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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道心崩,萬物生

一卷黑風散去,張狂的笑聲回蕩在山谷之中,獨留白玄怔怔地立在原地。

原來,北離松來,就為了這事兒啊。

白玄想過,有朝一日會有一個賒刀人順著銀盒找到自己,但他沒有想到,這個人會是師兄北離松。

這就是北離松說的,要做一件大事么?

為了這么一件事,就要生生置自己于死地么?

然而,這死地,不也是自己自找的么?

白玄愣了,呆坐在原地。

雖然還有許多不解,但白玄能感覺到,自己三百年來,以‘行真善’為核心建立的一套道心體系,正在土崩瓦解。

他一直認為,自己所行為真善,師兄所行是偽善。

然而,當兩個都需要他救的人同時出現在他面前之時,抉擇的依據,卻是救哪個人對自己有利。

白玄清晰地記得,那個雨夜,李天霸披頭散發,用雄壯的身軀給懷中的小女孩撐起一個避雨的穹隆。

李天霸眼巴巴地望著白玄,一手用刀拄地。

自己冷漠地站在李天霸跟前,像一個高高在上的施善者。

或許單從這件事的結果上來看,白玄救了李天霸,放棄了小女孩,算不上什么大錯,甚至根本不算錯。

然而,當白玄凝出一柄金蛇細劍,說出“換你十年后最強絕學”之時。

北離松笑了。

同為賒刀人,他自然知道,白玄心里在想些什么。

故此,他攻擊白玄的道心,并沒有把重點放在此事的對錯之上,而是重點照顧了白玄當時的心路歷程。

有時候,殺人誅心真的只需要恰到好處的一句話而已。

……

此刻。

李天霸的后背滿是鮮血,正走在半山腰,回霸王山巔的路上。

忽然,他看見山巔上竟有紅霞萬道,云氣彌漫,金雕盤旋!

李天霸心頭往上突了一下。

出大事了。

李天霸一甩背上的荊棘條,光著膀子大踏步向山頂沖去。

遠遠地便望見白玄左手扶著亭柱子,右手無力地垂下,晃蕩在空中。

李天霸心里一揪,屏退左右,跑到李天霸跟前。

伸出雙手,攙扶著白玄坐在地上。

李天霸環顧四周,見滿地散落的殘花壞果,還有石桌上尚未下完的殘棋,忍不住問:“先生,剛才咋了?”

白玄翻起起空洞的眼球,用沙啞的嗓音道:“李天霸,坐下。”

李天霸敏銳地察覺到,白玄的聲音,仿佛在一瞬間蒼老了百年!

不再是那種醇厚中帶著一絲絲沙啞,極富吸引力的聲音了。

李天霸應聲坐在涼亭地上,看著白玄隱隱有些虛幻的手,皺眉問道:“先生,您這是……”

白玄擺了擺手,示意李天霸不要再說下去了。

隨即,白玄輕咳了兩聲,繼續道:“李天霸啊,我問你個事兒,你須得如實回答我。”

李天霸笑了笑,打趣道:“先生盡管問,只是莫要再拿劍杵著我的胸口唬人了?!?

白玄點點頭,說:“這事兒我先跟你賠個不是。十年前的事情,也是我之錯。”

“我問你,依你之見,我是何種人?”

李天霸一愣,收起臉上強作出來的輕松帶笑神色,細細想了想,道:“是恩人啊?!?

白玄露出一副無奈的神色,頭一歪,靠在木柱子上,苦笑著說:“我的時間不多了,最后的時刻,想和你放松地聊一聊?!?

李天霸面色驟變,趕忙站起身,朝白玄深深鞠了一躬。

被白玄頭靠著的柱子,就那么短短一剎那,已經長出了柔軟的枝條。

那是積攢了三百年生氣外泄的結果。

李天霸面部微僵,眼中盡是訝異之色,剛微微張嘴,白玄又提醒了一句:“我知你心中疑問甚多,不過還望道友見諒,在下時間不多,無法一一替你解惑?!?

李天霸微愣,只好坐下沉思。

過了一小會兒,李天霸方才徐徐道:“是個人?!?

白玄盯著李天霸看了好一會兒,見他仍是一副認真的神色,方才接過話茬,繼續問:“何意?”

李天霸似在追憶,穩住打顫的眼眶,聲音哽咽:“十年前我見先生,先生不像是人間的人物,舉手投足之間,眼里盡是漠視眾生之色?!?

“那十年后呢?”

白玄已經有了些想要聽下去的興趣。

“我適才下山,山下有百姓夸先生,一身正氣。”

白玄微怔,笑了笑:“你不會想說我是個正義之人吧?那樣多沒意思。”

李天霸搖搖頭,說:“先生十年前,雖武功高絕,但眼里視眾生如一件器物,無喜無悲,不嗔不怒,不帶感情,宛若行走在世間的鬼神。

而十年后,先生路見不平,為山下農民出頭,被人稱‘前輩’卻會生氣,又跨十二天關,訓了我李某人一頓,卻句句說到我心坎里頭。”

“所以我說,先生從鬼神變成了人。”

“先生現在,給我的感覺,越來越像個人了。”

白玄沉思,久久無言。

原來自己,不知不覺已變了這么多。

回想往昔。

他一直把世間的每一件善事當作等價交換,或許和北離松唯一不同的是,白玄愿意一點一點地去積累等價交換而來的‘生氣’,而北離松,卻想著一蹴而就。

行善并非是拘禁在十五天之內的事情,也從來不是一件等價交換的事情。

從心而行,這才是賒刀人行走世間行善的根基。

李天霸的一番話,又讓白玄明白了過來,助他重塑了道心根基!

可惜,已經太晚了,流逝掉的‘生氣’,不再回來。

賒刀人的贖罪機會只有一次,‘生氣’一旦耗盡,那白玄的靈魂就將被送往冥界,永世不得翻身!

“原來我和師兄,并無本質上的區別??!”

白玄自嘲一聲,望著火紅的夕陽。

兩鬢的發絲已變得雪白,像一個戴著斗笠的老翁。

體內的‘生氣’如潰壩一般,在瘋狂流逝。

整座山花開燦爛,漓江之中有巨大的金色鯉魚躍出水面,頭頂盤旋的金雕叫得更嘹亮了。

就連山下剛剛插秧的農民,也驟然發現,自己的秧苗,竟在短短一刻鐘之內,發芽,成長,結穗!

白玄摘下頭頂剛長出的梨子,全然不顧自己已經越來越虛幻的身體,平靜地看向李天霸,笑著說:“道友,想不到這根柱子是用上好的梨木所制,多汁,甜!好梨??!”

李天霸感受到這平靜卻帶著一絲悲意的言語,心知白玄命不久矣,不禁潸然淚下。

李天霸沒有想到,之前還意氣風發的黑袍斗笠人,轉瞬之間,已至瀕死。

他早已無父無母,獨有白玄這一救命恩人存留于世。

“前輩,還有什么心愿未曾實現?”

李天霸沒有婆婆媽媽地哭天搶地。

他知道,再磨磨唧唧,自己的救命恩人就該魂飛魄散了。

只是抱拳,朝著白玄恭恭敬敬鞠了一躬。

“嗯……”

“替我拿張上好的白紙。”

李天霸依言,雙手呈上。

白玄費力地坐直了,折下一截白紙,用雙手裁下,顫顫巍巍地疊好一個紙船。

白玄想拋到江中,卻只扔了幾寸遠。

李天霸小心翼翼地撿起,捧在手心里。

白玄閉上雙眼,聲音沙啞道:

“替我拋到江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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