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初來乍到
- 銜刀萬里
- 真的困
- 3813字
- 2019-12-16 12:11:05
鐘寧這兩日經歷了太多的事情,自然不會睡得安穩的。朱定中將其安排睡下還不到半個時辰,他便被噩夢猛然的驚醒了。他坐了起來,左右望了望,面對陌生的環境,心中驚駭不已,雙腳齊往后蹬,一直退到床邊的墻角。將頭埋在膝蓋中間,暗暗的蜷縮在角落里。
“虎子,別讓我追到你,追到我便燉了你,嘿嘿。”身旁的睡著的一個男孩吧唧吧唧嘴,伸了個懶腰,嘟囔起了夢話。
這一說不要緊,鐘寧卻被嚇的夠嗆。這不知又是什么妖怪,要追著人吃呢?他屏住呼吸,瑟瑟發抖,不敢發出任何動靜。
許久之后,他見不著動靜,鼓足了勇氣睜開了一只眼睛,借著月光看了一下,發現旁邊躺著的也不過是一個孩子,比自己稍長一些,臉長得十分秀氣,嘴角還留著一行口水,身上的被子則被蹬到九霄云外去了,身上發冷,手不停的向周邊扯著。丁勉見其沒有青面獠牙,普普通通與自己并無多大區別,于是又仗著膽子,將手邊的被子遞給了他。細細打量之下,發現遠處還有一個孩子,像捆著的粽子一般只漏了半個腦袋,躺在被子里紋絲不動。這件廂房算不上小,一個通鋪睡上三個人搓搓有余,中間的一個火爐給這間屋子增加了一絲暖意,但寒冬臘月,實在還是太過于冷,最終還是寒意戰勝了怯意,鐘寧躡手躡腳挪到床邊,撿起地上的被子,一頭扎進被窩,再也沒出了頭。
清晨的曙光剛打進屋內,屋內便出現了一聲尖叫。
“啊……小武,快醒醒、快醒醒。”那個昨日說夢話的孩子一邊死死盯著鐘寧,一邊拼命搖著身旁還在夢鄉的另一個孩子。
“啊……”
“啊……”
兩聲拖著長音的啊幾乎是同時響起,因為鐘寧和一旁的吳小武幾乎是同時醒過來又同時看到了對方。這兩聲“啊……”又帶起了中間說夢話的孩子的尖叫。一時之間,房屋之內喧囂不堪,久久都不能平息。
朱定中聽見叫聲便慌忙的推門跑了進來,他天剛泛起光亮便起身練劍,十幾年如一日從未偏廢,他是楊覺手下大弟子。頗受師弟們的敬仰和同門間的尊敬。
“怎么了?停!”朱定中一手提著劍,急忙的喝到。
呵斥之下,三人戛然而止。那說夢話的孩子支支吾吾,手不停的指著鐘寧,竟緊張的說不出話來。
“你想問他是誰是不是?”朱定中問道。
那孩子依舊說不出話,只是不停的點點頭。
“蘇書,他可能是你以后的小師弟。”朱定中并不知道楊覺是否有收徒的打算,眼下也只是隨口一說。
“師弟!小武,是師弟!”蘇書拍著旁邊的吳小武,喜悅之情溢于言表,他自上山以來幾年里都沒見過新人了,好不容易遇著個新面孔,自然是激動萬分。
“奧!”吳小武雖也是一臉笑容,卻不顯得十分亢奮。
鐘寧看他們這么熱情,心中的距離一下拉近了不少,緊張的情緒也得以化解。這對于今后的新生活算的上一個美好的開端吧。
“你們收拾收拾可以起床了,師娘可都在飯廳內等著了。晚了,你們就等著挨餓吧。”朱定中繼續的調理著幾個孩子,說罷,便轉身離去了。
兩個孩子不敢怠慢,忙里慌張的穿起了衣服。“還愣著干嘛啊,趕緊穿衣服啊。”蘇書和吳小武電光火石之間便已穿戴整齊,看著一邊不知所措的鐘寧,心中焦急,不停催促著。
“穿衣服去哪里啊?”鐘寧有些丈二摸不著頭腦。
“哎呀!快快快。”蘇書也不跟他解釋那么多,急忙的拿起衣服就往鐘寧身上套。
三人慌慌張張穿好衣服,就跑向西邊不遠處的飯廳。就像無頭蒼蠅一樣,一頭扎了進去。
“嘿嘿嘿,蘇師兄,今天你又是最慢的。”廳內王沁帶著一個小女孩正在用早膳,小女孩看著蘇書嘿嘿笑了起來,肉肉的臉蛋,精氣的馬尾辮,看起來比鐘寧還要小上一些,一身綠色的束身錦衣顯得特別的可愛和神氣。
“今天我可不是最慢的,看,我們新來的小師弟。”朱亭中戲謔之言,蘇書卻是深信不疑,忙忙拉過身后的鐘寧,將他推到小女孩的面前,直到現在,鐘寧還是有些遲鈍,不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小師弟?”小女孩睜大了眼睛,看了看蘇書又轉頭看了看自己的母親。
“趕緊坐下吃飯,吃完還有其他事情。”王沁并不回答,一臉嚴肅催促道。
“是的,師娘。”王沁一句話之下,像是一盆冷水澆下,蘇書立馬安靜了下來,拉著鐘寧,和著吳小武一起坐下,不再言語。
平日里幾個孩子一起爭食本該是風卷殘云,可明眼人都能看出師娘今日心事重重,蘇書年長一些,心智開的早些,也就不再多說,一席無話,一餐飯吃的是扭扭捏捏,總讓人覺得渾身不自在。鐘寧初來乍到,還沒摸清楚這是什么地方,整個人還處于渾渾噩噩的狀態之中,也只是硬著頭皮吃下去,好在飯食上還算合胃口,算不上太難受。
“師娘,我吃完了。走師弟,小武,我們去玩。”蘇書吃不了幾口,就想著開溜。說罷便拉起身邊的吳小武,完全不顧他倆有沒有吃完。
“坐下。”蘇書算是機靈,王沁一聲輕喝,他絲毫不做猶豫,下坐動作可謂是一氣呵成,向著王沁嘿嘿一笑,著實本能而為。
“今日依舊由朱師兄帶你們練功,過得幾日,待你們師父閑下來,還要考察你們這些日子的修為功課,可別想著偷懶,蘇書、小武、清兒,你們如果吃完了,就可以先行去找大師兄去了。”王沁言語平淡,一邊喝著手邊的熱粥一邊安排著。
幾個孩子皆左右相顧,雖心中有疑問卻誰也不敢提出。過了片刻,也還是蘇書應了一聲“哦”,悻悻的叫起吳小武和小師妹一起走了。
鐘寧有些不知所措,見幾人都走了,自己也放下手里的粥碗也想跟著一起走,卻不料被王沁給叫了下來。“你留下,我有話要跟你說。”王沁依舊是淡淡的語氣,秀眉緊鎖。
鐘寧也只能像是木頭人一樣,任由他人安排,心中百感交集卻也無可奈何。
“跟我來。”王沁用完早膳,示意鐘寧,將其帶入到了后院的一件廂房之中。風嘯崖上并無多大,是以不見高宅大院,只有一些簡單的屋舍。一幢回風堂以作平日待客之用,左右各連著一間偏房,過了后堂,在后院中起著一排廂房,便是楊覺一家的住處。幾幢屋舍背山面崖,屋前不遠一條小道連著山下,行馬尚可。東邊不遠處幾間房子圍成的一個小院是由弟子們居住。走這個地方一路向東,不到二里地,長著原本郁郁蔥蔥的一片楓樹林,此刻樹葉早已凈皆凋零,顯得萬分的蕭索。再向東去便是壁立千仞的大斷崖,崖面上有一片開闊地,是弟子們終年習武之地。好在楊覺弟子并不太多,這一片地方習武已是足夠。
“你叫鐘寧?”王沁看著眼前的孩子,蹲了下來,語氣也和氣了許多。
“是的。”鐘寧有些唯唯諾諾,雙眼緊緊的盯著腳下,不敢抬頭相視。
“這里是斷劍山莊,也是你以后的家。”王沁盯著鐘寧,面帶微笑,溫柔的說道。
簡簡單單的兩句話,鐘寧又想起了這幾日間的歷歷種種,心酸往事全都呼嘯而來。眼中的淚水也不爭氣的撲簌下落,他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連嘴唇被咬出了鮮血也毫不知覺。
“好孩子,都過去了。你到了這,這以后便是你的家,沒人再來找你的麻煩了。”王沁看著心中也是難過,摸著鐘寧的頭安慰道。
“為什么?”鐘寧的頭緊緊的梗著,雙拳緊握,都能聽見他那咬的吱吱作響牙齒,身體繃得過緊以至于不停的顫抖。
“命中注定吧,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你的命,他們的命。你若是感覺難受就大聲哭出來。”王沁嘆了口氣,柔聲安慰道。
“為什么……”鐘寧不為所動,繼續低聲的叱問著。他問的不是眼前的王沁,他在問蒼天,在問向自己下毒手的敵人,問的更是自己的命運。
王沁不再答話,只身默默陪著眼前的孩子,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發泄方式,有的人會大哭、會大笑、會大醉一場、會用自己的血肉之軀跟這世間的規矩拼個魚死網破,而有的人則會一言不發,化為自己成長的力量。而這對自己命運的拷問也許就是這孩子的發泄方式。
過了許久,鐘寧終于抬起了頭,他擦了擦自己的眼淚和嘴角的鼻涕。看著王沁堅定的說道:“我不會再哭了,沒人可以讓我再哭了。”
“沒人再會欺負你了,都會好起來的。”王沁摸起自己的手絹,替鐘寧緩緩的攢起眼角的淚花。
“怎么將嘴巴也咬破了?”王沁看到嘴巴上流著的鮮血,急忙自懷中又摸出一個小藥瓶,抖落出一些白色粉末涂抹到了嘴唇上。一邊涂抹著一邊說道:“我們以后就是你的家人,大家都會盡全力保護你的。既來之則安之,你也把這里當做是你的家,我相信過不了多久,你就會喜歡上這里的。”
“好了,血止住了,藥有點苦,你可別怕苦啊!”王沁說著笑了起來,用手輕輕拍了拍鐘寧的頭。
鐘寧并不答話,思索片刻,接著問道:“我丁叔叔呢?他不要我了么?他好像傷的不輕,他現在怎么樣了?你知道么?”
“他現在很好,并非不要你的,他也是掛心你的安危,才將你送到這里,以后你會理解他的良苦用心的。”王沁不知道丁勉已不在人世,就算她知道,眼下又怎么好對這個孩子說起呢?
“干什么都是為我好,連不要我也是為我好。”鐘寧死死的盯著王沁,盯的王沁心中絲絲的有些發毛。
“你現在還小,以后自然會懂的。還有,從今日開始,便要時刻在我左右。晚上,你就睡在這里,我和你師父就睡在隔壁,有什么事隨時喊我們。”王沁感到多說無益,多事之秋,恐怕這些安寧日子是一去不復返了,王沁也是擔心鐘寧的安慰,昨夜與丈夫商定后,這才做下安排。
“為什么?”鐘寧還是冷冷的三個字,問的王沁有些不知所措,“沒有為什么?近些日子先這么安排,其他的事情待得以后再說。”
“我不能跟他們住在一起么?”鐘寧接著問道。
“暫時不可以。”王沁淡淡說道。她站起身來,接著說道:“這樣,我先帶你上下轉一轉,其他的事情一律等你師父回來再說。”
鐘寧也沒有其他辦法,只好隨她出去,整個上午便一路隨著王沁走遍了崖上的上上下下。雪后的山嶺更添了幾分巍峨,崖上也生起風來,于這谷中呼呼作響,空氣也是格外的清新,他的心情慢慢舒暢起來。而且,他還見到了蘇書夢話中要吃掉的虎子,原來是那小女孩養的一只白兔。“誰會給一只可愛的小白兔起這么一個名字呢?有意思。”想到這,鐘寧噗呲笑了起來,這便是他今后的家,好像也沒那么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