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祿堂！

幾天后，當得知霍元甲要帶自己去見的那位竟然是一代宗師孫祿堂時，陳辯整個人都歡喜的傻了。

孫祿堂啊！

那可是虎頭少保孫祿堂啊！

孫祿堂，李書文，楊露禪，董海川，這四個人，年齡雖有大小，但在這個年代武人的眼中，地位堪比后世那些歌迷眼中的“四大天王”，一身功夫登峰造極，是站在武學金字塔最頂端的那一撮人，代表了這個時代華夏武學的最高境界。

天下第一手，虎頭孫少保！

剛拳無二打，神槍李書文！

出手即見紅，京城楊無敵！

八卦無影蹤，紫面昆侖俠！

縱使自己的師父霍元甲的武功已經到了化勁巔峰，但與這四人相比，仍然相差了一大截。

孫祿堂，農先生淮慶藥棧那位孫壽廳的堂兄，武學宗師，形意八卦太極無所不會，無所不精，武功達到了至圣至明的境界，被人尊稱為“萬能手”，是孫式太極拳以及孫門武學的創始人。

霍元甲看著激動不已的陳辯，笑瞇瞇的說道：

“孫老現在在隔壁的一間院子里住著，我帶你見他去。說不定經過孫老的一番指點，能讓你突破暗勁。”

陳辯小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

在小院門口迎接霍元甲和陳辯的，是孫祿堂的弟子張玉峰。

張玉峰一身儒衫，神光內斂，乍看上去像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讀書人，見了霍元甲，開口說道。

“霍兄，師父正在院中練拳。他老人家囑咐過，霍兄可帶令徒可自入內。”

“多謝張兄了。”霍元甲感激地抱了抱拳，口中說道：“倒是元甲叨擾了。”

進了小院，陳辯一眼就看見了那位在老樹下獨坐喝茶的孫祿堂。

小院，老樹，青石，喝茶的老人，構成了一幅靜謐和諧的景象。

孫祿堂放下茶杯，朝霍元甲點了點頭，緩步走到了小院中央。

霍元甲拉了拉陳辯的衣袖，將陳辯拉到了院子一角，低聲說道：“好好看，用心看！”

呼

似有風吹過，老樹上的一只雀兒“啾啾”叫了兩聲，孫祿堂忽然動了。

雙臂前抬，猶如抱丹！

這一動，就好像微風拂過了湖面，蕩出了點點漣漪。

陳辯只覺得眼前的景物好像晃了一下，但定睛細看，卻又好像什么都沒有發生一樣。

老人好似身上背負著千斤重擔·一般，一招一式打得極為緩慢。

陳辯從來沒有見過打得這般緩慢的太極拳，就連后世的那些老頭老太太們，打得也比他快！

漸漸地，起風了。

一片片枯葉被清風帶起，環繞著打拳的老人緩緩轉動。

看到這幅場景，陳辯差點沒把眼珠子給瞪出來。

如果說練拳時，因為拳速太快而引發勁風將樹葉帶起，陳辯還能理解，但孫祿堂打拳打得極慢極緩，應該帶不起風來才對，怎么可能讓這些枯葉圍著他飛舞盤旋而不落地？

陳辯只能說四個字，神乎其技！

“孫老對勁力的掌握，元甲自愧不如！”

一旁的霍元甲低聲贊嘆道，旋即又囑咐陳辯。“看清楚，這就是丹勁巔峰的實力！”

這就是黃師傅曾說過的丹勁？

抱丹坐胯，內斂金丹，處處成圓？

還是說是將自身明暗二勁化為混沌，是明是暗，卻又非明非暗？

看著老人緩緩打拳，陳辯暗暗咋舌。

孫祿堂打的這一套拳看起來毫無一點煙火氣，可偏偏自身周圍的枯葉卻旋轉的越來越快，這太極“四兩撥千斤”的功夫可謂是練到了極致！

“吁……”

一聲輕吟，老人從口中吐出一股白色的氣箭，雙手在胸前劃了一個圓字，以一式“混元無極”做結尾，緩緩收功。

吐氣如箭！

這必須是將功夫修煉到極高深的境界才能做出來的，陳辯沒想到自己竟然能看到這傳說中的場景。

院內的風漸漸停息了，枯葉一片片飄落在地上，慢慢形成了一個太極的形狀，而孫祿堂的雙腳，正踏在太極陰陽魚的魚眼上！

陳辯已經震驚的麻木了！

這種對自身勁道的掌握程度，堪稱恐怖！

院內老樹上的雀兒歪了歪腦袋，好奇的繞著老人飛了兩圈，最后撲棱著翅膀飛到了他的肩膀上。

要知道，這種雀兒最是膽小警覺，對人類也一向是敬而遠之，只要感受到人類的氣息便會遠遠避開。只不過孫祿堂將太極練到了骨子里，一舉一動都散發著一股沉靜自然的味道。雀兒感受不到他的氣息，以為他和院中的草木青石一樣無害，自然不會對他有所提防。

孫祿堂輕輕撫了撫小雀兒的羽毛，這只雀兒舒服的瞇了瞇眼睛，用小腦袋蹭了蹭他的指尖，這才依依不舍的“啾啾”叫了幾聲，展翅飛上了院中的那顆老樹。

霍元甲和陳辯兩人屏氣凝神，不敢發出絲毫聲音，生怕不小心打破了這和諧靜謐的畫卷。

孫祿堂緩緩走到樹下的石桌旁，端起桌上的大白瓷茶碗“咕嚕嚕”灌了一口，這才朝院子角落里的霍元甲和陳辯招了招手。

霍元甲急忙帶著陳辯走上前去，朝孫祿堂行了一禮。

“孫兄，這就是我那不成器的弟子陳辯，您給指點指點。”

孫祿堂放下手中的大白瓷茶碗，抬眼望了陳辯一眼，手指了指小院中央，說道：“先把你練的最熟的一套拳打一遍。”

陳辯領命，走到院子中間，將他最拿手的太極拳和八卦掌逐一打了一遍。

“他就是王老前輩的義子？”

孫祿堂低聲問坐在石桌另一側的霍元甲。

霍元甲點了點頭。

孫祿堂沉默不語。

他當年走南闖北拜師學藝，其中一位恩師名叫程廷華。他在京師開眼鏡店，與開鏢局的大刀王五也有過交集，不過兩人都在庚子之亂中被洋人打死。

今天看見陳辯，孫祿堂想起了當年在程師處學習八卦掌的情景來。

收拾情緒，孫祿堂看著霍元甲那有些發黃的面龐，勸道：“元甲老弟，你真不準備把當年的暗傷給治了嗎？暗傷痊愈，丹道有望啊！”

霍元甲搖了搖頭，淡然說道：“當年我沖動好斗，誤信人言，失手打死了秦爺，不得已逃亡在外，兩年不敢回津門。若不是孫兄等人居中調解，恐怕等元甲回到津門時，全家老幼早已死的精光。這是我欠秦爺的，就權當是給自己的一個教訓吧。那次之后，我才明白，學武，不是為了爭強好勝，爭勇斗狠，而是為了修煉自身，強國強種！所以才有了籌備精武體育會之舉。“

孫祿堂盯著霍元甲看了半晌，方說道：“元甲老弟，你縱然不入丹勁，卻也可以稱得上一聲宗師了。”

他們這些丹勁宗師還想著習武授徒，將自己這一脈傳承下去，而霍元甲的立意比他們卻要高上不止一籌，強國強種，自強不息。他的思想足以令世人稱他一句“宗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