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中國農民工跨時消費的相關研究
中國農民工是一個非常特殊的群體,作為生產者,他們既是農民也是工人,或者是以農民的身份,干著工人的工作;作為消費者,他們同樣面對現在消費和未來消費的選擇問題,也面臨著與城市人比較及與群體內部比較的問題。然而,由于中國特殊的社會經濟轉型背景、大規模的城市化、消費品及生活方式的全球化、支付方式的逐漸多樣化,使對農民工的消費研究更加復雜。現有的研究成果如下。
一、收入對消費的影響
1.當期收入的影響
凱恩斯的絕對收入假說認為,人們的消費水平取決于當期收入水平,隨著當期收入的增長,消費支出也增長,消費增長慢于收入增長。諸多學者對于我國農民工的調查結果顯示,農民工的消費能力與其收入有著密切聯系,即隨著農民工收入水平的提高,消費能力也在提高。特別是新生代農民工,他們不再是傳統意義上的“省吃儉用族”,他們中間許多人也追逐時尚,在服裝、餐飲、通信產品等方面的消費理念都已經變得前衛,消費支出占收入比重較高,已聚合成一個新消費軍團(余小敏等,2008)。然而也有研究認為,農民工在收入增加的情況下,消費行為仍然集中表現為消費傾向低,儲蓄傾向高,匯款回家依然制約著農民工在城市的消費能力(徐志旻,2003
;王曼,2005
;潘洪濤,2008
)。
2.持久收入對消費的影響
弗里德曼認為暫時收入在總收入中的比重越大,就業的穩定性越差,人們在跨時消費選擇行為上,更傾向于選擇儲蓄以應對未來收入的波動。以持久收入理論研究農民工的消費行為具有重要的意義:第一,農民工的流動性和非穩定性是其基本生存特征,由此帶來的是收入構成中暫時收入的比重較大;第二,就業企業的非穩定性使其收入構成中的暫時性比重提高,農民工大多就業于小企業,小企業本身抗風險的能力較差,這就使其收入充滿了不確定性;第三,就業職業的門檻低,可替代性強,這無疑也提高了其收入構成中暫時收入的比重。農民工收入構成中較高的暫時收入不僅影響了其消費行為,而且影響了其身份認同和社會融入狀況(Zhu,2011)。
二、生命周期對消費的影響
1.有諸多學者從不同角度分析家庭稟賦和家庭結構對消費的影響
第一,農民工大宗消費反映出家庭稟賦的影響,大宗消費的目標依次為:回鄉建房,供子女或弟弟妹妹讀書,辦婚事(或資助子女成家),家人生活開支(贍養父母)(劉程,2004)。第二,農民工在城市與農村的消費上存在著差異性,在城市,農民工家庭消費主要以食品支出和房租為主;而在農村,農民工家庭消費主要以食品支出、子女教育、修繕房屋和人情交際費用為主(李海峰,2008
)。第三,也有學者認為,由于受到中國農民特殊的家庭關系,即“家本位”認識的影響,農民工都理所當然地以高比例匯款等形式與家庭保持極為緊密的聯系;而且,外出務工者大都會候鳥式地往返于城市和家鄉。這些不僅為農民工向農村傳播城市消費觀念提供了現實可能性,而且也促進農村家庭消費方式的城市化(李強等,2008
)。
2.農民工的自控能力與消費行為
理查德·泰勒(1980)提出的行為生命周期假說(BLC),通過增加兩個重要的行為特征而豐富了生命周期假說:第一,自我控制。自我控制需要動用自制力,是有成本的,因此經濟機構動用各種經濟手段,諸如養老金計劃、公積金計劃,迫使人們將一部分消費延遲,甚至到退休。第二,心理賬戶。為了保證自控的實施,大多數消費者在潛意識中使用一系列心理賬戶,通過該賬戶將收入和財產按金額大小、流動性強弱進行分類,以此約束自己的行為方式。由于消費者的自我控制能力不同,受誘惑程度不同,在消費的跨時選擇上是有差異的。這一理論對于中國新生代農民工的消費行為具有解釋力,由于新生代農民工經常接觸城市的消費文化,較老一代農民工自控能力不足,目前缺乏有效的經濟手段來約束其自控能力不足的行為,僅僅靠其心理賬戶的自我約束還不足以克服未來的風險,政府需要強化約束機制和加大社會保障的供給。近年來國內外學者在農民工消費儲蓄問題上給予較大的關注,預防性儲蓄理論是主要的分析框架(Zhu,2011)。
三、農民工的符號消費
凡勃倫(1899)在《有閑階級論》中把榮譽消費定義為炫耀性消費,即通過消費讓人了解消費者的財富、權力和身份,從而使消費者獲得榮譽以及自我滿足的消費行為。后來的“炫耀性消費”是指超越了商品固有的使用價值和交換價值,是商品符號意義的重要體現。波德里亞(1968)在《消費社會》中指出,商品的符號價值具有商品的獨特性符號和商品的社會象征性,其中商品的社會象征性指商品成為標志某種社會身份和地位、生活方式、生活品位和社會認同的符號。我國學者在對新生代農民工的研究中引入了消費的符號意義理論,認為新生代農民工較老一代農民工為榮譽而消費的動機更強一些,模仿性消費是榮譽消費的表現(唐有財,2009)。有學者認為消費的榮譽意義也體現在新生代農民工通過模仿城市居民的消費模式,以此尋求社會地位的提升上(王勁松,2007
)。新生代農民工相對于老一代農民工更傾向于接受城市的消費價值觀念和消費方式,新生代農民工容易受到榜樣群體的影響而為自己的身份象征定位,對城市生活方式有著高度的認同,主要表現在他們對城市生活方式主動性吸納、自覺性內化和外顯行為的模仿上(周明寶,2004
)。
四、地位尋求與消費
最早研究地位尋求動機與消費的關系的是亞當·斯密,他在《道德情操論》中以亞麻衫為例提出了服裝具有最低社會面子屬性,他說亞麻衫不僅僅是為維持生活必不可少的商品,而且是按照一國的習俗,少了它,體面人固不待說,就是最低社會階級亦覺得有傷體面。凡勃倫(1899)在《有閑階級論》中專門討論“炫耀性消費”是地位尋求和身份證明的直接表現,認為長裙、高跟鞋、禮帽是有閑階級的身份證明。
西美爾在《時尚的哲學》中認為服飾起到社會區分和社會模仿的功能,服飾能夠充分體現個體之間的差異化,同時它的示范性功能較其他商品更加突出。
杜森貝里(Duesenberry,1949)利用“示范效應”(demonstration effect)分析了相對地位在消費和儲蓄決策中的重要性。羅伯特·弗蘭克(Frank,1985b)對地位尋求進行了實證分析,他把消費品分為兩大類:一類是與他人具有強烈對比性的,看得見的商品,如汽車、住房、服飾等;這類商品能夠彰顯消費者的地位,故稱為“地位性”(positional goods)消費品;二是與地位關系不大或不易觀察的商品,如儲蓄、保險、休閑等,稱為“非地位性”(non-positional goods)消費品,顯然服飾消費被劃分為與彰顯社會地位有關的商品。
福奈爾在《格調》一書中指出,外形、外貌、穿著、打扮能夠體現出消費者的品位和認同。在對身體和形象的投資上,通過對他人消費的模仿以期獲得認同,以此作為提升社會認同的有效途徑。
有關中國居民地位尋求動機與消費的深入研究尚不多見。朱信凱(2001)曾對中國農戶的地位性消費行為進行過研究,他利用江漢平原9個縣市調查數據所做的實證分析顯示,中國農戶存在顯著的地位尋求動機。陳利平(2005)把理性攀比引入經濟增長模型,從理論上討論了經濟增長與儲蓄的關系。
布郎等(2010
)利用2004年和2006年貴州省26個自然村的調查數據所做的實證分析表明,農戶的葬禮支出、人情支出以及新郎家的婚禮支出均與前一年的平均水平(用中位數表示)顯著正相關,但新娘家的婚嫁支出并不隨著參照組支出水平的變化而明顯改變。Wei和Zhang(2012
)分析了地位競爭對中國房價的影響。他們認為,由于中國性別比例嚴重失調,住房作為經濟實力的信號在婚姻市場上越來越重要,這在無形中增大了住房需求,由此進一步推高了房價。何強(2011)整合了經濟學、心理學和生物學提出的“攀比效應”和“棘輪效應”理論,結合影響幸福度的非物質因素,構建了一個帶有交叉學科色彩的、相對規范的幸福度分析框架,并在此基礎上做了實證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