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覺秋風已寒，夜如殘冬，這一刻，連月光都顯得黯然失色。

現在，終于到了最后決戰的時候，天上地下已經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夠阻止這場決戰。

這一刻，也許短暫，可是有許多人為了等待這一刻，已經付出了他們所有的一切。

至于這一戰是不是值得？那些人等得是不是值得？西門吹雪和葉孤城都已不會在乎，他們現在唯一在乎的只有手中的劍。

葉孤城說道：“如果我戰敗，請收下我的劍?！?

“好?！蔽鏖T吹雪點了點頭，也說道：“如果我戰敗，也請收下我的劍?！?

葉孤城亦點頭道：“好?！?

······

殿前廣場上，作為西門吹雪的朋友，陸小鳳的眼睛一直緊緊盯著西門吹雪和葉孤城的劍，留意著他們的每一個輕微的動作和眼神。

“你看起來似乎很緊張？”葉青突然笑著說道，雙手抱懷，整個人顯得頗為隨意放松。

陸小鳳挑了挑眉，整個人顯得有些深沉，說道：“我確實很擔心。”

葉青道：“你還在擔心西門吹雪？”

陸小鳳點頭。

他的確在擔心西門吹雪，西門吹雪的劍本來是神的，但是現在的西門吹雪已經不再是神，他變成了人，非但有了老婆還有了孩子。

而但凡是人，都總會有感情的，有感情的人就會有所愛，自然也會有所恐懼。

陸小鳳實在不得不懷疑，這些會否影響到西門吹雪揮劍的速度，雖然先前他們已有過了有情劍道和無情劍道之論。

而他所面對的人，則是今夜無論如何都會死的，從另一個方面說也就是葉孤城已經失去了所有羈絆。

對于一個劍客來說，沒有了羈絆，他的劍自然可以更快。

兩相對比，也就難怪陸小鳳對西門吹雪的信心不足。

葉青突然說道：“你的擔心很有道理，但其實也很沒道理。”

陸小鳳：“怎么說？”

葉青的聲音變得有些低沉道：“我還沒有見過西門吹雪的劍，但我見過葉孤城的劍，天外飛仙的確是世間最美的劍法?！?

世間所有美麗的背后往往都藏著致命的危險，而最美的劍法豈不也是最危險的劍法，陸小鳳的心頓時更沉了幾分。

不過葉青的話還沒有說完，他繼續道：“就劍法而論，現在的葉孤城劍法早已臻至完美，西門吹雪卻明顯還沒有達到巔峰，所以你的擔心是有道理的?！?

陸小鳳的心情很沉重，不過他又想到了葉青的后半句話，問道：“那你所說的沒道理又是什么意思？”

葉青聞言，神色有些唏噓道：“對于西門吹雪和葉孤城他們這種人來說，決戰之時是絕無選擇的余地的，勝就是生敗就是死，可是現在的勝負對于葉孤城來說，其實已經沒有了意義。因為他今夜無論是勝還是敗，他已經注定無法活著離開紫禁城了?！?

“你是說······”陸小鳳話未說完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是他的表情卻很奇怪，說不上高興還是失落。

因為不僅西門吹雪是他的朋友，葉孤城也算是他的朋友，而現在這兩個朋友在今夜注定會有一個人死去。

葉青已經不再說話了，陸小鳳也沒了言語，他們的眼睛都已落到了殿頂之上，這武林中兩柄最強的劍已同時刺出。

西門吹雪和葉孤城出劍的時候，兩人之間的距離還有很遠，刺出的劍劍速看起來并不快。

而就在這時，令很多人無法理解的一幕就出現了。

他們的劍鋒都還未有接觸，兩人的劍招就已經開始不停的變換，兩個人的移動速度很慢，但他們手中的劍揮舞得卻是越來越快。

只有少數人，像是司空摘心、木道人、老實和尚和魏子云幾個人，看著眼前的兩人此時已流出了冷汗。

蓋因為葉孤城和西門吹雪劍雖未至，劍招卻是早就心隨意到，不啻于已正面交鋒了上百招不止了。

若然換作他們處在西門吹雪或者葉孤城的位置，怕是早已經身首異處了。

只是陸小鳳的額頭上卻是忽然冒出了汗，他猛然發現兩人的交手看似勢均力敵，可西門吹雪的劍式明顯有那么幾分呆滯，不像是葉孤城的劍依舊那么空靈縹緲。

陸小鳳知道自己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西門吹雪的劍上，真的系上了他的妻子和孩子，這些感情就像是一條看不見的線，牢牢地禁錮住了他劍招里的變化，讓他的劍再也無法像從前一樣的快。

再這樣下去，他們的劍接觸的那一刻，西門吹雪將必死無疑。

可是就在這時，陸小鳳的耳邊忽然傳來一聲輕嘆：“葉孤城，可惜了！”

然后就在此時，西門吹雪和葉孤城的劍已近在咫尺，這已是他們的最后一劍，生與死勝與敗全在這一劍之間。

而也是直到此時此刻，西門吹雪才發現自己的劍比葉孤城的劍慢了一步，葉孤城的劍將比他更先一步穿過他的胸膛。

可是就在這最后一刻來臨之時，西門吹雪發現葉孤城的劍并沒有穿過他的胸膛，反而是他冰冷的劍鋒已刺入了葉孤城的心臟。

在這最后瞬間，葉孤城的臉上忽然露出了笑容，與西門吹雪的目光接觸，葉孤城從心底深處長長吐出口氣輕輕說道：“謝謝?！?

而西門吹雪已明白，他目光中流露出來的意思，然后葉孤城就緩緩倒了下去。

此時明月已消失，星光也已消失，漸亮的天邊一朵白云悄悄飛去，所有的一切都變得分外安靜。

紫禁之巔，雙劍爭雄，一代劍圣，至此隕落。

西門吹雪輕輕吹落劍上的血，仰面四顧，突然感覺天地悠悠有種說不出來的寂寞。

他收起了手中的劍，伸手拿起了葉孤城手中的劍，正準備也收起來的時候，身邊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

“等一等?！?

西門吹雪抬眼望去的時候，看到的是一個背劍的青衣年輕人，來人正是葉青，目光中頓時多了幾分神采。

西門吹雪清冷的聲音響起，莫名地還帶著幾分興奮：“你也想與我比劍？”

葉青搖了搖頭，目光落在了西門吹雪手中的劍上，臉上帶著笑意道：“我這個人不喜歡比劍，我想要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