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囚牢
- 一袖菊花香
- 勿縱
- 3922字
- 2020-06-04 23:32:29
昏暗,地下,潮濕,這三種綜合起來是會讓金屬氧化的因素。
例如,地下牢房的鐵門。
生銹了鐵門被打開,就像哭泣的禿鷲在哀嚎。
踏入這條路,兩旁是空蕩蕩的牢房。
“沒想到,我還是個大戶,連牢房都包下來了,”菊花左顧右盼地說道,“哪間是我的?”
“隨你,”晴初站在門邊,靜靜地說道,盡管這是他最后的放縱。
“那就這間吧,”菊花推開了牢房,咋舌地環顧,“我還以為憑借我這個右相千金的身份,你們好歹會準備些東西,像什么床啊,被褥之類,再不濟一些雜書也是可以的,我不挑!”
“你想要看什么,我給你拿來!”晴初站在了牢房的門邊,看著里頭的姑娘。
“你這人還是跟以前一樣無趣,聽不得玩笑話,”菊花順勢打了哈欠,用腳掃了掃腳邊的稻草,伸了伸懶腰,側躺了下來,不過卻是背對著他,只見她手往后擺言道,“我要睡了,你不要打擾我!”
“恩,”晴初輕輕應了一聲,就這么看著。
靜靜地看著,仿佛時光停滯了,仿佛歲月退縮了。
他站在那里,影子順著光延伸著。
他站在那里,視線順著光延伸著。
他站在那里,她知道。
呼的一聲,牢房的燭光滅了。
只有那窗外的光從上方打下來。
她睜開了眼睛,淚水無聲地流下,濕潤了這稻草,也濕潤著她的心。
他終究還是為了太子離開了,正如他終究為了太子把她抓來。
太子需要回稟,所以他走了。
太子需要菊花,所以他把她帶來了。
她知道,他心里有她,但還是輕了,比那個男人來得輕。
“臭呆子!”菊花哼了一聲,便閉上了眼睛。
菊花不知道,這個時候晴初還在門口,不是牢門而是那個鐵門。
鐵門內是她,鐵門外是他。
月兒彎彎照不到這里,楊柳依依掃不來這里。
他轉頭離開了,朝著光走去,影子在階梯上,彎折,延伸,終是留了半截在鐵門上。
不過后來,連那半截都沒得了。
清晨臨曉時,白毅回來了。
這一回來,他沒想到,會遇見白萱兒。
“爹爹,爹爹,不好了,”白萱兒著急地說道,那眼上的黑眼圈黑不溜秋得,“晴初把妹妹抓走了!”
“我知道了,”白毅嘆了嘆氣,用手拍了拍白萱兒拉著他的手,“我跟太子說了,你可以去看看她!”
“什么?”白萱兒就這么看著白毅這么零丁地走了,孤寂的影子落在了后頭。
邁上臺階時,白毅想到了當時自己找上道士時,他問過自己的問題。
‘若是白熏兒不是你女兒,你該如何?’
當時的他不明白,如今他才知道,但是聽著她為自己而哭,見著她為自己而喜,她心向著他,向著這個家時,他也明白,無論她是不是他的熏兒,他全當是。
年邁的他如今似乎更加年邁了。
“爹!”白萱兒見著白毅如此,不由地恐慌了起來,不過一旁的管家提醒了她一句。
“小姐,那我們還去找二小姐嗎?”
“找,他這個當爹不去,我這個當姐的還能不去?”白萱兒咬牙了起來。
但等到她見到菊花時,卻再也咬牙不起來了。
淚水說流就流了,那面容說憔悴就憔悴了。
只見白萱兒彎下了腰,把那食盒放在了地上,悄悄地,伸出手,挑著那肩上些許的稻草,趕著一旁的蚊蟲。
“唔,”菊花也不是啥正常人,被白萱兒這么一弄,就算再輕也弄醒了,“姐,你來了!”
“恩,姐來給你送吃的,”白萱兒打開了食盒,拿出那么一疊疊小巧的點心,“都是你愛吃的,快吃吧!”
菊花燦爛一笑,“謝謝姐!”
白萱兒用手幫著菊花順著碎發,順著頭發,“慢點吃,別噎著啊!”
“姐,爹呢?”菊花眨了眨眼地問道。
這么一問,白萱兒的手一頓,但很快又繼續了起來,“爹還有些事情,相信爹,爹一定會把你弄出來的!”
菊花感受著那停頓又再次開工的手,低著頭,看著手里的糕點,突然沒這么香了,“原來,爹知道了呢!”
“知道什么?”白萱兒疑惑地問道。
“姐,”菊花放下了那些個糕點,盤腿,看著白萱兒,燦爛地說道,“你有沒有想過我其實不是你的妹妹?”
“什么?”白萱兒的心開始沉淀了,但臉上還是掛著笑容,雖然有幾分勉強。
“姐,你還記得小時候院子里的秋千嗎?”菊花笑了笑,“那個時候明明姐姐說了小心,但是我還是從秋千摔了下來,在床上養了好幾個月呢!”
“皮,活該,”白萱兒聽著,嗔怪一聲,“都叫你別蕩那么高,你就是不樂意,結果好了吧!非得摔個底朝天才聽話!”
“還有,小時候玩游戲,”菊花接著說道,“我帶著弟弟藏了很久,姐姐就是沒有找到,還哭了起來,說什么妹妹丟了,弟弟丟了。”
“那還不是怪你,秀兒那么小,你非得把他跟你一起藏得那么好,我可不就得擔心嗎?萬一秀兒被那要命的拐子拐跑了,我可怎么辦!”白萱兒接著抱怨著。
說一道二,說三道四,白萱兒跟菊花聊了很久,直到最后,菊花問道,“可是,姐,雖然我很希望跟你一起爬樹,捉蝦,甚至帶著秀兒滿屋子跑的人是我,但是那不是我,那只是我的記憶。”
“怎么會不是你?”白萱兒的笑容有些僵硬。
“我可以知道我的頭摔傷了,我的骨頭摔斷了,但是,”菊花搖了搖頭,“我沒有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覺!這只是我的記憶而已。姐,我不是白熏兒,我只是一個附身在白熏兒身上的魂魄而已。”
白萱兒聞言,沉默了下來,又抬頭說道,“那熏兒呢?”
“死了,在我附身之前就死了!”
“不是你的干的吧!”
“不是!”
白萱兒抬頭看著,似乎想要從菊花的眼睛察覺到什么。
她笑了,許是看見了什么,只見她掄起了手,一巴掌打了過去。
菊花看見了,但是她不躲,她有什么資格躲?
她閉上了眼睛,感受著那落下的痛覺。
巴掌很響,打得她很痛,但后來的溫度,卻很滾燙,燙得她想哭。
“這一巴掌是我這個做姐姐的,替我妹妹打的,打你這個孤魂野鬼強占我妹妹的身子,”白萱兒抱著菊花說道,“但,這一抱,是這個做姐姐的,謝謝你,謝謝你可以做我的妹妹,謝謝你可以來白府。謝謝你在我娘臨終前,沒有遺憾。謝謝你,治好了我的父親。謝謝你替我們抗下了白府的劫難。你雖不是我的妹妹,但你仍然是我的妹妹。菊花,謝謝你!”
白萱兒不是傻子,很多次,都聽到了晴初,霽雨是這么稱呼她的,想來這是她的名字。
“姐!”菊花哭了,她抱著白萱兒哭了起來。
“菊花,我的菊花,”白萱兒也哭了,因為菊花的身份,讓她沒有立場去讓白毅向太子求情。
白萱兒推開了菊花,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菊花你不是妖嗎?你不是可以唰的一聲就走的嗎?你怎么不走啊!”
聽到這唰的一聲,菊花笑了,“我不僅可以唰的一聲就走,還可以搜的一聲消失的。”
“笑,笑什么笑!”白萱兒用手指戳著菊花的額頭,“死到臨頭,你還笑。”
“姐,我可以走的,但是你們怎么辦?我要是沒了,太子肯定會懷疑白府藏著我,到時候對爹不利啊,”菊花勸說著。
“沒事的,爹好歹也是右相不是?太子要動他還得考慮考慮的。”
“姐,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菊花寬慰地說道,“再說了,其實我可不是死了。”
“不是死了?”白萱兒皺眉地說道。
“對啊,我啊,是仙女,是那種長得可好的花仙,”菊花完全忽略了如今躺在菊花苑里的可是個男人。
“扯吧你!”
“姐,你別不信啊,我告訴你,不僅我不是人,太子他也不是人,”菊花說道,“他可是天上赫赫有名的帝君。我這次下凡就是為了幫助他的。”
“他?可拉倒吧!”菊花這么一說,白萱兒果然掃去了霧霾,只是這到底是菊花的功勞還是白萱兒讓她以為是她的功勞,那就說不準了。
就這樣,菊花講起了自己的花仙故事,也說道了那太子的紫薇帝君事跡。
當然前者摻假,后者摻真。
前者掐頭去尾,弄掉那些個壞人形象,例如下凡偷氣運,這個可是說不得的。
后者吹得天花亂墜,恨不得把紫薇說成天界大英雄,把那個國師說得史上最大的壞蛋一樣,但最真的,便是她腦海里與花島藏經閣里,對紫薇帝君,那位傳說中的伯邑考的描述。
不知何時,這枯寂的牢房里開始有了歡笑。
直到管家的到來,“二小姐,大小姐該走了!”
白萱兒聞言,頓時一愣,反倒是菊花笑了起來,“沒事的,姐,我不是說了嘛!我只是回天上去了而已。趕緊走吧,這里亂遭遭的,也不知道有什么呢!萬一有老鼠呢!嗷的一聲,往你身上跳怎么辦?”
“那我可趕緊地得走了!”白萱兒害怕了起來,拎著裙擺,就走了。
看著白萱兒落荒而逃的樣子,菊花忽然想到,“姐!”
“怎么了?”白萱兒揉了揉眼睛,“菊花,有什么事?”
“姐,不出意料我正午就要回天上了,但是,我不想見到晴初可以嗎?”
“好的,姐會請他喝茶的!”白萱兒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說道。
“姐,那我信你!”菊花揮了揮手。
“放心,包在姐身上了!”白萱兒笑道。
“姐?”菊花又喊道。
“還有什么?”白萱兒看著菊花。
深情的對視,讓菊花不由地笑道,“姐,有老鼠,我看到了!那里,跑你那邊去了!你的裙子,就在那里,好黑,好大的老鼠!比我的拳頭都要大呢!”
這一句老鼠嚇得白萱兒花容月貌都失色了。
“啊~”白萱兒大叫,拎著裙擺,四處亂竄,“老鼠,哪里?哪里?”
蹦跶蹦跶地就跑了。管家也不顧得什么老鼠不老鼠的,急忙跟了上去,可不能把白萱兒弄丟了。
“姐,就在你的裙擺下,”菊花看著白萱兒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由地笑了,只是淚水還在流。
白萱兒急急忙忙地跑到了鐵門后的臺階上,管家也跟了過去。
就這樣,鐵門緩緩地在菊花面前關上了,她看不到白萱兒和那管家的背影了。
“姐,你跟爹一定要健健康康地活著,幸福快樂地生活,知道嗎?”菊花看著那鐵門,似乎透過那鐵門在看什么一樣。
只是鐵門外,管家沒跟多久,只是站在了最底下那兩層臺階上,便發現白萱兒站在臺階上,淚水滴答滴答地落下,不由地停駐了腳步。
“傻丫頭,姐姐我害怕的可不是老鼠,是飛鼠,飛來飛去的天蝠,那種嗖的一聲就飛過來的圓屁虎。”白萱兒揉了揉眼睛,強作堅定,祝福地說道,“姐姐我可不管什么紫薇帝君的,姐姐只是希望你在天上,可得活得好好的才行,不然,姐姐我可不依!”
管家見著白萱兒落淚,只敢站著遠些,但聽著白萱兒嘀咕著什么,不由地詢問道,“大小姐?”
“沒事,”白萱兒揉了揉眼睛,朝著上方走去,“我們走,買茶葉去!”
“是。”管家聽命地跟了上去,“只是二小姐她.......”
“記住了,”白萱兒聞言,看著管家,指著那鐵門,“不管太子說什么,也不管外界講什么,那里頭的就是我的妹妹,親生的妹妹,要是讓我聽見府里說什么,別怪我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