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夜色涼涼的，王小滿穿了長褲，扔給李世源一件長袖外套：

“出門走走？”

“好。”

接過衣服披上，跟著下樓，爸爸端端坐著看電視，媽媽坐院子木墩看風景。

“媽，要不要一起走走去？”

“不去了，你們轉吧…早點回來。”

“好，我們走老房子那邊轉轉。”

“天階夜色涼如水，就是這感覺吧…”

李世源感慨著：

“沒想到離市并不太遠，靠近山氣候變化就這么大…”

星星一顆兩顆冒出來，直到繁星點點，細碎寧靜的星光閃爍在夜空。山影，樹影在夜色下起伏。

“小時候，最喜歡在黑夜里靜靜的看星星。”

“以后這么閑著看星星的時間不多呀……明天就回去收拾行李了，到時候我們寫信。”

“嗯……”

回到院子里，王安果的笛聲從他房間傳出來。

秋高氣爽的九月，王小滿背著大大的黑色背包，斜背一個小包，拖著行李箱，爸爸媽媽站在大門口，目送她走到路盡頭拐過彎。

半小時一趟的招手停，去市里很方便，車上仍然混合著尾氣牛糞味兒，但是每個人都笑嘻嘻的，讓你以為都是一家人……

擁擠的車上王小滿看上去與眾不同。到市里買的夜班車，還有三個小時才走，沒處去就一直坐在車站的候車廳，看來往的人群。

很多人大包小包拖兒帶女，穿梭在人群里，王浩學一眼看到鶴立雞群的王小滿，他走過去，她盯著列車時刻表看。

“王小滿，你到哪？”

王小滿聽到聲音，看到王浩學在一步的遠，臉上不自然的憋著，她微微笑道：

“我先到省城，你呢？”

“我就到省城，同一趟車，你報考哪個學校，學啥的？”

“報的RM大學會計科，學會計呵呵……”

“你帶的行李呢？”

“不是座位上呢，我站會，上車了就站不直了……”

“也是。”

沉默一刻，王浩學問道：

“那個，姜東興和你還通信吧？”

“是吧，放假前還有信……”

兩人又各自沉默一會兒。

“他一定是有事寫不了……”

夜班車已經停好位置，就要檢票上車了，王浩學說：

“我給你看著，你先上個廁所。”

王小滿點點頭嗯一聲往廁所去了。幾分鐘跑過來：

“你去吧，你都沒帶行李嗎？”

“我爸提前給我送去了。”

等檢過票，王浩學把她行李放到車下行李倉。上車按車號坐，班車臥鋪一邊一人位，一邊兩人位，都是上下鋪，王小滿的兩人位上鋪，王浩學和她旁邊換到一起又對王小滿說：

“你上里面去。”

王小滿爬到里面，坐在鋪上，愣愣的看著擠擠嚷嚷的人們。

王浩學塞一兜面包茶葉蛋上來，接著爬到上鋪坐邊上：

“這車上的味道，你能吃下東西不……”

“啊？呵呵呵…我不挑食還不挑地方…呵呵呵。”

王浩學低頭笑，手掃一掃鋪爬上去坐下，把面包推到兩人中間：

“吃點東西。”

“我媽給我帶了些……”

王小滿把身上的小包放腿上，拉開放中間：

“一起吃。”

她拿了一個面包，剝雞蛋皮放袋子里，雞蛋夾面包里，捏捏一大口咬下去。

王浩學遞給她一瓶水，等王小滿接過去，她從包里拿出一個肉夾饃遞給他，他接過來送到嘴邊慢慢吃，面餅和著肉香滿口。

吃過東西，王小滿休息一會，喝幾口水，衣服搭身上，靠著被子休息，車穩穩的走起來。她在晃晃悠悠的車上睡著了。

半夜車停下，司機換班，叫乘客上廁所。王小滿爬下來，穿上鞋下車。

一陣清涼的空氣，月亮半彎掛在天空，四周空曠，遠遠的有幾間平房門口亮著燈。簡易廁所前排隊，一會兒都散了，三三兩兩上車，司機清點人數接著上路。

車一走，王小滿又睡著了。聽到人聲嚷嚷，她睜開眼，天亮了。透過半截車窗，外邊亂石房屋，間或幾層的小樓，不規整的從窗外晃過，到省城了。

車站下了車，王浩學幫她拿了行李，王小滿背著包走過路口，問了下火車站買票處，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只買到中午的一張坐票。

等她擠出來，王浩學買了包子還有一瓶玉米糊糊，他坐在行李旁，拿給她：

“我吃過了，你湊合吃點吧，火車還有幾個小時，要不把行李寄存轉轉唄？”

王小滿接過包子吃，點點頭嗯著，邊往小件寄存處走去。行李箱和背包很方便存下了，拿了號碼牌裝好。

王小滿斜背著一個小包：

“走吧……”

包子吃完了，糊糊也喝了，她拿著袋子裝的垃圾，走出去丟垃圾桶里。

王浩學看看她：

“你吃東西還真快。”

“呵呵，小時候和我弟搶吃的習慣了，我弟吃東西才是，直接叫往嘴里倒進去的，呵呵…”

車站附近很多賓館和大酒店，路不遠還有商品批發城。

“你有事先走吧，不用一直陪我，我三姐也在這里，她打假期工應該也開學了，沒給她寫信，主要不知道我啥時候來……”

“晚點去學校那邊也沒事，一會你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的，謝謝你。我再轉一會早點去車站了。再見。”

漫無目的的轉一會，擠擠攘攘中，王小滿一眼看到，穿黑衣服瘦小的維族小伙手拿一個長夾子，從人群里走過，長夾子可以輕易的從口袋里夾錢。

一個穿白外套，頭發卷卷的阿姨轉過身跑著喊：

“抓住那個賊，他搶了我的包……”

瘦小伙拔腿就跑，路人紛紛讓開，也有幾個人追，眼看就跑掉了，王小滿沖過去，一腿掃上去，小偷倒地被后面趕來的按住，她快步擠出了人群。

取了行李箱，背起背包等著上車，火車站臺上擠滿上車的送行的，王小滿跟著人群往里挪，被后面的推擠上火車。

火車里來往的人還在擁擠，費勁的找到座位，先把箱子和背包放行李架上，擠坐下來，火車已經哐哐響著起動了。

她喘口氣，看著過道都擠滿了人的車廂，三天半不知道要怎么過去。

出城了，漸漸看到荒涼的石頭戈壁灘，車廂里一晃，她又瞌睡了，坐著睡一會兒醒一會兒，窗外還是戈壁灘，連一棵草都看不到了。

她拿出小包里的油餅吃，也不敢喝多水，怕上廁所。她旁邊書生樣的壯年人，對面一個婦女抱一個四五歲的小孩，旁邊也是兩個四五十歲的農民模樣的人。

斜對面有一個年輕人，穿著干凈，閉著眼微微皺眉。

過道里有大包小包的行李，乘務員擠過來：

“上面放不下，把東西都塞座位底下，過道里要走人的……你，你，不要擋著路……”

她厭煩的大聲喊，每天看著這樣的兵荒馬亂，心理不強大還真沒法工作。

王小滿擠出去，上個衛生間，朝前走過去，餐車只有幾個人，她看著兩個穿制服的，走過去問：

“你好，我想補個臥鋪票，行嗎？”

列車長看著小姑娘：

“一個人？”

“嗯，三晚上，我怕堅持不了。”

“我看一下……就到十四車吧，下鋪……”

“謝謝你，再補多少錢，現在換票嗎？我去拿行李。”

再看列車長眉眼帶笑，很英俊，他對坐一起的年輕列車員說：

“……馬志軍，幫小姑娘搬行李……”

“謝謝，謝謝……”

王小滿從包里數出一百四十塊錢，換了票，開心的回去拿行李。

馬志軍跟著擠到原來車廂，從行李架上拿下行李，王小滿掏出一個面包給小孩，叫他坐到她的位子上。背著背包，馬志軍舉著行李箱，跨過一個一個人和包裹，擠出嘈雜混亂的車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