥,她也不可能看到這場景。
她團(tuán)了一個小泡泡,以靈力相引,從水中捧起四五條小魚,連魚帶水,一起放入靈力泡泡內(nèi),再放入懷中。
這個靈力泡泡,大概可保小飛魚在內(nèi)一兩個時辰。
一切安排妥當(dāng),又拍了拍腹部,確認(rèn)外觀并不明顯,她才一手拿著燭臺,一手提著藥籃,出花棚去。
此時卯時梆子已經(jīng)響過了,睡意昏昏的楊總管撐著兩只眼睛,好不容易等到她出來,趕緊帶她回到煉藥房,開始準(zhǔn)備煉藥事宜。
老藥師雙手奉上存有上品妖晶的玉盒,請郁離檢查。
郁離看了看,妖晶完好無損,正要蓋上蓋子,楊總管突然出聲道:“且慢。”他劈手奪過玉盒,注入一縷靈力,確認(rèn)妖晶內(nèi)部并無中毒與損壞,才將玉盒交還郁離。
郁離暗暗慶幸自己昨夜不曾輕舉妄動,楊總管縱然睡意昏昏,警惕性依舊如常,將睡未睡的老虎依舊是老虎。
她雙目余光恰好撇過老藥師,發(fā)現(xiàn)他眸子里閃爍著不一樣的忐忑,與其說是緊張,更不如說是興奮。
那絕不是一般藥師即將煉藥時的興奮,與他平日的謹(jǐn)慎小心,截然不同。
她立刻斷定,老藥師心中有事,仿佛籌謀了許久的計(jì)劃即將開鑼似的。
難道他也是鐵光庭派來相助自己的人?還是,他要破壞煉丹?
從這兩日接觸而言,她懷疑老藥師所圖是后者。
如果煉藥失敗,老皇帝固然會死,但在他死之前,藥師們包括她自己先要賠上性命。
她決定,從現(xiàn)在開始,一定要好好關(guān)注老藥師,不給他破壞自己計(jì)劃的機(jī)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