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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莫百三局之昆樺剜心

  • 堪尋
  • 看盡長安花
  • 3591字
  • 2020-05-17 15:55:33

四周安靜極了,夜幕上空一片漆黑,唯獨那輪在外面就已經看到過兩次的月亮孤寂地掛在那里審視著一切。

大家早已默契地攢到一起,六人的呼吸聲此起彼伏,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

卷堆的珠子在從袖中取出的那一刻讓所有緊張得到了緩解。珠子的照耀下,眼前的一切跟阿幕印象局中是一樣的,就連更云剛剛撞過的樹都在,只不過現在是棵更粗壯看上去樹齡更大的枯樹罷了。

黑暗并不意味著一切回歸正常!

沒錯,進入這個荒村的時候是夜晚,可是更不要忘了大家在村子里逗留的時間實在是有些長。難不成這么長的時間過去了,這里還在是夜晚?

這個問題越是深思越覺得蹊蹺,幾人一合計都覺得應該跳出去重新審視這個村子。

牌坊的方向并不難辨別,如果這里的問題都已經解決了,如果大家現在面對的僅僅只是一個荒村而已,那么沒關系走出去就好。

盡管誰都沒有說,可誰心里都清楚這只是碰碰運氣而已,所以當走了幾次,且次次都是走直線,不拐彎,路上也沒有遇見岔道,可最終的結果都是又回到這棵老樹下,而牌坊似乎只是一個傳說而已。

為什么阿暮印象局破了之后村子里還是漆黑一片?這其中一種可能的原因不明而喻。

“既然往牌坊的方向出不去,那么說明我們與這里主人家的意愿背道而馳了。好事也是成套的嘛,畢竟還有個‘往生局’。朋友們,走不走?”明明不是什么好事,可是卷堆的語氣興奮極了。

他攤著手等了半天沒一人回應。只好一拍巴掌:“嘿……我說,行不行的,你們倒是吱個聲啊!”

“還能有得選嗎?”此刻只想在夢中的蘇桂拖著兩條疲憊的腿率先朝著村子的更里頭走去。葉輕飄和更云互相一抬眼皮,有些激動地跟了上去。

伸手不見五指,所以看不見荒村該有的頹敗。殘檐斷壁、蛛網遍地、腐敗霉臭、陰森荒頹等等這些這里通通感受不到。相反,空氣中有絲絲暖意,置身其間整個人自然地松弛下來。

道路似乎很好走,腳下并無磕磕絆絆。走的時間并不短,但路途毫無艱辛感。在卷堆珠子的印證下,一種越來越開闊的感覺得以印證——大家似乎已經走到村子的外圍了。

遙遠的天際有些淡淡的白和在這白的烘托下有些微微的連綿起伏。

“嗷……我們都忘記了這莫百村是有一條路圍著的,還記得嗎,在牌坊門口路上還架了一座橋的。”站在穿過村子而出的路與村子周圍那條路的交叉口,蘇桂恍然大悟。

“是的,但也別忘了這條路的初衷是什么!”卷堆一提醒,大家都閉口不言了,心里頓時有些發毛,一個個小心地察看著四周。

“那我們怎么辦?”更云直截了當。

“怎么辦?”卷堆一副當家的口吻:“不能后退,不能左右,那就只能朝前走咯!”

“可這是一條‘丁’字路!”葉輕飄提醒。

“老天爺給你雙腳掌而不是給你兩轱轆的原因就在于有了它們你啥地方去不了啊!”卷堆說著已經帶頭往前走去。

“可這明擺著是有人故意要我們做這樣的選擇!”筆石扶正帽子著急地追上卷堆。

“那我們就遂了人家的心愿嘛!”寸言看了一眼說說笑笑的葉輕飄讓她走在前頭,自己斷后。

仿佛是一片沼澤地,腳下有踩在稀泥里的咕唧聲。四周一片空曠,一眼可見天際,雖說那真的很遠。

前方逐漸出現一絲微光,大家心里頓時有了奔頭。身后的莫百村不知幾時就已經消失不見,猶如身處莽原,毫無方向感,所謂的“前方”早不知偏離了多少次。

這下好了,目標一旦出現,一切似乎變得輕松起來。天邊的那絲光亮漸漸有了光芒,再漸漸地有了色彩。

天快亮了。大家也真的走了太久。

“二十年來你們三人是我唯一的真心,昆樺!”

突然出現的聲音嚇得葉輕飄等人一跳,不過很快大家又激動起來,有人的說話聲且日出那豈不是意味著大家走出莫百村了?

“等等!”卷堆一把攔住歡呼雀躍欲往前沖的伙伴:“他說‘昆樺’!”

更云和蘇桂這才停下來抓著腦門。

“管他說誰呢,先過去看看。”葉輕飄一擼袖子就欲走。

“可是我們沒有走過上坡路,為什么前面卻有個小山包擋住那邊的情況?”卷堆十分小心,不過他的擔心是有必要的,正如他所說,明明這一路平坦得要死,可臨了卻聽得見聲音而眼睛似乎總有什么東西遮住視線無法穿過去。

“這般前怕狼后怕虎,請問你還有其他選擇嗎,過去看清楚不比在這里瞎猜測強嗎?”筆石此話一出,立馬讓葉輕飄等人對他刮目相看,本來這幾個人就算是虎的了,沒想到這伙子竟比他們還要初生牛犢一些。

不過,言之有理。幾人邁大步子朝那里走去。

“如果是純粹的真心,您為何又要為難他們?”與上一句話隔了半晌,才有人說出這句。大家推測這是昆樺的。

說來也是,在阿暮的印象中這個昆樺似乎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總有一天掬濃她會明白這不值得!”

掬濃?

幾人不禁有些傻眼,這個名字似乎聽過。

“明明他們很相愛,連死都不怕面對,明明他們可以妥妥地走一輩子。這是可以預見的。您卻硬要推翻這個結果,想方設法逼迫結果得以改變。為什么?借以證明您是對的?”

“一輩子?你確定?你知道掬濃的一輩子有多長嗎?沒有誰能阻止她的孤寂。”

“是,掬濃的一輩子無邊無涯,可伏流不是只有一輩子。您真的對他們沒有信心嗎?你說的您的真心是我們,可您真的了解我們每一個人,真的信我們嗎?”

在阿暮印象局中從不知道昆樺是這么話多的一個人,六人終于越過所謂的障礙物,看見對話的二人了。

其實沒有什么障礙物,不過是爬了一段山路而已,這也是腳下走出來的感覺,因為剛剛經歷過的這一段路在大家眼里其實是平緩的。

“可你們是我的心血。”

“哈哈”,這里的昆樺比在阿幕印象局中的那個看上去要成熟一些,年齡似乎比更云都還要長些。他臉上已不是當初那自帶暖意的神情,黝黑的眼中透露著失望和痛苦:“哈……”

他苦笑著膝蓋慢慢著地:“二十多年的美好畢竟不再,我們還是當初那三個承歡膝旁的少年,一點沒變。可您不一樣,九天之上有您的渴望。”

昆樺像一個失寵的孩子,眼里的痛苦和失望變成了稚子般的心傷,一滴淚落上他覆在膝上的手背。他的臉觸在地上,深深地磕了三個頭。

“阿爺,謝謝您的養育之恩,人情債最難償,是我們負了您。我們一直只把我們之間當成單純而又親密無間的天理倫常,是我們想得太少。您的心血我只能雙手原樣奉還!”昆樺的嘴角抽搐著,眼淚在眼眶里打著轉,讓人好不心疼。

“你,你要干什么?”那個滿面慈祥,一身出世風骨的老者手顫抖著伸向離自己并不近的昆樺。

“美好就留在最美的時候吧,再多一分,我怕一切變得猙獰!”

話音剛落,也不知從哪里來的匕首已經伴隨著‘嚓’的一聲狠狠地喂進了昆樺的心口,從那里噴濺出來的血和著他嘴里吐出的血一起在他白凈瘦削的臉上交匯又滾落下來。

葉輕飄六人剛捂緊自己的嘴,又聽見“咔咔”的聲音,只見依然在地上跪得筆直的昆樺腦袋已經向下耷著,手握匕首在胸口果斷利落地旋了一圈。

咳。哇。

一大口血從他口中噴向他的正前方,他的阿爺似乎毫無心理準備,機械的腿邁了很多次都是在原地屈膝而已。

“當啷”一聲匕首落地,昆樺兩只手往心口上一接,再一捧,從他懷中慢慢往前面呈出的是鮮血淋漓的皮肉和碎骨上一顆尚且搏動、在這清涼的晨霧里依然熱氣騰騰的心臟。

一種聲音在阿爺的喉嚨里咕噥著,他的眼睛里模糊起來,他似乎一下子想起什么,手劇烈顫抖著朝昆樺邁步而來。

昆樺張了幾次嘴,然而一句話都沒能說,就被幾口鮮血堵了回去。

已經來不及了,阿爺好不容易從懷中掏出一把東西,手往前一拋的同時,騰空而起。

然而昆樺比他的速度略快一步,一顆心臟往下放的同時,他趁著最后一股勁一拍身邊的驚眠,隨著騰起的驚眠一根琴弦劃過他的脖頸……

險些暈過去的阿爺筆直從半空墜落。

如同做夢,六人一動不動好久,一直呆呆看著剛剛發生的一切。誰都沒有說話,四周靜極了。

“更云!”許久之后,葉輕飄愣愣地喚道。

“啊?”更云也愣愣地回道。

當葉輕飄轉到更云的方向時,大家看到她的一臉哭相。當更云的臉出現在她視線里的時候她似乎放心了一些,認真地看著他:“還好!”

這兩個字一出,葉輕飄滿目的眼淚即刻決堤,無比傷心地蹲到地上把腦袋埋進自己的膝蓋里,她的雙肩劇烈聳動著。

“她……她怎么了?”筆石好奇地問道。

其他人什么都沒有說,其實大家都有類似于葉輕飄的心情,只不過沒有她那樣強烈罷了。

“好了!”更云蹲下去拍著她的肩膀:“不是我,我在的呀!”。更云心里涌動著一種情感,眼睛竟也有些潮熱。

他按捺住心口的哽咽:“你抬頭看看,真的是我!”

“我以后……以后再也不欺負你了……”葉輕飄哽咽著抬起頭來:“更云,我們要一直在一起,誰都不許離開!”

“那是。六四、籬釀、你、我,我們無論如何都不會分開。”更云正正經經地幫她把沾在臉頰上的頭發一點點輕輕撥開。

“事情辦完了,我們就回去,以后我再也不去六四那里告狀,再也不冤枉你了!”

“這可是你說的,你要記得哦!”正經真的是維持不了多久,更云很快就恢復平時的樣子,跟葉輕飄開著玩笑。

“一定不食言!”葉輕飄卻極是認真。

沒有下文,就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為了讓這六人看見昆樺剖膛挖心的過程。這個過程結束了,眼前的一切都化為虛無。

這種情況,筆石或許還會有多多少少的驚訝,可是對于另外五人來說已經沒有任何新穎的趣味可言。相反,倒是在他們不經意回望走過的路時,身后的情況讓他們無法相信那是一步步踏過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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