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找了個包間，因為是半上午，胃口不佳，沒點太多東西。

服務員卻再三確認說：“本店的肉串很大，無須那么多，吃不完就浪費了。”袁知吾也笑著答：“別擔心，東北人飯量大。”

等菜的時候，袁知吾鋼鐵直男的特質再次發揮。

他對著呂雙坐，眼睛本來看著桌子上的水壺。呂雙看向別處的時候，袁知吾就瞄著她的側臉看。呂雙臉轉回來，兩個人視線輕輕一接觸，他立刻就覺得心虛，目光一閃，便看向墻角的空調。

“你別這樣看著我，我不適應，”呂雙說：“我是個丑小鴨，從來都沒有當過女主角。所以，被人一盯著，就有點起雞皮疙瘩。”

女孩子要是這樣說，稍微有點花叢經驗的男人，估計都會先遞個梯子讓人下來，然后夸獎一番，最后說：“那是他們眼瞎，你就是我的女主角。”

可偏偏，袁知吾直男癌犯了。

他打了一個哈哈：“跟你正好相反。我生來就是男主角。”最后，他還自己為得計，講了個落伍了十八年的冷笑話：“我也想低調，實力不允許啊。真是沒辦法。”

真是一個能把天聊死的人。

他們這頓飯吃到將近中午。

期間，他給陸上飛打了個電話，沒人接。一個外賣騎手，或許稱作外賣跑手更貼切些，居然不時刻看好自己的手機，真是不敬業。

呂雙說，她以前在沈寧市開寵物店，主要是做一些寵物服務，兼營寵物主人培訓。可東北這幾年生意不好做，她的店就黃鋪子了。于是，只好來這邊打工，先打兩年工，了解一下市場。有機會的話，就在這里，再把寵物店開起來。對此，她信心滿滿，神秘地說：

“我有一個秘訣，我能聽懂寵物說的話。”

袁知吾笑了笑。果然，現在哪一行都不好干，連這樣的人，開店都能倒閉。

后來，他們又談到所住的酒店。畢竟，這個酒店傳說中鬧鬼；而且現在是旅游淡季，住店也不那么貴。

說來也巧了。呂雙今天早晨下的火車，在這里人生地不熟，可真是拔劍四顧心惘然。手里只有一個電話號碼，說是一個拐了十八個彎的親戚，在這邊扎下根了。那個親戚是個出租車司機，給她安利這個酒店。她比了一下價，確實是最便宜，就住下了。剛聽袁知吾說鬧鬼，也把她嚇了一跳。不過按照她的話說：

“萬幸在這里遇到了你。”

這一頓飯，袁知吾吃的是魂不守舍。他將三分精力放在吃上，剩下七分，全都迷失在呂雙的一顰一笑之中。春心一陣漾動，腦子也停止了思考，呂雙說了什么，他沒有聽進耳朵里；他答的話，也仿佛不是從自己嘴里出來的。

等袁知吾回過神來，他已經躺在了酒店的床上。

他問自己：“你也不是一個見了女人走不動的主，今天這是怎么了？”

這樣的問題不會有答案。

他也沉沉睡去。

等他醒來，天已經黑了。黑色的夜空靜靜趴在他的窗上，這樣不告而來的拜訪，令他十分苦惱。

袁知吾爬起來，頭疼的厲害，口也干。這是宿醉的反應，他又想起了中午那頓酒。

還有那個女人。

女人在他心里。

晚飯，現在是晚飯時候了。附近有什么好吃的？總不能還吃串？不管了，先去問問。

她說她住哪來著？1322？好像是。

袁知吾下了地。

走廊里很黑。他咳嗽了一下，燈沒亮，看來不是聲控的。又沿著墻摸了一圈，沒開關，這什么破酒店。

旁邊有個人從屋里出來，在門口，還被地毯絆了一跤。

袁知吾試探著問：“呂雙？”

那人沒答話，徑向大門走過去，很快就不見了。

這時候，袁知吾已經適應了黑暗，也能夠勉強辨認出門牌號。他貼墻找過去，很快就見到了1322，剛才那個人，就是從這個方向出去的。

難道是呂雙出門了？

不能是，剛才那人路過酒店大堂的時候，他看見了背影，是一個壯碩的男人。

他敲了敲門，沒人應。

等了一會兒，再敲，里面還是沒聲音。可能是出去了。

袁知吾吸了一下鼻子。

血腥味！

屋里！

他一下子酒醒了。

他趴下，在門縫邊深深吸了一口氣，仔細辨認，確實——從門縫里傳出來濃濃的血腥味。

他跳起來，一腳將門踹開。

呂雙，就躺在門口地毯上。趴著，一動不動，身下一灘血，還在緩緩向四周淌。

袁知吾的心里一抽，顫巍巍蹲下，輕輕碰了碰她的脖子。

皮膚還有溫度。袁知吾心里一喜。

他找到她的頸動脈，頓時絕望——已經沒有脈搏了。

“來人呀！120！”他尖叫起來。

肯定是那個男人！

他沖出去。大街上，空無一人，黑夜中的街道，像是張著大嘴的巨獸，仿佛要擇人而噬。他沖著黑夜嘶吼一聲，仿佛是像惡魔宣戰。

他又迅速折回屋里，將人抱起來，哀吼道：“來人……”

人終于來了。

一個人連滾帶爬地沖進了屋：“誰喊呢？啥事？”先是一腳踢在袁知吾腿上，翻著跟頭進了屋。爬起來之后，又碰到床尾，叫了一聲。才最后按開燈。

是老辛，他終于回來了。

“120。”袁知吾說。

老辛表情嚴肅，翻了翻呂雙的眼皮，又摸了摸頸動脈：“別120了，直接110吧。”

袁知吾知道，他是對的。心中縱是不甘，也只得摸出了手機，先是撥通，那邊開頭三個字是——“沈寧市……”

他直接掛了，問老辛：“區號多少？”

老辛掏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遞給他：“用我的吧。”

……

110出警很快，十分鐘后，人就來了。奇怪的是，就來了兩個人。一個人負責現場，把他和老辛都攆了出去。另一個人把他們領到其他的房間，準備問話。

先問的是老辛。

他被鎖到另外一個房間，也出不去。

這不對！

出了命案，就來兩個人，也沒見分偵查組和技術組；他是第一個發現案情的人，卻首先詢問老辛；而且，這兩個人，據他看，手法也不專業。

當我是傻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