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點半，葉靈兮在路清川的辦公室門口等他。

辦公樓里過了下班時間，安靜，樓道的聲控燈也都滅著。葉靈兮站在門口的位置，靠著墻，隔一分鐘便跺幾下腳，保證她身前的燈亮著。

有點無聊，便拿出手機，剛打開微信，就聽到樓道里的腳步聲，聽著應該是路清川的。

“路老師。”

看了一眼好學生，孤零零的站在門口，路清川沒說話，掏出鑰匙開了門。

葉靈兮也沒有說話，進來，剛要關門，“別關，開著。”聽路清川的聲音好像有些生氣，葉靈兮聽話的把門打開，坐到他對面的位置。

打開電腦，找到她的論文，將開題的一些結構，邏輯，論據簡單闡明問題，葉靈兮一一記到筆記本上。

說完，路清川關電腦，收拾好東西，穿上外套。

“謝謝路老師，您說的我都記下了，改好之后我再發給您。”葉靈兮也收拾好，和路清川一起走出辦公室。

走到辦公樓門口，“那我先回宿舍了，您開車注意安全，路老師再見。”

“今天沒開車。”路清川將外套拉鏈拉上，“叫了車，在東門。正好順路，一起走吧。”

路清川的辦公樓正對著南門，過了晚八點門就關了，只好到東門叫車。葉靈兮的宿舍在東南角。

順路，的確是無法拒絕的理由。葉靈兮只好和路清川一起往東門走。

沉默了一會兒，兩個人都沒有主動開口。

“開學這段時間，還適應嗎？”路清川把手插到皮衣兜里。

“還好，選的課比較多，挺充實的。”

“你論文的事陸子文老師已經跟我溝通過了，他這學期要忙大四的畢業生，今后就由我來做你的指導老師。”

葉靈兮在剛剛就猜到了這個結果，并不驚訝，“那以后，我的論文就拜托您了，辛苦您幫我多多指導，我一定認真修改。”

路清川沒有回答，好學生突然又開始對自己客氣，不知道該說什么。

一路無話，臨近東門，還沒到宿舍區人多的時候，路清川才開口，“我走這邊。”

突然打破了安靜的氣氛。

“這個，是你生日那天準備好送你的，耽擱到現在。”路清川掏出一個很精致的木制首飾盒，“打開看看吧。”

路燈昏黃，卻更襯出路清川明亮的眼眸。

葉靈兮有點慌，一時語塞，接過禮物。

一枚通透的和田玉彌勒佛，溫潤細膩，笑容中滿是喜氣。

“到南院寺請法師誦經祈福過，保佑你平安健康。”路清川聲音也是溫潤的。

南院寺是江島的古剎名寺，居山面海，氣勢恢宏，是南部最大的寺院。

葉靈兮握著玉佛，有些踟躕。

雖然對玉器僅一知半解，但和田玉本就珍貴，這塊清透圓潤凝如脂，應該價值不菲，收下，總覺得不合身份。可是，為她祈福過，又不得不收吧。

“路老師，謝謝您。這玉太貴重，我……”

“我的心意不比這玉貴重？”路清川快被好學生的客氣惹毛了。

話已至此，葉靈兮只好默默收下禮物，“謝謝路老師……”

她的決心，還沒有跟他兵戎相見就已經潰不成軍，她根本抵不過他。

路清川不再說什么，好學生因為這塊玉貴重而拒絕的表情，令他差點忍不住，想當場質問她到底是怎么了。

理智告訴他在校園里，如果他跟她說起他的過往和現在，說起江島，是不合時宜的。

忍了忍，用幾秒平復了心情，“課程多也要注意身體。我先回去了。”

葉靈兮拿著這沉甸甸的禮物，望著路清川的車走遠了，才挪動步子。

天氣漸暖，四月末，孟秦的演講將在學校的大禮堂舉辦。

至此，有關孟秦的各種消息又成了學校熱點的話題之一。

作為校長千金，不僅相貌驚艷出眾，更是平城美院畢業的高材生，在法國深造三年，二十八歲，已經舉辦了全國巡回畫展。

這樣的成績和家世，讓很多人羨慕嫉妒。

即將舉辦的演講，更是邀請了平城師范美美術學院的前院長，平城美院的副校長作為嘉賓致辭。而路清川，則是主持人。

如此“豪華”的陣容，掀起了同學們的熱情和好奇心，215宿舍的四個人更不例外，都想去看看這美貌才華于一身的孟老師的演講多么精彩，可惜一票難求。

蘭曉雪動用了學生會的關系，沒能找到票。

最終還是依靠唐曉的穩固群眾基礎，幫忙要到了四張票。

為此，葉靈兮特意請唐曉吃了頓燒烤，連帶她生日落下那頓一起補上了。

“我要了四張票，我以為你們宿舍的人挨個都得請我吃個飯呢。”唐曉寒假參加了一個環保志愿者公益活動，人瘦了一圈。

“獅子大開口，我作為代表還不行嗎？”

“我只好屈尊下顧了。”唐曉的語氣浮夸，葉靈兮忍不住瞪他。

“還有個順水推舟的好事，孟秦的演講需要人提前布場，就是去幫忙。你們有沒有興趣？”

“這為什么是好事？明明是免費勞動力。”

“因為提前布場可以提早暗中觀察到孟秦和路清川啊，他們肯定要先過來類似彩排一下的。”

“唐曉，我從前為什么沒發現，男生也可以八卦一點點。”

“我又不去，我只是幫你們打探到消息而已啊！”唐曉一臉無辜，“不過最多就只有兩個人的名額，我先幫你們留下了。怎么樣，去不去？”

葉靈兮舉起青檸氣泡水，做了個拜托的手勢，“成交！”

葉靈兮和白羽作為場布人員中的同學，參與了外場布置工作。

從禮堂大門開始，到演講會的入門口，沿途擺放了孟秦的優秀作品，和統一的粉色百合花花籃。

由于特意聘請了專業布場人員，白羽葉靈兮和幾個幫忙的同學其實并沒有什么忙可以幫，偶爾幫著擺一下礦泉水，比較清閑。

而且一直都沒看到路清川和孟秦。

直到布場結束。

“唐曉這個大騙子，真是的，白浪費時間了，根本連那倆人的影子都沒看到。”白羽對唐曉，已經恢復了曾經的關系，只是，不像以前一樣總在一起開玩笑了。

“按常理推算應該會看到，沒看到也是沒想到吧，我都不生氣，你干嘛。”

“佛系姐姐，我無言以對。”白羽做了個封口的動作。

剛走出禮堂，迎面而來了路清川。

“路老師好。”兩個學生依舊異口同聲。

“你們去禮堂幫忙了？”看了看葉靈兮外套上有彩色的劃痕，像是剛弄上的。

“嗯，班長喊我們去的。”白羽答。

路清川點點頭，“一會兒也來看演講嗎？”

“當然啦，路老師做主持人必須得來捧您的場。”白羽又答。一邊的葉靈兮一直沒說話。

“你們路老師今天不是主角，不過也謝謝你的支持。”說完，將目光看向好學生，“演講完還有答謝宴，你們要不要過來參加？”

聽起來就覺得那些觥籌交錯的世界不屬于葉靈兮，“我們就是普通學生，不參加了。”

“答謝宴上有你們畢業的學長，還有其他學校的優秀畢業生都會來，人挺多的。”路清川的意思很明白，不是葉靈兮想象的樣子，算是一個學生和教師的交流會。

“哦對，許澤也回來。”路清川補充道。

“是作家許澤？我的偶像也來嗎？”白羽興奮了。

路清川點頭，“也是來捧場的。”

“我們兩個既不是優秀畢業生也不是美術專業的，真的可以去嗎？”白羽聽到許澤的名字就心動了。

“小羽……”葉靈兮無語。

“你們是未來的優秀畢業生，當然。”

演講準時開始。

215宿舍雖然托唐曉要到了票，可惜距離舞臺太遙遠，倒數第三排的位置，只能遠遠的看到人影。

“早知道拿個望遠鏡來，這都趕上看演唱會了。”蘭曉雪抱怨。

路清川雖然平時在校都是正裝打扮，以襯衫為主，很少穿西裝。

今天藏藍色一身西裝革履，葉靈兮的位置看不清臉，可打心里就覺得今天路清川比平時帥多了。

談吐沉穩，介紹了各位領導，致辭之后，重頭戲孟秦登臺。

也是藏藍色的休閑西裝，九分褲，高跟鞋。比起那天在操場外，更知性。

第一次聽她針對學術的講座。

由淺及深，侃侃而談。清晰透徹又充滿深意，葉靈兮作為非美術專業的學生，都對她的演講內容產生了興趣。

孟秦好像就是在用演講告知臺下的每個人，一個平步青云，并不依靠家世顯赫而成功的美麗年輕女孩的故事。

葉靈兮與她，相差甚遠。

路清川與她，該是相配的。

這是葉靈兮聽完整個演講后最大的感觸。孟秦的確配得上這么“豪華”的嘉賓陣容。

結束后，孟秦捧著鮮花，同嘉賓們合影留念，路清川則站在她身邊的位置。

不是應該看不清楚的嗎，葉靈兮卻不解，為什么兩個人的笑容像深深的印進她的眼睛里一樣，眼眶都是酸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