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爺無聊地翻著一摞千里平時在我這洞府里常看的書，找了半天，也沒一本有趣的戲本子，全是些六界的法術(shù)秘籍，內(nèi)功心法，還有凡間的四書五經(jīng)等。

千里平時也不是個沉悶的人，怎么盡看些無聊的書呢？

我挑出一本看起來陳舊卻被保護(hù)很好的本子，這應(yīng)該是本珍藏本，才配得上魂爺。

翻了一下，很是瀟灑俊逸的字，可是字很古怪，魂爺我不認(rèn)識。

我指一點(diǎn)，書開始扇起風(fēng)來。

千里將我那水晶葫蘆拿走了，說他有辦法，我也就隨他了，他總歸不會害我。

千里進(jìn)來時，魂爺正豪邁地喝著酒。

他見到我臉色一變，隨即憑空將書抓過來。“這本……憶生你看了？”

魂爺我覺得莫名其妙，“不就一本書嗎？這么寶貴干嘛。我倒是想看，也得看得懂。你這都什么破書。”

千里卻明顯松了口氣。“也是，你看不懂。”

不知為何，這話魂爺卻莫名聽出了幾分失落。

我卻不爽了，哼一聲，“會些奇文異術(shù)了不起。”

千里笑，“你也知道不過些奇文異術(shù)，平時也沒什么用，不過我用來打發(fā)時間罷了。”

“你哪里會喜歡這些無聊又無用的東西。不過，若你也實(shí)在無趣得很，我教你也無妨。”

“別，這就不用了，你教我下棋，我下了近千年也不及你，無趣得很。”我撇撇嘴。

千里嘴角揚(yáng)起，右手一攤，水晶葫蘆顯現(xiàn)出來，呈現(xiàn)鮮艷的紅色。

“不到一天，你便收到魂魄了？”我拿過葫蘆，驚訝道。

千里淡淡一笑，躺到石床上，枕著雙手，“山人自有妙計。”

我拍拍他，由衷贊賞，“不錯，你這家伙挺厲害嘛！”

這家伙，秘密是挺多，但確實(shí)是厲害，也幫了魂爺很多。

“魂爺收魂前向來都會滿足那人的條件，再加上昨日魂爺也欠你個人情，魂爺許你兩個愿望，說吧，有什么想要的東西想做的事，魂爺都幫你完成。”我將水晶葫蘆用一根小針扣上，將其縮小了收起來，極其慷慨道。

“想要的……”千里抬頭凝視著我，隨即笑笑，“我想的我要的，你幫不了。”

我抱胸瞅著他，“魂爺雖不喜歡虧欠別人，但同樣的話魂爺也不喜歡說第三遍，你到底要不要魂爺幫你完成愿望？”

“要。只一個愿望，先欠著。到時候不論如何，你都得幫我完成。”千里嘴角上揚(yáng)，笑得很明媚，墨色的眼眸忽閃忽暗。

我湊過去，捂著臉，作嬌羞狀，“你不會到時候要魂爺以身相許吧？”

“我要，你給嗎？”千里眨著眼，笑得痞里痞氣的。

魂爺不帶怕的。

“我給，你敢要嗎？”我挑起他的下巴，睨著他。

許是魂爺美色太盛，千里竟是愣了半晌，隨即若無其事地聳聳肩，“確實(shí)不敢。誰敢要你魂爺啊。”

“論無心，論無情，論無理取鬧，這六界你魂爺都是響當(dāng)當(dāng)?shù)娜宋铩！鼻Ю飻Q著眉，一臉后怕。

我狠狠地掐了他一下。嗯，手臂很結(jié)實(shí)，抗打，就他能出什么事。

千里嘶得吸口冷氣，臉霎時白了。

魂爺也沒使多大的勁吧……至少沒用全力。

“我的愿望先欠著，你可別耍賴。”千里閉眼，聲音有點(diǎn)喑啞，似乎是困了。

“放心，魂爺一向說到做到。到時候就算上天入地，殺人放火，魂爺也幫你完成。”

他輕輕地“嗯”了一聲，隨即沒了聲響。

看來真的困極了。

醇香的酒味飄來，看來有客來訪。

我出了庭室，到洞府大廳，坐在石凳上玩著那盤不知幾日前千里擺的棋。

“魂爺……”是小玉妖。

小玉明顯有些猶豫，“魂爺，你可無礙？”

“魂爺好著呢，只是前些日子吃壞了東西，肚子疼，火氣上頭，脾氣也不免暴躁了。”我作苦臉狀。

“那魂爺現(xiàn)在……”

“魂爺是誰，這點(diǎn)小病痛不過是被蚊子咬了口，過了也就沒了。”魂爺我睜著眼說瞎話的本事倒是與日漸增。

“那就好。”小玉妖松了一口氣。

“小鈴蘭怎么沒來啊？”我百無聊賴地敲敲棋子。

“小鈴她，闖了禍，正被曇姨禁足。”

闖沒闖禍魂爺不知道，許是被魂爺嚇著了，不敢來了，就連探望魂爺情況還要托小玉妖來，小妖就是膽小啊，我搖頭笑笑。

“那跟你曇姨說說，別禁足了，小鈴蘭除了膽小點(diǎn)，還挺乖的。”起碼還能有心牽掛魂爺，也算是個好妖。

“我會告訴小鈴的。”小玉妖貌似也挺高興。

“魂爺，這是我們花族的酒，可以增長修行，延年益壽。”

我接過來聞了一下，還不錯。“有心了。”

我仰頭喝了一口，見小玉妖又一臉猶豫不決的樣子，我放下酒，撇撇嘴，“說吧，小玉妖，你又有什么事找魂爺？”

“魂爺，請魂爺再幫小妖一次吧。”小玉妖跪了下來，唰唰地掉下豆子大的淚淚珠。

“跪歸跪，你別哭啊！”我扶額。

四周靜止了一刻。

小玉妖正抽泣著，睜著大大的眼睛望著我。

“額……魂爺我是說，你別哭了。”我手一揚(yáng)，迫使她站了起來。

“說吧，魂爺看看能不能幫。”

“莫大哥傷勢過重，我只能帶他回花族治傷，可是以莫大哥凡人之軀，根本無法進(jìn)入花族。求魂爺幫幫小妖吧。”小玉妖聲音柔柔的，哽咽著娓娓道來。

“莫與清入花族，你花族那些長老不知道吧？”我繼續(xù)敲著棋子。

小玉妖蹙眉，點(diǎn)頭“我不敢跟長老們說……”

我挑眉，握住一顆棋子，半晌后丟給了小玉妖。

“這顆棋子，你放莫與清身上，可保他出入妖界任何地方無障礙。”

小玉妖驚喜地捧著棋子，熱淚盈眶，又跪下來給魂爺磕了幾個頭，“多謝魂爺，多謝魂爺！”

“魂爺宅心仁厚，定能與天齊壽，萬事順?biāo)欤拇蠖鞔蟮滦⊙欢]齒難忘！”

望著小花妖霎時欣喜若狂，又低頭含羞待放的女子姿態(tài)，魂爺我不禁想到些什么。

“小玉妖，你與其求魂爺我讓那道士成功進(jìn)入花族療傷，不如直接求魂爺救他，這多方便。”我挑眉，調(diào)笑道“你是沒想到這層呢……還是別有點(diǎn)小心思？”

小玉妖似是被戳中心事，臉色不自然地變了變，她猛地垂下了頭，耳尖慢慢爬上一抹紅色。

“魂爺，這么多年我第一次堂堂正正出現(xiàn)在莫大哥面前，我……我想和他多呆一會，哪怕就一會。”

怎么說呢，小玉妖生性善良，還挺孝順魂爺，回回送的酒都是上等的仙品，如今還跪了魂爺，魂爺怎么著也得跟她說點(diǎn)掏心窩子的話了。

“小玉妖，你可知魂爺為何次次都愿幫你？”我難得正經(jīng)道，“魂爺我好像說過，我從來不是什么善人。”

小玉妖懵了，“魂爺何意？”

我將她扶了起來，“你娘親乃仙界仙子，縱使被貶花族，仍未改其仙根。你雖為妖類，但得你娘親仙界內(nèi)丹，加上生性純善，因此仙途坦蕩，有朝一日你定能如你娘親一般，飛身成仙，位列仙班，得無上福量。”

小玉妖仍是愣愣地看著魂爺，并未有任何驚喜的表情，看來對成仙也并未有任何癡往。

我指著她眉心，“可是你眉心帶煞，天靈黑氣環(huán)繞，元魂極其透明，乃無魂無根之象。”

小玉妖一時花容失色。

“可是，身為仙界仙子之女，花族之主的你，怎么會落得個無魂無根之命？小玉妖，你可不傻，想想吧。”

“我，我懂得了。”半晌，小玉妖垂下頭，低低地應(yīng)著。

“小玉妖，這魂魄不是魂爺要來取你的，而是你命象如此。你若能離那家伙遠(yuǎn)點(diǎn)，能改了這命象也說不定。”

難得碰到一個天命為無魂之妖，魂爺還勸她改命，看來魂爺可真是能擔(dān)得上善良二字了。

“可我娘親說過，在世間走一遭，便求一個無怨無悔。哪怕總有一天，我還是要將魂魄給魂爺，我也不會后悔救了莫大哥。我真正怕的，是莫大哥的凡塵百年，與我再無交集。”小玉妖聲音仍是柔柔的，卻堅毅非常。

“不后悔？”

“不后悔。”

勸也勸了，魂爺不會自討沒趣再啰嗦。

“那你好自為之吧。”我坐下來，喝了口酒。

“無論如何，多謝魂爺。在玉清心里，魂爺是個大好人。”小玉妖行了個禮。

魂爺我一向吃軟不吃硬，心里有些話還是忍不住了，“這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子還不多啊，長得英俊帥氣的男子也不在少數(shù)，你干嘛非要吊死在莫與清這棵歪脖子樹上？”

“我也不懂那些大道理。只是我喜歡上了莫大哥，就是他了。他好，我便好；他不好，我心里疼得緊。”

小玉妖低著頭靜靜地說著，聲音很輕，很柔，仿佛在說一件很平常的事。

小姑娘認(rèn)了死理，魂爺我一時無言。

“其實(shí)，莫大哥是很好的人。他自幼父母雙亡，伶仃孤苦，所以他修行比任何人都努力，什么苦都愿意吃，什么困難都自己扛著。莫大哥非常善良，他一身正氣，是非分明，他對他的師兄弟非常好，對師父師尊更是敬重非常。他最看不得欺弱怕強(qiáng)，哪怕不敵，他也不惜出手相助。”

“就連這些年我在他身邊，他知道我是妖，可是因為我從未做過害他的事，他從未對我下過狠手。他只是在嚇我罷了，我知道的。”

小玉妖垂著的頭抬起來，輕輕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