龜孫大爺帶著到的地方很怪，也很偏遠，竟是已經到了城外。

這是一個久已荒廢的窯場，放眼望去的是一個個積滿了灰塵長滿了青苔的窯洞，看著特別像是一座座并排的荒墳。

陸小鳳有幾分驚訝，挑眉問道：“大智大通就在這里?”

龜孫大爺點頭道：“當然，我既然約你們在這里見面，他們當然就會在這里。”

龜孫大爺隨手向前面一指，正對著一個窯洞，說道：“就在那里面。”

眾人皆是愕然，實在難理解人怎么會喜歡待在那樣的窯洞里。

只見龜孫大爺繼續說道：“等我去給他們打個招呼，你們準備好，一會兒有什么問題就盡管問吧，當然，無論問什么，都得要五十兩銀子才行，而且……”

葉青了然于胸，笑著調侃道：“而且依舊是老規矩，只能在外面問，不能進去對吧！”

龜孫大爺笑瞇瞇地點了好頭，道：“對，是這個規矩。”

“那你快去啊，還磨蹭什么！？”旁邊薛冰跟著走了這么遠的路，早就等得有些不耐煩了。

“是是是……”龜孫這女人他可惹不起，窯洞低矮而陰暗，即使像孫老爺這么瘦小的人，也得彎下腰才能鉆進去。

過了沒多久，就聽見他的聲音從里面傳出來：“開始。”

陸小鳳問道：“你覺得西門吹雪和葉孤城這次決戰，誰會贏？”

“你只花了五十兩，就想知道這答案，未免顯得太便宜了些。“回答這問題的是大智，陸小鳳聽見過他的聲音。

“但我卻還是不妨告訴你。”大智接著道：“只是這個問題早先我是有答案的，但現在連我也不知道了。”

“這倒奇了，這江湖上還有你們大智大通不知道的問題？”陸小鳳有些驚訝。

“本來西門吹雪和葉孤城這一戰，他們誰都不會贏……”大智大通稍稍停了一下，又說道：“只是現在又出現了變化……”

“為什么?”這已經是第二個問題了，陸小鳳貌似有些急切地第二次拋入了五十兩銀子。

“兩虎相爭，必有所傷，然真正能取得勝利的，卻只可能是那些躲在背后觀看的獵人。”大智大通不疾不徐地說著，繼續道：“不過那些想當黃雀的獵人怕也不會想到，在他們的背后還有可能藏著一頭老鷹!”

葉青靜靜的聽著，眼睛里已露出贊許之意，這“大智大通”倒的確有幾分本事，懂得用如此巧妙的方法來回答這個問題，不過卻不知道他后面所說的老鷹指的是哪一個。

“你所說的老鷹是誰？”陸小鳳自然比他更好奇這個問題，所以他今天第三次扔了五十兩進窯洞。

“他是一個帶著神秘武功還很厲害的人，而且現在就在京城。”這也是個很聰明又巧妙的回答，卻又沒有人指出那人究竟是誰。

陸小鳳嘆了口氣，感覺有些云里霧里，仿佛覺得自己似乎已經知道了些什么，又似乎什么也不知道，這一百五十兩銀子貌似花得不太值得。

“葉孤城是不是真的已被唐家的毒砂所傷?”又一錠銀子飛了出去，這次問話總算到了重點。

大智大通回答：“是的。”

陸小鳳問道：“唐門的毒，除了唐家的獨門解藥外，還有沒有其他方法可救?”

大智大通道：“自然是有的，而且據我所知不下三種。”

葉青聞言眉頭微挑，陸小鳳則是面露慶幸，畢竟他將葉孤城當做朋友。

“你們知不知道無名島怎么去?”葉青忽然開口問道。

陸小鳳沒想到一直安靜的葉青會提問，還問出這么古怪的問題，有些詫異。

窯洞里的人似乎也對這個問題很詫異，因此半天沒有回應。

過了一會兒，才傳出來聲音：“那個地方，當你想要去的時候，你自然就可以去的。”

旁人聽來，怕以為又是這種貌似巧妙的回答，然而葉青知道，大智大通想表達的是另外一個意思，也，只有陸小鳳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好了，我沒有問題了，你繼續吧。”葉青對自己得到的回復很滿意，同時對于大智大通的身份也是有了些許猜測。

“你們有沒有什么話要問的?”陸小鳳轉頭看向公孫大娘幾女。

公孫大娘和歐陽情搖了搖頭，薛冰則是像沒聽到一樣。

陸小鳳一看這情形，發現自己似乎也沒什么需要詢問了，就準備結束問話，可是他忽然又想起了一件奇怪的事，他覺得這件事也許剛好趁機問問。

“你知不知道杜桐軒發現了什么秘密，為何突然改變了主意?”

“他……“大智大通剛要回答，卻在這時突然響起了一陣奇異的竹笛聲，打斷了他接下來的話。

笛聲悠遠，卻極為短促，遠遠的這么一響，竟是就已經聽不見了。

陸小鳳兀自皺了皺眉，葉青則是忽然握住了手中長劍，眾女也是面露警惕之色。

突聽“哩“的一聲，一條青色的小蛇猛地從窯洞中像箭一般飛射而出，只在草叢中一閃，就已消失不見。

這條小青蛇雖然小，但動作卻是比閃電還快，哪怕葉青早有準備，但終歸離他有些距離，一時間竟也沒有反應過來。

陸小鳳卻是突然面色大變了，大聲一呼，人已當先飛奔向窯洞。

情景映入眾人視野，光線從破窯洞中照進去，恰巧照在一個已經變成死灰色的人臉上，雙眼凸出里面充滿了驚懼之色。

“公孫大爺！”歐陽情一聲驚呼，聲音里滿是不可置信。

公孫大娘注意到了龜孫大爺脖子上的黑色牙印，面色顯得有些凝重道：“好厲害的毒！是剛才那條蛇？！”

陸小鳳面色有些難看，點了點頭，這無論誰都能看得出。

薛冰則是失聲問道：“大智大通呢?”

陸小鳳有些沉默，葉青則是走了過去，抬頭看了看四周，才緩緩道：“從一開始就根本沒有大智大通這兩個人的存在。”

薛冰怔住，她并不是聽得很懂，一時間有些沒想明白。

葉青繼續道：“我們所以為的大智大通，其實一直都只是一個人而已。”

薛冰愕然，似是明白了什么，驚異道：“他們兩個，都是這龜孫大爺假扮的？”

葉青點點頭，指了指窯洞四壁，道：“這窯洞四面緊封并無暗門，也只有這個解釋才說得通。”

薛冰又道：“可是他們的聲音……”說到這里，她忽然說不下去了，因為這個看似問題的問題，其實并不是問題。

江湖上有很多人可以改變自己面貌，自然也不缺有些人可以改變自己的聲音，最厲害的傳聞里，甚至有人能同時做出三十六種不同的聲音來。

薛冰沒有再問下去，歐陽情卻是皺起了眉，道：“這龜孫大爺我很熟悉，他又為何要制造出大智大通這樣兩個人?”

公孫大娘若有所思，說道：“也許他只是不想招惹了不必要的麻煩，更或許他本身就有很特殊的身份。”

就像是她自己一樣，既可以是炒板栗的唐姥姥，也可以是賣豬肉的屠夫……

陸小鳳嘆息了一聲，神色變得很悲傷，道：“不管他是怕麻煩，還是有特殊的身份，現在都已不重要了，因為他最終還是沒能躲過去這一劫。”

后面的話，陸小鳳沒有說出來，他一向很是喜歡龜孫大爺這個人的。

葉青亦是發出一聲嘆息，道：“號稱無所不知的大智大通，本不該死得太早的，只是貌似他知道得太多了，有些人并不想讓他把這些知道的事告訴別人，而這一點大智大通好像并不知道。”

薛冰發出一聲驚呼，道：“是那一道笛聲，有人要殺他。”

“只有受過嚴格訓練的毒蛇，才會聽到笛聲就殺人。“歐陽情動容道：“那條毒蛇是有人故意放在這里的，就為了來暗算龜孫大爺。”

陸小鳳點了點頭，面帶憤怒之色道：“野生蛇類一般只會攻擊人的四肢，只有經過訓練的蛇才會攻擊人的脖子。”

公孫大娘想起那天條會飛的小青蛇，道：“吹笛的人顯然不想讓你知道杜桐軒背后的秘密，你準備怎么辦？”

陸小鳳道：“不管他是什么人，不管他有著什么秘密，殺了我陸小鳳的朋友，我遲早都一定要查出來。”

葉青有些感嘆，不知道是該為那些實行計劃的人感到高興還是悲哀，被激怒的陸小鳳，怕是誰也不能料到他究竟能做些什么。

而龜孫大爺究竟還知道多少別人不愿他說出的秘密，更想不到他怎么會知道這些秘密，也許這一切都將隨著他的尸體成為謎底，永遠埋藏在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