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腳踩在雪地上發出了特有的聲音，左少謙還能望見前面兩個人的身影，似乎也是礦工。

到達礦上，剛好巳時，左少謙領到了今天的工牌，是三號。

走了一路，身上的酸痛緩解了不少，今天他想嘗試著使用扁擔。

將兩個筐里的鐵礦各取出來一半，將鐵鉤掛好，使勁往上抬起來，重量減半，果然容易許多，但還是非常吃力。

往前沒走兩步，扁擔的平衡沒有掌握好，重心一偏，左少謙再次倒地，連帶著兩筐鐵礦全都遭殃。

工頭注意到左少謙，看了幾眼，并沒有說話。

左少謙看著其他人挑著擔一顛一顛，似乎很輕松，怎么到了自己這便是這般光景。

站起身，將散落的鐵礦拾回筐中，再次嘗試起來。

先在原地顛了顛，掌握了節奏才邁步。

他感覺自己掌握了方法，這下他可以多送幾筐了。

沒想到才送了三趟，他便感覺不行了，將右肩的衣服扯開，果然已經青了。

取出貼身的匕首，將袍子下擺割下來一塊，包裹住一塊雪，小心地敷了一下，感覺好了一些，這才繼續。

右肩太疼，他便嘗試著左肩。

一天下來，他賺取到了人生中第一個銅板。

不停地揉捏著肩膀，左少謙回到了小破屋。

地上都是融化的雪水，所幸炕上還是干燥的。

睜著眼躺在炕上，渾身放松下來。

他知道，這里絕對不是他的歸宿。

一個月后……

左少謙健壯了些，并不似之前那般瘦弱了，每天能賺一兩個銅板，省吃儉用，也有了十幾塊的存款，期間去城內買了個水袋，還有一個糖人。

當然，也曬黑了不少。

左少謙打算今天再做一天。

登記的時候，工頭拉著他悄悄說了一句：

“城主大人讓我告訴你，你若是有空，可以去城北的魍魎山上看看。”

左少謙雖然疑惑，但將這件事記在了心里。

一天結束，結算過后，左少謙沒有回小破屋，而是遠遠跟著一個礦工。

這個礦工叫老李，全名卻是不知，礦上的老人都這么叫他。

左少謙在礦上待了一個月，知曉了這個老李，便是家里有三個兒子，生活拮據找人借錢的礦工。

老李走得很急，按這個腳程，在太陽落山前已經到了赤雪城內。

在城中七拐八繞，到了一個小院子，里面吵吵鬧鬧，似乎有不少人。

“老李，上個月租金湊齊了沒有？”是一個輕佻的男聲。

“嘿嘿，快了快了，明天再干一天應該差不多了。”

“你昨兒個也是這么說的，我可是找到其他租客了，你明天要是再交不上租金，我可要將你們一家趕出去了。”

“欸，我明天一定把租金交上！”

左少謙坐在墻邊，又聽到了一個婦人說話。

“咱們家的租金，還差多少？”

“還差二十文。”

“這！這你明天就算是干一天的活，也賺不了這么多啊！”

“之前我找老戴借錢，他讓我把兒子……賣給星月閣。”

沉默了一陣子。

“再……想想辦法吧。”

“娘！把我賣了吧！”

“傻孩子！說什么呢！”

“爹！我打聽過了，像我這么大的，能賣一吊錢！到時候兩個弟弟，都可以吃飽穿暖……”

左少謙靠在墻角，拿出一個饅頭吃了起來。

又聽了一會兒，感覺不會有自己想要的消息了，便起身離開。

走到城門口，城門已經關了。

于是只好漫無目的地走著。

不知不覺，到了那家他撿到破碗的酒樓。

“星月酒樓，也許明天可以來這看看。”

找了個角落，又是一晚。

…………

“客官里邊請，住店還是吃飯？”

左少謙不知道怎么應對，只好找個座位坐下，指了指茶壺。

小二也算是人堆里滾過的，明白了左少謙的意思，馬上就上了一壺熱茶。

左少謙拉住了小二的衣角，在桌面上用茶水寫下“殺手”二字，又指了指自己。

小二看了看，直接坐到了對面。

“您……是殺手？”

左少謙搖搖頭。

小二松了口氣。

“那你是想當殺手？”

左少謙點點頭。

“明白了。”小二伸出手，搓了搓。

見左少謙沒反應，還滿臉疑惑，于是其從懷里拿出一塊銅板，“這個！”

左少謙這才明白過來，拿出一個銅板，放在桌上。

小二癟癟嘴，鄙視地看了其一眼。

左少謙又掏出兩塊銅板，放在桌上。

小二不耐煩地將桌上的銅板拿走，說道：“你去那個門后邊兒，左拐第一間房，直接找他。”

說完，又去招呼其他客人。

看了看，原來在一樓最為邊角的地方還有一個門。

左少謙往里走去，是一條走廊，敲了敲第一間房。

“何人？”

無法回答，只好又敲了敲門。

等了一會兒，沒有動靜，左少謙打算推門進去。

這時，門突然打開來，一只手猛地掐住了左少謙的脖子，將其舉了起來。

左少謙看到了一雙眼睛。

那是一雙殺人的眼睛。

令其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窒息的感覺傳來，左少謙掙扎著摸出匕首，正要割上一刀，對方便將自己放了下來。

“不錯，你的話可以賣二兩銀子。”

左少謙驚恐地摸著自己的脖子，咳了幾聲。

“怎么樣，考慮清楚了嗎？”

左少謙望著他，站起來，鄭重地點了點頭。

“好！跟我來。”

那人將桌上的茶壺轉了幾下，一邊的床便立了起來，地板打開，露出一個漆黑的洞口。

“進去吧，里面會有人給你錢的。”

左少謙朝里面看了看，有一條階梯通向黑暗。

壯著膽走進去，頭頂唯一的光源突然消失了。

他用力推了推，并沒有推開。

沒有著急往下走，等到雙眼適應了黑暗，他才小心翼翼往下走去，手里握著的匕首，給他帶來了一些安全感。

摸黑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到了一個拐角，他能感覺到，拐角另一側有一個人。

手里的匕首緊了緊，他不由得開始猜測這個人在這里的目的，自己究竟是應該奮起一搏，還是裝作沒看見，直接往前走？

“這小子怎么還不過來，我都感覺到他的氣息了，莫非是發現我了？應該不可能，我收斂了身上的氣息……”

腦子里還在想著，突然感覺有什么東西朝它刺過來。

出于本能地躲避開，便感覺到有什么東西飛快地從他身邊竄了過去。

“竟真的發現我了，看來這屆新人有些難帶啊！”

并沒有追過去，而是再次收斂氣息，融入了黑暗之中。

左少謙感覺到自己身后并沒有人追來，這才停了下來。

微微喘了喘，手在發抖，剛剛那一瞬間，他感覺有些刺激。

他更加興奮起來。

“殺手！”

繼續往前走，再一次感覺到有人，這一次還沒有等到他反應過來，那個人便朝他沖了過來。

左少謙猶豫了一瞬，便立即蹲了下來，朝前一滾，而后馬上往前跑去。

所幸這是一條長長的直道，即便有時候會碰到墻，但也不會太過減緩速度。

“似乎只要闖過去，那個人便不會追來。”

左少謙心中了然，不由得多增加了幾分自信。

剛將心情放松下來，沒走幾步，心臟突然用力地撞擊了一下自己。

頭皮發麻的感覺傳來。

兩條手臂的雞皮疙瘩遍布。

渾身上下都僵硬起來，匕首都有些拿不穩。

感覺有什么東西朝自己飛了過來。

“我會死！”

這是他唯一的感覺。

猛地咬了一口自己的舌頭，強行讓自己清醒過來，往地上一躺，便感覺有個人從自己身上掠了過去。

趕緊爬起來準備往前跑，突然右腿一縮。

抽筋了！

猛地一翻身，將匕首尖端對準了對方，已經做好了拼死的準備。

死死地盯著黑暗中的那個人，心臟不停地撞擊著，那個人給他的感覺，只有“可怕”二字！

突然！那個人消失了！

從他的感知里消失了！

還沒來得及動，脖子上便傳來了冰涼的觸感。

竟然悄無聲息地到達了左少謙身后！

一個聲音從他耳邊輕輕響起，是一個沙啞的聲音，沒有波瀾，卻可怕至極：

“當一個真正的殺手盯上你的時候，你能做的，便只有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