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潮男赤祀聞聽“化形陰魍”指責(zé)他是大騙子,不禁略微感到有些奇怪。
他摩挲著光潔溜溜的下巴道:“嗯,也就是說只要再把那個‘晦魎’設(shè)法拿下,追魚部的消息來源,便能夠暫時被掐斷。很好!不過,你為何要說老夫是大騙子呢?俺騙你什么啦?”
“化形陰魍”變成的云紋羚悻悻道:“能把‘奪魂破’和‘離魂引’同時逆運(yùn),且結(jié)合的如此巧妙。你修煉到如此地步,比起大神巫來,也不過是僅差一線而已。定然絕非是新晉的天巫!早知道虢山谷地有個法力深厚的老牌天巫,俺們也不可能傻呼呼撞上門自投羅網(wǎng)。整天裝成祖巫的摸樣,等著俺們來上當(dāng),這還不是在騙人么?”
老潮男赤祀聞言不禁失聲而笑:“呵呵,呵呵呵……,奇哉怪也,老夫可從未對人說過不是天巫。你們自己摸不清底細(xì)硬撞上來,吃了虧就怨別人是騙子,這不是胡攪蠻纏么?難道追魚部出來的家伙,都似你這般只講歪理?也別說,從‘傳信傀儡’帶來的那段口信上看。你們追魚部落的人,還真是自我感覺良好的要命!”
他話說到這里,已經(jīng)不打算繼續(xù)留在此處。伸出右手五指成爪形,朝著身側(cè)叢林遙遙抓去,施展開“詭術(shù)·草木凝真”。只見叢林間,大片茅草和鮮嫩枝葉斷裂飛出。而后在空中散碎成無數(shù)黃綠色粉末,繼而又匯聚成一團(tuán)與“獨(dú)角云紋羚”體型大小近似的圓球。
老潮男赤祀待黃綠大圓球飛近,瀑布般的赤色長發(fā)甩起,口中輕叱道:“詭術(shù)·赤炎洪爐”。滿頭赤發(fā)盡數(shù)化作熊熊烈焰,飛上半空將那黃綠色粉末組成的大圓球包裹住,自行淬煉起來。
隨后老潮男赤祀雙手結(jié)印,分別朝上、下、前、后、左、右六個方向,躬身施印致禮。禮成,口中再度輕叱:“詭術(shù)·六合天地”。但見六點(diǎn)微光,自六個方向憑空幻出,投入半空大團(tuán)烈焰之中。
最后,他深吸一口長氣,雙手如穿花蝴蝶般,瞬間結(jié)出百十個手印。定睛直視著那團(tuán)烈焰,朗聲呼喝道:“詭術(shù)·歲月成葫”……。
“化形陰魍”待在對面,跑又跑不掉,只好膽戰(zhàn)心驚地硬撐著,瞧老潮男接連施展詭術(shù)。
按說老潮男滿頭赤發(fā)化作烈焰飛出后,留下個光潔溜溜的半禿瓢;上面僅剩下二、三十根筷子般粗細(xì)的稀疏銀白色小辮。那模樣實(shí)在有點(diǎn)搞笑。
可“化形陰魍”根本注意不到這些,它已經(jīng)被驚呆了。老潮男居然能將不同詭術(shù),如此流暢巧妙的肆意銜接組合。大神巫魚在飛本人能夠做到如此程度么?嗯,威力或許有所過之;但對詭術(shù)本身的運(yùn)用和理解可就……。
那他當(dāng)真就僅僅是個老牌“天巫”么?不對頭!事情真的有些不對頭!大神巫舉全族之力北上,本欲假道虢山,征伐鷹羽大部,為部落徹底奠定未來百年的根基。可現(xiàn)在看上去,……別是正主還沒碰著,就先撞到硬茬子了罷?
老潮男赤祀連串詭術(shù)施展完畢。只見他長身肅立,右掌平攤。半空中烈焰散開,重新化作如瀑赤發(fā)長回頭頂。一個巴掌大小的翠綠色淡黃紋樣葫蘆,穩(wěn)穩(wěn)落入他掌心之間。
他扭開葫蘆嘴上的塞子,朝著驚疑不定的“化形陰魍”道:
“你既然懂得在言語間留后路,那就是求生之意拳拳。別說老夫不給你一線生機(jī),自行投入這‘歲月煉魂葫’之中,受七日七夜煉魂煅魄之苦而不死。魚在飛留在你魂魄里的種種痕跡,就會盡數(shù)被化去。這,便是你的新生!”
“化形陰魍”聞聽嗤之以鼻:“這算哪門子鬼‘新生’?不過是從大神巫的魂奴,變成你的魂奴罷咧!”
老潮男赤祀聽得它這樣講,也不生氣。淡淡反問道:“噢,如此說來,難不成你有更好的法子?”
那“化形陰魍”不禁張口結(jié)舌,無言以對。
像它們這些用“詭術(shù)·奪魂破”中特殊手段,培育出來的融魂怪物,從自我意識誕生那刻起,便注定是某位巫祀的魂奴。此刻不幸栽在另一位巫祀手上,不想煉魂煅魄后成為這位巫祀的魂奴,那就只能選擇更為恐怖的魂飛魄散。
它們的一生,從生到死。無論怎樣去尋覓,也尋不到哪怕一絲一毫,成為自由之身的可能。
“化形陰魍”被憋得憤然嘶鳴,仰天怒吼道:“天地不仁!神明不公!”
老潮男赤祀全然不為所動,幽幽道了聲:“怪我咯?那你到底投,還是不投?”
“化形陰魍”黯然垂首。是啊!怪眼前這位么?自家沒摸清底細(xì),便冒然跑到人家地盤上來胡混,被人家出手拿下,有什么可怨恨的呢?真要說怨恨,還不如去怨把它融魂成怪物的那位追魚部落大神巫!
魂奴無所謂忠誠,天然便會怨恨剝奪魂魄,融魂創(chuàng)造出它們的巫祀。得力與否,只看巫祀留在它們魂魄里的種種禁制,是否牢靠。
眼下這位爺,有煉魂煅魄的詭術(shù)符器,苦挨七日七夜后換個主子繼續(xù)做魂奴,總比立刻被魂飛魄散要強(qiáng)得多。
它嘆了口氣恨聲道:“生來的下賤胚子,就不認(rèn)命,又能怎樣?我投……!”
說罷它身形膨起,隨后越拉越長,化作一股連綿不斷的水流,自行從那“歲月煉魂葫”嘴口處逐漸貫入進(jìn)去。
將將貫入到一半,留在葫蘆口外的后半截水流,忽然變化成一張大嘴。嗡聲說道:“據(jù)‘無形晦魎’昨日所說,大神巫已率追魚部全族,于五日前起行。丹熏山距此六百余里,本部大隊或許稍慢,但無論如何,前鋒獵隊十日內(nèi)必至。”
正所謂“降順納款”。化形陰魍身無長物,這消息便是它真心降順,所納之“款”了。赤祀微微點(diǎn)頭。接著問道:“那‘晦魎’何時再與你聯(lián)絡(luò)?”
水流大嘴一抖,隨后低聲回道:“后日深夜,還是在此溪邊。”
老潮男“呵呵”輕笑道:“你且放心去掙命,只要那‘晦魎’不死犟,老夫不會散去它魂魄的。這七日七夜兇險萬端,你若果然能掙出這條命來,日后老夫必不苛待于你。去罷,祝你好運(yùn)!”
大嘴聞聽不再多言,重新化作細(xì)流,繼續(xù)朝葫蘆口內(nèi)貫去。
老潮男赤祀待“化形陰魍”全部投入“歲月煉魂葫”之中,將葫蘆嘴依舊緊緊塞住,口中念動符咒。那翠綠“歲月煉魂葫”表面的淡黃色紋樣,隱隱亮成片片符紋,七日七夜煉魂煅魄就此開始。
他將葫蘆揣回懷里,騰身而起,朝著本部赤發(fā)部落所在方向,徑自回轉(zh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