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冰啊,一些感情要懂得珍惜,漂亮的姑娘也許會遇見很多,能遇見一個心動的人就是命中注定的緣分,所以不要留下遺憾。若是錯過了,想再回頭也怕也找不到了!”
這是陳姨臨走前給江洛冰留下的最后一句話。江洛冰依在空空的櫥柜上抱著剩下的留有余溫的半杯奶茶,看著湖畔對面燈火通明的校園,天色暗的叫人分不清是中午還是晚上。
紅磚砌成的高大圍墻下,悠深的紅色長亭里,情侶們相擁而立,像是夢幻中愛神的精靈,得到上天的眷戀。他們盡情的擁抱,分享著今天上課的趣事,討論著中午一起吃什么,下午有沒有課,一起去哪里玩,以及晚上吃什么……
或許這就是情侶之間的日常生活吧,看上去很平淡,真正品味的人會覺得很甜……這就是愛情的味道吧?看看校門口那些學生,大學生的年紀就是該熱戀的年紀呀!
可像杉釤那種大小姐大概不會跟人討論這些瑣碎無聊的小事,更多的或許是她的特別家務,像什么金融,美食,賽馬,宮廷晚宴什么的,而他的手頭只有功課,作業,成績,還有廉價的香芋味奶茶……江洛冰啊江洛冰,你真該慶幸情人節不放假,不然能作伴的也就只剩手里的半杯奶茶了。
一道藍色的影子從街邊飛馳而過,像是世嘉公司新問世的刺猬索尼克。索尼克跳過布滿積水的路牙,躍入步行街上,打著雙閃停在了江洛冰面前,清脆的喇叭聲在他耳邊回蕩。他抬起頭,金色的大燈下,雨水在他的臉上沖刷,像是歌舞劇里的高棚燈打在了那個被人遺忘在角落的小丑身上。
“嘿,別犯楞啦,上車了江大少爺!”遠寶玉落下車窗,在雨花中清脆的打了個響指。
江洛冰興奮地坐在保時捷944的副駕駛座上,一旁那個坐在駕駛坐上衣著華麗的家伙讓他覺得有點陌生。
“嘿嘿,怎么樣?這車夠得上師妹的格調了吧?”遠寶玉一席水藍色正裝,手持雪茄,瀟灑地躺坐在駕駛座上,胸口的嬌艷的玫瑰散發著迷人的芳香,白色的領結閃閃發亮。
“吃多了吧你?這又是唱那一出啊?衣服和車多少錢租的?你還抽上雪茄了?會抽嗎你?你花這錢還不如好好修繕一下你那亂七八糟的狗窩!”江洛冰內心極其興奮,但還是嘴硬地嚷嚷,不過心底他倒是驚訝這廝的能力。
“嘿!師弟,話放尊重點兒,如今我也是西天取得真經的圣僧,不僅淘得了汗血白龍馬還修成了正果好嘛?”遠寶玉深深吸了一口雪茄,面目陶醉,典型的暴發戶心態,眉宇間駕馭著上等人的派頭。
“切,鬼嘞!難道還要死皮賴臉的跪服在你的腳面說‘哎呦,你這不是胖,是美麗在膨脹’嗎?請問圣僧,八十一難渡劫了么你還取真經,你這身打扮是要迎娶女兒國國王么?”江洛冰覺得逗逗樂子也挺好。
“不是迎娶國王,是給師弟你當嫁妝!就好比問你,你是喜歡在坐在保時捷車上哭呢,還是心安理得地坐在自行車上笑呢?”遠寶玉義正言辭,他指著湖畔里的成雙成對,認真的說,“師弟,你瞧瞧這群家伙,他們雨中相擁甚歡,說是愛情,可有多少人更像是賣火柴的小女孩燃著了火柴為了報團取暖呢?那些家伙坐在長亭中借著情人節的機會高調地訴衷情,總能讓我想起電影中放下富家大業的男主和他相中的女孩在雨中相遇的橋段,可其實說白了也不過是大學懵懂無知時的荷爾蒙野性膨脹而已,真正的愛與情是要建立在經濟基礎之上的。”
江洛冰愣了一會,淡淡地說:“我也理解啊師兄,沒有物質基礎的喜歡就是個空殼子,金玉其表。她家境優越,從小養尊處優,但凡鈔票能解決的事情她從來都不用擔心;而我也就是個普通人,每天還在為溫飽問題而苦惱,物質條件這方面確實沒什么可說的……可是,有些東西不試試,心里就像長了刺,總歸是不甘,唉,反正我說多了師兄你也不會懂!”
“我這不是什么頤指氣使亂擺譜,我很清楚自己的占位,柳靖教員說的啊,什么樣條件打什么樣的仗嘛!想想在你們這個剛剛步入成人的年紀,學弟學妹們都會忍不住想嘗一嘗成年人戀愛的味道,可誰能保證現在抱在懷里的女孩會是你日后同床共枕的結發之緣呢?”遠寶玉的語氣略帶調侃,他打開了雨傘,靠在車門上,靚麗的寶藍色西服像是一朵青蓮,出淤泥而不染。
江洛冰愣了一會,沒太聽明白,他覺得遠寶玉在故意調侃他,皺著眉頭,有些煩躁:“什么意思啊?你是想說我追杉釤也是為了那個什么扯淡的戀愛體驗咯?嘲笑我一見鐘情的廉價愛情咯?”
遠寶玉被他突如其來的悶聲嚇了一跳,他扭頭看了看江洛冰那張生氣起來有些可愛的臉,像是只毛茸茸的小老虎在要吃的。
“你誤會了師弟,一見鐘情并不廉價,那是青春萌動最讓人回味的時候,欲望的騷動誰會沒有呢?我不是質疑你對榮師妹的感情,就像涼亭里那些歡聲笑語的家伙們,藏在里面的真情或是假意我們看不見,但他們心里很清楚。之后漫長的日子里會發現與對方的感情并不會像相遇的時候那么完美,可能吵架,或者冷戰,也可能有捉襟見肘的時候,或者遇見更有趣的師兄或者更漂亮的師姐在等著他們,所以說啊,誰能保證在那時候還能堅持愛情的初衷呢?終歸還是男人最理解男人,這個年紀由新鮮萌生的情愫真是人類的毒品,哈哈哈!”遠寶玉抽著剛剛剩下的半截雪茄,望著街對面的男男女女像是早已飽受愛情風霜的過來人。
“新鮮感總會過去的,不過人的情感不會!”遠寶玉接著說,“我只是勸你想明白一件事,愛情的生活終究會歸于平淡,一旦過了瓶頸期,你還會像現在這么喜歡她?”
這一次江洛冰沉默了好久,他身子緩緩軟了下來,倚著靠背著頭靜靜地看著窗外的闌珊雨幕,像是孤獨的小丑在眺望繁華。遠寶玉也不著急,在抉擇感情這種事情上,他更希望江洛冰能自己想通。
“寶哥,我是一個熱愛生活的人,我不想隨隨便便找個女孩搭伙廝守終生,我想找一個喝了酒眼睛會發光跟我講浪漫和愛的人,我想要浪漫,我想要一起去海邊,一起擁抱,一起接吻,一起擠在LiveHouse喝汽水,永遠自由,永遠熱淚盈眶!”許久之后,江洛冰低聲說。
愛情的路是漫長的,兩個小孩從手拉著手蹦蹦跳跳地,踏過無數個春去秋來,有晴天也有陰雨,面對更多更現實的風風雨雨形形色色,最后把最初的誓言立在自己的墓碑上,這才叫愛情,江洛冰確實不懂。他低著頭看著胸口插著的那朵玫瑰,似乎花瓣上的那股紅色熱情不再那么洶涌炙熱。
“得嘞,師弟你的感情觀真是令為兄刮目相看吶!既然老弟你已經邁開了腿,那兄弟我也只能鞍前馬后地跑啦!”遠寶玉緩緩啟動了車子,高亢的引擎再風雨中轟鳴,“嗨,靚女,哦喉中以雷呀!”
“喂,喂,你在干嘛啊師兄?是神經病發作了嗎?”江洛冰被遠寶玉張揚的舉動嚇得一驚。
只見遠寶玉甩了甩手上的煙蒂,漫不經心地向著街對岸正沉溺在蕩漾春心的女孩們招手,好在大雨隔音效果比較好,否則高墻下摟著女孩的兄弟們聞聲怕是要過來揮拳頭。
“情感課堂第一課嘛,和自己喜歡的女孩就要大膽地調情,鬼知道你們倆是不是都是令人頭疼的天蝎座。”
“什么意思啊?”
“就是喜歡被動啊!就像這樣,如果我遇見鐘意的女孩向她打招呼,省略其中告白的情節,我們會步入一段有趣的故事,可即便這樣,我也不會確定第一眼,她就是我的菜。”遠寶玉侃侃而談。
“嘿,帥哥,你的車很棒哦!”隔著雨幕,街邊的女孩們注意到站在這輛保時捷944里的男人,熱情地向他打招呼,遠寶玉揚了揚手,以笑臉回應,緊接著又有幾個女孩聞聲向這邊走了過來。
“看吧,和我素未謀面的女孩卻很熱情地向我走來,因為她們不是在和我打招呼,而是在和這輛昂貴的保時捷問好。愛情不會在意你此時此刻的風里雨里,還是一會兒的感冒發燒,它只是充裕你當下的動物沖動而已!”遠寶玉神采奕奕,“還有哦,這樣的天氣莫名地讓人覺得孤單,很容易讓女孩產生依附感,高檔的跑車再配上我這帥氣的臉,簡直就是風景藝術啊!曾經沒有經濟支撐我難得落寞,如今駕馭著保時捷豈能不馳騁沙場呢?師弟你從小到大孤身一人沒談過戀愛,很難理解這種情懷。”
“你就別再賣弄你那原本不多的情懷了好嗎師兄!”江洛冰冷哼一聲。
“嗨,師妹,我是師兄,通信部噠!用我幫你拿行李嗎?我力氣很大呢!”遠寶玉直接打開了車門,神氣地靠在車門上,吐出一口青煙,沖著路過孤零零的女孩招手,他那樣子完全不像師兄,倒像是黑道大哥手下混跡街面的打手。那位漂亮的學妹如臨大敵,嚇得匆匆溜入長街盡頭,消失在人群中。
“喂,拜托師兄把煙熄了,回車里來好么!風紀管理組以為是什么街頭混混調戲女同學,再把咱倆抓回去……”江洛冰再次被遠寶玉死皮賴臉的社交搞得猝不及防,急忙把遠寶玉拉回了車里。他覺得遠寶玉就像是條放在冰柜上的藍鰭金槍魚,熱情地叫賣著自己的身價,回頭還要嘲諷一番擺在案板上的小黃花魚。
隨著“嗡”的一聲,保時捷944伴著高亢的引擎揚長而去,遠寶玉的臉上神采飛揚。
“哎,現在的學妹都什么鬼審美?我還以為女孩們都會喜歡我這種劉青云類型的!”遠寶玉眨了眨自己圓溜溜的大眼睛,有些失落。
“還劉青云,就你?”江洛冰著實被他這種厚顏無恥的做派逗笑了,“你頂多也就陳百祥,還是《Prince Charming》里那個比較邋遢沒有情趣的陳百祥!”
“喂喂,這么健壯有型的身材男豈止陳百祥可比啊?要是我現在出道,香港的男星們必定沒飯吃好嘛!”遠寶玉氣嘟嘟得拍了拍自己肚子上若有若無的腹肌。
江洛冰嗤之以鼻,躺在靠背上翻了個身,懶得再跟這個活寶師兄聊下去。望著縹緲的雨幕,金色的街燈中隱隱浮現出那個女的影子,像是有什么小怪獸在舞動,這一天忽冷忽熱的勵志雞湯他喝的夠多了,讓他猶豫的心情逐漸麻木了。杉釤什么時候才會回來呢?他該以什么樣的形象去面對她呢?自己在她的心中是否還留有一絲余地呢?這些問題像是蜂蜜一樣,很甜卻也伴有鋒利的毒刺,隨著他心臟的跳動一幀一幀地提醒著他。
江洛冰伸了伸懶腰,捧著手里的奶茶杯晃了晃:“陳姨說是回南方,這是能喝到的最后一杯奶茶,要不要嘗嘗?”
“嘿嘿,還是師弟對我好!”嘮叨半天的遠寶玉早已口干舌燥,他歡喜地捧過杯子晃了晃,除了杯中干癟的檸檬片空空如也,遠寶玉憤憤地打開車窗,順手丟進路邊的垃圾箱里。
“師弟呀,我待你如親兄弟,你卻無情地調戲我的胃口!”
“好像是某人先提議玩的桌球吧?最后輸掉了賭注,卻把問題歸結在桌子上。”江洛冰挑了挑眉,“人不行,別怪路不平好嘛!”
“唉,師弟呀,我是真心疼愛你,可你也是真心拿著刀子往我的心口一陣亂捅啊!你怎么就是不理解為兄的愛呢,唉,為兄心疼啊!”遠寶玉摸著自己的胸口愁眉苦臉。
“少來,苦肉計早在去年底年夜飯你就表演過了,說起來你那頓飯欠的債還沒還完呢,算上這次的奶茶和蛋糕……師兄,干脆你給我當上一個月的男傭好了,也就是打打飯,抄抄作業什么的。”
“唉,蛋糕奶茶這種低級的甜點怎么能上我們江少爺的情人節菜單呢?今夜,無所不能的僚機的歐文·拉多維奇將輔佐他的小師弟喬·拉多維奇奇襲高貴的安妮公主!今夜,沒有遺憾的《Roman Holiday》將現地上演,地點怡和大廈,‘北極光陰’!”遠寶玉手指前方的光幕,像是重回戰場的勇士,屁股下的戰馬馬不停蹄地沖向遠方的敵人。
“開玩笑吧?真的假的?師兄,你別搞我啊!”江洛冰一驚,他聽說過“北極光陰”是個什么地方,學院不乏豪門貴族,曾聽同班的同學吹噓過自己的老爹花重金提前一個月定下了“北極光陰”的一個位子,只是為招待生意上的客戶,可見僅排場已經登峰造極了,江洛冰為了入圈也是做了一些功課。
“當然啊師弟,尖沙咀亞士厘道La Taverna餐廳去過吧,正宗的意大利菜,‘北極光陰’格調更高一些,燭光,制服,環境,絕佳的告白圣地!”遠寶玉爽快地大笑,“放心,你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華美的外包裝對于一個沒有勇氣示愛的男人最有用了,明天的TVB和各大報紙的頭條都會放上你帥氣英俊的臉,今夜你將是香港島最靚的仔!”
“師兄,杉釤還留學呢……”江洛冰說。
“通訊部的消息,令你久等的姑娘將于下午搭乘私人飛機抵達香港,你將是榮家掌舵人回來會見的第一位客人!”遠寶玉信誓旦旦。
“不是開玩笑的吧師兄!這突如其來的安排跟柳教員催我交論文似的。”江洛冰傻傻地瞪著眼睛難以置信,露出了一副很奇怪的表情,除了對遠寶玉萌生的一絲感動,更多的是面對即將而來的約會的不知所措。
“拿著師弟,征服你喜歡的姑娘!”遠寶玉把車鑰匙扔給江洛冰,“當呂布騎上赤兔馬,拿上方天畫戟,他才叫呂布!”
“榮師妹是位高貴的公主,你就是個馳騁疆場的騎士,有師兄我給你助陣,即便你騎著毛驢出山,我也能帶著你殺個七進七出!”遠寶玉那張笑意盈盈的臉足可以用雞賊來形容。
出什么山?你這蓬頭垢面倒是有些模樣,不過放在當年也就是個禍亂朝野的亂臣賊子!江洛冰心里充滿了十二分鄙夷。
“剛剛抽空去了一趟Sam's Tailor裁縫店,那家店的店長是我朋友,我按著你校服的尺碼定了套禮服,約會總要穿的漂亮點,否則怎么駕馭你的心儀姑娘呢!”遠寶玉揚眉,“到時候就開著這輛保時捷把你心愛的公主劫回家!”
漆黑的雨幕中藍色的暗流化成一道縹緲的波浪駛向了遠邊的高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