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林里潮濕，頭頂是風吹樹梢的聲音，去年的枯草長在墻邊，空地，在涼風中瑟瑟。

土狗從哪里跑回來，好奇的看看王小滿，又對著她們搖尾巴。

“小黑，我回來了，也不早點來迎接。”

王小滿嘿嘿笑，蕭震看著黑一臉的土狗，再看王小滿一臉燦爛的笑，跟著笑起來：

“叫小黑啊？”

王小滿笑得更歡了：

“都是一家人，狗黑子，狗……”

小黑一臉奇怪的表情。

有小黑前后左右的陪伴，在樹林旁邊走著，樹墩下有新長出的蘑菇。

王小滿摘下兩兜大的拿在手里，指著前面的一排大樹：

“那邊的大樹，好多都是我栽的，挖坑，換土，樹苗的時候，還要拔草。”

“那時候天天一個人干活，總會幻想有一個白馬王子，會從路上走來。”

蕭震笑道：

“我算是嗎？”

王小滿仰頭望著風中的樹巔，呵呵笑道：

“那時候騎馬的倒是有，都是反穿皮襖放羊的老頭。”

土狗小黑在墻角撒尿，樹下嗅嗅，王小滿回想起那時挖土打墻的疲累：

“你看那些土墻，都是我們打的，上夾板，掄捶，王安果掄捶最多，男生力氣總歸比女生的大。”

“以前蓋房子也是土木結構，土打墻，又厚又高，木頭的檁子椽子，鋪一層蘆葦，一層麥草，再用麥草和泥，厚厚的抹一層。”

“我也和過麥草泥，麥草放在泥水里，穿大膠桶鞋在上面踩，光在草泥里踩，就累得腿都抬不起來，還別說一鍬鍬鏟了扔上房頂。”

王小滿說著從前，幾只烏鴉往老樹林那邊飛，呀呀的叫著。

蕭震聽著，眼里溢滿溫柔。

濕冷的風里有一絲雨，王小滿舉著蘑菇：

“走回吧，明天要是天晴了，蘑菇才多呢。”

看她被風吹得紅撲撲的臉，蕭震站在她旁邊，給她擋著涼風，往回走。

西邊的天露出一點晚霞，風吹得樹梢嗚嗚響，小黑跟了一圈，搖著尾巴，跑到它的狗窩去了。

爸爸還在門口看天，看樹，不知道是剛出來，還是根本就沒進去。

看到她們就一直笑著。王小滿舉起蘑菇：

“爸爸，已經長蘑菇了。”

“哎，秋天蘑菇才多吶。冷吧？我就說嘛，現在沒啥看的，到夏天了，樹林里涼快，還好看些。”

進屋，溫熱的空氣里都是肉香味兒。

“趕快洗洗手，吃飯了。”

廚房旁邊的洗手盆，用的自吸磅，通的有下水道。廚房靠洗澡間燒的小鍋爐，帶動整個房子的暖氣。

洗過手，爸爸用小刀割肉，先割一塊肥的給蕭震，蕭震有西北的朋友，懂一些這里的禮節。

他恭恭敬敬接過吃掉，然后爸爸挨個遞了肉，才都用手抓著肉和面片吃。

風干牛肉，經過一兩個小時的燉煮，入口醇厚咸香。

吃過飯，刷洗收拾完，稍坐一會兒看著電視說話。

王小滿對蕭震說：

“我先上去打掃下房間，好久沒回來了，你等會再上去？”

蕭震笑笑說：

“我和你一起去吧。”

爸爸也說：

“你們自己打掃吧，今天累了，收拾完，早點休息吧。”

蕭震提著行李箱，跟在王小滿身后，上了二樓。王小滿給他說著房間的布局。

她的房間和王安果的挨著，窗戶都對著前院樹林。

進門開燈，房間里溫熏的空氣，窗簾拉開一半，還是她走時候的模樣，就是落了一層薄薄的灰，窗角有蜘蛛結網。

她拉開窗簾，打開窗，放進些帶著雨絲微涼的空氣。揭掉蒙床的薄布，拿刷子掃了掃。

“你先坐會，我弄水擦擦。”

“嗯……”

蕭震放下箱子，在她的房間里巡視。

淺藍色的窗簾，顯眼的是書架，很多書，連一邊的寫字臺上也摞著許多。

墻上貼著王小滿的鉛筆素描，彩鉛畫的花。

二十平方左右的房間，收拾的整整齊齊，顯得空間挺大。

王小滿自去弄水打掃房間。蕭震走到書架前看上面的書，武俠，言情，科幻，詩詞……

看的還挺多，從《三字經》到《孫子兵法》，從《史記》到《三國演義》，還有厚厚的外國名著。

寫字臺上隨意放的畫本，應該是平時簡單涂畫的，各種各樣的人，物，花，果。

若不是窗外的風，還以為是在哪個書生的書房，或者是江南煙雨的小姐閨閣。

王小滿端一盆水，放到地上，打濕抹布擦去浮灰。山雨欲來風滿樓，窗簾拂起一角，隨風飄起來，她關上窗。

蕭震撿起地上吹落的紙。每張紙上都有一個圖，配有短詩，歌詞或記錄心情。

“都是以前沒事就亂畫的，是不是很厲害呀，自學成才。”

王小滿笑嘻嘻，自戀的說。

“有愛好，挺好的。”

蕭震欣賞著，卻說的輕描淡寫。在翻著一個小本的時候，停下了，那一頁描畫的是火車上的他，在火車上看文件，身后是臥鋪，旁邊的車窗，以及身前靠著的小桌，簡簡單單的幾筆，卻惟妙惟肖。

“你竟然偷偷畫了我，膽大得很呀。”

他笑道。

“哦，那個呀，你那時候好高冷，話也不多，想不到被我俘虜了。”

王小滿回想起來，笑吟吟說著，又可惜道：

“好像還畫的有吧，有些畢業的時候都丟了，公司倉庫里還有我的好些書呢。”

她看向他：

“等我們房子裝修好了，我要把那些都放進去。”

“當然，我們也要在里面。”

“想想就開心的不得了。”

房間小，王小滿一會兒就擦完了，她又換來一盆水，洗了手。從箱子里拿出兩人的換洗衣服。

“下去洗個澡，樓上沒有衛生間，上廁所得去院子后面的廁所。”

想了想，拿上衣服和蕭震一起下樓。爸爸媽媽還在看電視，見他們下樓，問道：

“是不是不習慣，農村都是這樣，不比城市生活方便。”

“習慣，很好的地方，我洗洗再睡。”

“不知道就問小滿啊。”

王小滿回答說：

“知道了，爸爸媽媽還不睡覺？”

“我們睡早了，睡不著，你們早點休息，不管我們。”

“那你們自己注意身體哦。我先帶蕭震認個廁所。”

“嗯，……”

爸爸媽媽眼睛在電視劇里，說著話也沒忘看。

蕭震跟著王小滿出后門，王小滿打開門口的路燈，磚鋪的一條路到廁所，廁所在羊圈后邊，蓋成一個尖頂的小屋。

門口一道拐彎的墻，分別寫著男女。

在農家算是很講究的，男廁里只有一個蹲位，女廁兩個蹲位，水泥倒出的水沖式斜面，因為底下做的有沼氣池，上面沒有太大的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