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老會是巫族權力機構,掌管巫族建設、防御一應事務,都由族內德高望重巫女擔任,她們名字都是一個字,撒是低一級巫師,苯輩分最高,她枯槁十指是常年與毒物接觸,被腐蝕而成的,她的年紀無人能知,與圣殿外面那棵溝壑滄桑的古柳齊名,族人視她們神一樣的存在。
她長發垂到地上,佝僂著身子,走起路來如柳枝隨風擺動,她聲音嘶啞,幽深而古怪,怒發出龍的咆哮,悲如猿的哀啼,這么說吧,她就是個怪物。
她跟所有巫師著裝都不一樣,她是一身麻布玄色裙衫,領口稀松,彎腰拄著拐杖走路時,可以看到一枚閃耀金光的錘子吊墜項鏈,據說,這是巫族圣物,它是一件創世之初寶器,魔族都垂涎的寶物,為了安全起見,始祖就把它幻化成吊墜,由歷代巫族領袖保管。
圣殿在散發著幽光、盤根錯節,長滿一種叫不死樹秘境之中,這里山泉從樹頂留下,奇花異草長在半空,致幻迷香從花草身上散發出來,走在滿是松針的泥土上,就算是巫族百姓每一步都得忍受被刺劇痛。
巫師和巫女們都穿著特制的鞋子,是會飛動的,她們只需手拉著手穿過不死樹人巨人手臂一樣的葉片,到達圣殿臺階下,等候苯的召令。
圣女和撒手挽著手,穿過不死樹枝干,飛到圣殿的時候,其它八位長老已經到齊了,她們垂手侍立,眼里流露出不安和恐懼。
圣女穿著白色長袍子,到了黑森林,她就得守這里的規矩,她緊緊挽著撒的手,撒感覺到她手是冰冰地,她用頭靠了靠她的肩,讓她不要害怕。
誰不害怕呢,長老會每十年召開一回,每開一次必有生死大事發生,圣女就是在這圣殿里長大的,她已經隱隱感到不詳氣息正慢慢向她靠近。
小時候,她穿著單薄的白袍子光著雙腳站在滿是松針地上習讀圣典,松針尖刺刺破皮膚,鮮血染紅腳下松針,她不敢發出一聲抱怨,因為苯就站在圣殿高高臺階上,冷冷地望著她。
她親眼見過苯是如何用燒紅的鉗子,撬開摔碎法器侍女的嘴,把一整杯綠色煉藥倒進她嘴里,侍女像一條垂死掙扎的魚一樣,打滾而死。
她不敢哭,緊咬嘴唇,淚水簌簌流下,幼小身體在一整夜里,瑟瑟發抖。
是撒給了她一道微光,撒對她的懲罰,在執行時盡量放寬一些,并在煉藥時給她更多耐心的輔導,她用最好的靈藥提升她的法力,在短短十年間她戰勝所有對手,戴上代表最高榮譽的金烏冠。
不死樹巨人手臂樹葉,發出拍巴掌的聲音,一股夜貓子似的叫聲打破寂靜,眾人抬起頭,只見圣殿緊閉的大門,“吱呀呀”打開了,緊接著,就是數百只黑烏鴉旋風一樣從門縫間涌出!
“咳咳”一個衰老的聲音從里面傳出,“都進來吧。”
八位長老四人一組,分成兩列,走在前面。
圣女戴著金烏冠由撒陪同著走在中間。其余人緊隨其后。
“靖,你站近一點,我老了,看不清你的臉。”苯拖著長發,一步一步走過來,枯長手指試圖觸摸她。
圣殿里巨型食人花纏繞著柱子,青石地面縫隙里閃動著水質銀光,一個占卜的圓形星位儀懸浮在半空,墻壁上是歷代長老巨型圖像。
圣女小心翼翼地匍匐在地,親吻她的雙腳行禮。
“孩子!”她彎腰摸著她的臉。
“王宮里珍珠粉讓你皮膚真膩滑呀!”她手指向下,抬起圣女的下巴,“溫柔鄉讓你忘了黑森林你的家?”她用發黃的眼珠死死盯著她,眼珠里冷得像千年塵封的寒冰。
“不,從沒忘記。”她顫抖著聲音說。
“起來,你看看這墻壁上的畫像,很快你就可以跟她們一樣,受巫族永世膜拜,我們尊你為圣女,你說,為什么要辜負這無上的榮耀?”她雙臂向上,環顧圣殿,十個指頭張開,做出擁抱一切的姿態。
但很快,她痛苦地垂下雙臂,發出哀嚎。
“歷代長老們啊!苯辜負了你們期待,用我畢生心血,竟培養出這逆天罪人,你們懲罰我吧!”她低頭手臂抱在胸前,做出懺悔的姿勢。
圣殿上鴉雀無聲,靜得一根針掉下來的聲音都聽得見。
“來人,摘下圣女頭上的金烏冠,取消她巫籍,用巫族長生死來懲罰她。”苯搖動身體,就如同神靈附體一樣,行使權力。
圣女幾乎暈倒在地上,長老會原來就是她的審判會,如果知道是這個結局,她就不來赴險了。
撒見狀,撲通跪地,緊爬幾步,跪在苯腳前。
“長老,這懲罰太重,巫族一百年才出一位圣女,現在正是決定巫族命運時刻,沒有了圣女,天空城我們就去不成了。”她臉色驚恐,眼睛里已經有濕色。
苯雙掌合十,舉過頭頂,念動咒語啟動殿中巨型圓盤,圓盤快速旋轉起來,里面十二顆大珠子跟著旋轉靈動起來,眾人伸長脖子,這占卜神器,一旦啟動,就是始祖神識再現。
只見里面十二顆大珠子從轉盤里連成一條直線飛出轉盤,指向殿頂八十八座星座一個方位—射手座。
撒扭回頭,她用袖子擦了又擦眼睛,射手座下方那顆最弱弱星,閃動耀眼之光,咦,什么時候,那顆星有生命力了?
“它就是黛伊的本命星,她的靈力一旦被突破,她就不再是任由我們擺布的小姑娘。”苯厲聲說道。
“這與圣女有什么關系?”撒不肯承認。
苯彎下腰,抓起撒的長袍子,拎起她看著那顆星,“你在宮里待久了,姐姐殺死弟弟的預言都不記得了?”她惡狠狠地說。
“殺死她,我去殺死她!”撒高聲說。
“她死了,沒有鳳凰靈力加持,天空城就是一堆廢鐵,你說,巫族去天空城還有什么意義?嗯?”苯恨她冥頑不靈,死不悔改。
“但是,圣女不該死,她還那么年輕,她剛做了媽媽,不能殺死她和她的孩子,再說王也不會答應的。”她掙扎著說。
“王關心的是天空城,不是她手里的兒子。”苯厭倦跟她這個低級巫女解釋。
圣女頭上烏金冠被左右巫女強行摘下拿走了,一頭瀑布樣青絲散落,她盛世容顏也救不了她妄自稱大的美夢,她不知該爭辯什么,或者說,她已經傻了,苯的命令就是她不可抗拒的魔咒。
“把她拉出去!”苯枯枝手臂指著她。
其他長老面面相覷,笨就是這么獨斷專行,但這一次,她們該不該說點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