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草瘋狂的生長，夜里能聽到它們拔節生長的“咔叭”聲，夏蟲“嗞嗞”的歡叫，時有驚鳥撲拉拉在夜色里飛遠。沒有人一夕之間長大。

王小滿又夢到自己到處飛，樹上，屋頂上。

窗外蘋果樹，有一枝伸展著微紅的蘋果，已經貼到窗臺了。夜里好像聽到它們喘息的聲音。

姐姐們都回家了，一起去樹園子拔草，小滿喜歡聽大姐講遠方的城市，喜歡聽漂亮二姐說她上學的趣事，鄰居的鄰居家的周三哥給她買小禮物，硬塞給她。她故意給周小妹看見。周妹妹說：

“哇，真喜歡……”

她立馬叫她拿回去。

王小雨對姐妹說：

“我們不是一路人，我們說的話，他們不懂。”

夏天傍晚，常常在晚飯后，鄰居們好多小孩都擠過來，同小滿姐妹們坐大路墻邊木頭上乘涼，猜謎語，講故事聽故事，順便回憶從前。

大姐感慨的說：

“小家伙們都長大了，我們這里的空氣真好啊，夏天既不熱又沒有蚊子。我在學校每過一兩小時就得去沖涼，出來又是一身汗。”

二姐小雨說：

“給你們猜個謎語吧，一個人把白豆子和黑豆子混到一起炒，炒熟倒出來，白豆子，黑豆子，各是一堆，他怎么做到的？”

“挑出來的……”

“沒有挑，白的黑的自己就分開了。”

小月說：

“我知道了，先不說，你們再猜。”

她對著小雨笑瞇瞇的，伸兩個手指：

“對吧？”

猜一會兒差不多都猜到了，周家妹妹說：

“我猜不到，怎么辦到的？”

王安果搶著說：

“他就只炒了兩個豆子，一個白一個黑，哈哈哈哈。”

周小妹木然想了一會兒，淡淡的說：

“是誰做的那么傻的事，豆子怎么能這么炒。”

小雨忍下翻白眼，看了下自家姐妹們，幾人心照不宣的笑笑。

小孩子們只要在一起，就嘰嘰喳喳不停。老鴰在夕陽下呱呱叫著，一群群飛回老樹林。

大姐說：

“小雨考哪里有想法沒？開學就高三了。”

小雨忽閃著大眼睛說：

“想著呢，想考CD市的大學，回老家方便，上次回去，我還是挺喜歡那里的。”

“可以，有目標就好了，加油吧。”

不知不覺，天空一顆星，兩顆星…滿天星，夜色深深，仿如穹頂之上鑲嵌一層碎的鉆石。幽幽閃爍著神秘的光。

大姐指著星星說：

“看到沒，那個就是北極星，在小熊星座的尾巴上。我們看到的北半球，天上有二十八星座，傳說中的二十八星宿，每一個星座都有很多傳說。”

星空下，夏風微微熏來青草的味道。

“那個，那個是什么星？”

一個小孩指著問。

“那個最亮的是織女星，身邊放著織布的梭子呢，那個是牽牛星，你看他旁邊還挑著兩個小孩。牛郎織女的故事聽過吧……”

鄰居小孩崇拜的說：

“大姐啥都知道，你比我們老師都厲害。”

“是不是你們老師給你們留的作業太少了呀……”

草垛上響起一片笑聲。

“明天還早點起床，樹苗里的草該拔了，爸爸說澆過水了，正好土松松的……”

小滿都快睡著了，看著星空，舒服的聽著故事。她剛剛還穿梭在星空，青草的香味也跟著直上九霄。

春天扦插的樹苗，細細的在草叢中頑強的探出頭。五個人排成一排開始拯救樹苗行動。爸爸用最肥沃的黑土地繁育樹苗。溫度適宜的時候，草籽迅速占領土地，瘋狂生長，它們總能比你種的莊稼長得快。爸爸忙不過來，只有先隨草們肆意張揚。

村里有個能人小高，看村長種地收成總比別人好，就時時關注。看村長家的草和樹苗一樣高了也沒拔，問道：

“這個草為啥要留著？”

王村長嘿嘿一笑：

“樹苗嘛，就是要和草在一起比著才長……”

小高一拍大腿快跑回家，他家媳婦正在自留地拔草。他喊著：

“快別拔草了，老王說苗子要和草一起才長。”

小媳婦疑惑不解，感覺也有道理，啥不是都喜歡比嗎。

下午小高再經過那片樹苗田的時候，只有整齊的樹苗歡快的伸展著。

他又問村長：

“王叔，你這樹苗里的草呢？”

“拔了，草和它搶營養，當然要拔掉了樹才能長好。”

“唉呀，你早上說不能拔，要比著長嘛，咋又拔掉了……”

他想不明白他崇拜的村長也會開玩笑？

姐妹幾個一起，說說笑笑干活，很快一片片的草都拔干凈了。

爸爸給媽媽說：

“真是人多力量大哈。”

山坡村鎮披滿夕陽的余暉，奶牛在草場吃飽了草，哞哞叫著往家趕，小牛在圈里也哞哞呼喚。

王安果提著奶桶，等著小牛先吃一會，媽媽牽走小牛到一邊，他摸摸奶牛，把桶放下，蹲在一邊擠牛奶。媽媽說他男孩子手勁大。

新生說：

“像個擠牛奶的姑娘，呵呵呵。”

小雨對媽媽說：

“小新艷太可憐了，她爸把饃饃吊在房梁上，新生和新艷夠不到，每頓飯只分半個饃，還用水煮白菜，一點油星都沒有，我們家把她要來吧？”

小月小滿都附和：

“就是的，新艷和英子一樣大，看她又瘦又小的，根本不像一樣大的。我們要來吧，至少她能吃飽飯吧。”

媽媽嘆口氣：

“哪那么簡單啊，她那樣的爹……你弟給新生吃的，他還陰陽怪氣的，他自己對他們好壞不許別人管，你爸說他，他都不聽。他不會同意的。”

作為最近的鄰居，也只有心里為新艷的生活難過，卻無能為力。

王安果看到一個故事，繪聲繪色講給新生聽：

“話說有一個小孩調皮，他爹老追著揍他，一天，他爹鬧肚子，這小孩看他爹出門上廁所，先跑出門，哭喊著‘爹呀，我再不敢了，別打我啊。’又對路過的人說‘我爹要打我，快幫忙攔著。’他爹急急忙忙出門往廁所跑，路人攔著他：‘消消火。’他有口說不出，實在沒憋住。哈哈哈哈……”

“下次你爹鬧肚子，你也來一下怎么樣，哈哈哈哈……”

王安果得意忘形中聽到他爸的聲音：

“王安果，你又欠揍了吧！”

笑聲戛然而止，王安果唰的一下跑沒影了。

草場上小鳥在草間忽飛忽落，遠遠地山坡散落一地牛羊，悠閑的吃草。割掉的草經過了一個大太陽，迅速失水的干草，綠綠的鋪散在草茬上。

牧民趕馬拉著摟草機，把干草攏成堆。各家分的有草場地，人們或還用牛車把干草拉回家，有的人家有了新的交通工具——小四輪。

車斗四周用木桿綁好架子，能一次裝更多的草。

王小滿以前也坐過牛車，和爸爸一起，裝不太多的草，草上再架一根木桿，用大繩剎緊。扶著大繩躺在高高的草窩里，牛車晃晃悠悠。藍天上白云飄蕩，四周都是青草的香味。牛車晃到村里時，往下看路邊人家，圍墻里各樣的鮮花，蔬菜，瓜果飄香。

空氣里又充滿青草味，又到打草的季節了。一般人家女孩子都不干地里活，在家做飯，洗衣，喂豬，擠牛奶，帶孩子……

王小滿最喜歡跟爸爸坐牛車去草場拉草，上大田收麥子。根本輪不到她干活，去也是為了湊熱鬧。每次她都要纏媽媽好久才如愿。

晚飯后爸爸半真半假說：

“小滿自行車騎的好，到時候收麥子送飯，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

小滿開心的點頭：

“可以，可以。”

爸爸媽媽終于把送飯這樣的大事交給她了。

媽媽說：

“還能找到我們家地在哪里不？”

爸爸說：

“我明天壓場，先帶她們都去看看。”

因為明天有事做，小滿睡覺都更香了。迷糊中，屋頂上咕嚕嚕響過，她想：

“是武功高強的人在屋頂追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