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卡斯就去往學院氣象局。

氣象局是一棟三層的建筑，頂上立著行星圍繞恒星公轉的雕像。聽說這棟樓本來是星象局的總會，但是星象學家在二十二年前的大辯論中被踢出了學院，氣象局就沿用了這棟樓。

氣象局前臺是個穿著黑色長裙的年輕女士，報上凱文的名字后。前臺的女士露出厭惡的神情，將卡斯帶到了凱文的辦公室。

卡斯看著眼前這個人，很難把他和之前在學院中那個瘦小的凱文畫上等號。凱文現在體重竟好像快有兩百斤，走動時全身的肥肉都顫動著。

這才過了兩年。

“凱文，兩年不見，你可變化不少。”‘卡斯坐下，對著凱文說。

凱文抬起頭，眼中閃著渾濁的光，他扯扯嘴，肥肉叢生的臉上擠出一個笑容。

“也就～最近～的事，你自己去～沖杯～咖啡吧，我現在～不太方便～動了。”

“行，你需要嗎？我記得你喜歡喝濃縮咖啡。”

“麻煩～你了，不過～我現在～喜歡～多加糖～的拿鐵。”

卡斯兌了一杯拿鐵，又多加了半勺糖，拿給凱文。

凱文嘗了一口，眉頭皺起，又從抽屜里拿出一包方糖，全部倒進了杯子里，用肥胖的手拿著勺子費勁的攪拌著。

卡斯無法理解凱文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他身上恐怕也發生了神秘事件，這也像是一種異變。”他想。

不過卡斯現在自身難保，沒法再分心關注凱文的問題，而且如果交談過深，將凱文也牽扯到自己現在的異變中，也許對凱文反而會造成更大的傷害。

他開門見山：“凱文，我想看一看昨天的雨量記錄”。

“雨量～記錄～”凱文緩緩地重復了一遍，用著咕噥的語氣。

“對”

凱文歪了歪頭，好像在思考著什么東西。

過了一分鐘，凱文回答道：“在你背后～的柜子～里，自己～找一下，我～不太～方便動。”

卡斯察覺到一種詭異的氣息，他動作快起來，轉身在背后的柜子里翻找著。

終于，卡斯找到了暴雨當天的記錄文件夾，文件夾里有著全克里城各個區域的雨量數據，每隔三十分鐘左右做一次采樣。

這樣龐大的數據，正是學院氣象學發展的基石。

0，0，0，0！

卡斯將記錄著那天十點左右數據的檔案往前翻，往后翻。

雨量數據都是0！如果是以前，他只會懷疑是學院的記錄出了問題，但現在結合到自己身上發生的異變，“超自然事件”這五個字浮現在他的腦海。

忽然，卡斯背后傳來一陣響動。

卡斯急忙轉身，凱文還是保持著原來的坐姿，沒有任何動作，只是腹部在不停的起伏。

“凱文，你還好嗎？”卡斯看著這奇詭的景象，心里一陣發毛，小心詢問到。

凱文張嘴:“我～很好，只是～最近～身體不舒服，已經～吃過藥了。”他的嘴邊漏出黃色的液體，他一愣，抬起長滿肥肉的手，擦拭了起來。

眼前的場景讓卡斯想要嘔吐，直覺催促著他趕快離開這個地方。

“謝謝你，凱文，如果你需要什么幫助，一定要聯系我。”卡斯走到門邊，拉著門，對著凱文說到。

凱文嘴角扯了扯，再次露出笑容：

“我～很好，不～需要幫助，謝謝～你的～心意。”

卡斯帶上了門。

凱文的臉上忽現出恍惚的神色，衣物下發生更加劇烈的波動，嘴角不停滲出黃色的液體。

——

卡斯回到家，又想起了凱文。

凱文全身上下都透露著詭異的氣息，是疾病？還是也和自己一樣發生了異變？他搖搖頭，試圖將凱文的事情清出腦海，現在更要加緊調查自己的異變。凱文的情況只能作為調查過程中附加的項目。

今天的氣象局數據確認了那場暴雨不正常。但是如果要得到更多的信息，恐怕只能再了解一下當時一同淋雨的那些人的情況了。

但是那晚到地蟲站的路上他并沒有注意身邊的人的樣子，而且在列車上由于過于昏沉，他對乘客的樣子也沒有印象，實在找不到入手之處。

忽然，他想起了一個線索！

“帶毒蛇上地鐵“的那位女士。

從現在的情況看，想要確定當時和他同乘列車的人，只能從現在最有曝光度的，報道中的女士或者是目擊證人著手，只要緊跟這條報道，就一定能找到和他遭遇一致的人！

“至少現在有一個方向。”卡斯不畏懼其他事情，但他很討厭在問題面前像無頭蒼蠅一樣，現在確定了行動計劃，他的心安定了一點。

雖然凱文的事還是一直壓在他的心頭，但卡斯緊繃的精神慢慢變得放松。

他覺得困意一陣陣襲來，靠在床頭，睡了過去。

——

“亞拉阿貢！亞拉阿貢！亞拉阿貢！”

又來到夢中，卡斯感覺自己浸泡在水中，但是沒有了上次那種粘稠的感覺，行動和呼吸都沒有任何的阻礙。

在液體中呼吸，給他一種奇怪的感覺，他感覺水從鼻中經過，從口中流出，肺泡在這個過程中充滿氧氣。

“又來了。”卡斯已經連續幾天沒有做過這個怪夢，但是今天卻再次做夢。他也不確定是因為受到了凱文的刺激，還是因為自己身體正在發生更加深度的異變。

他在夢中揮動肢體游曳，往下看去時，水底近在咫尺，各種藻類幽幽的發出熒光，抬頭卻看不到水面，看來自己在水面下至少有幾十米。

卡斯向上游去，上方慢慢透出微光，他看到一條直道的影子投在水面。

“看來這次是從上次掉下來的地方開始。”他仔細地盯著上方，想看看那些怪物是不是還在直道末端。

忽然，他感覺水體有輕微的擾動，向下看去時，無數根黑色的觸手已向他猛沖而來！

卡斯心里一陣慌亂，揮動肢體，努力在水體中左右騰挪，但終究并不習慣在水中行動。

他躲閃不及，被一根觸手抓住，更多的觸手纏繞過來，將他緊緊包住，讓他無法做出任何動作。

觸手慢慢往后收回。

卡斯離觸手之后的本體越來越近，他看到陰影中亮出幾百顆綠色的眼珠，這景象對他的精神是極大的污染，但他卻不能閉上眼睛——在未知的危險之中，閉上眼睛恐怕是更快的取死之道。

背后的輪廓越來越明顯了，這是一只頭部遍布著綠色眼睛的百眼章魚，光是頭部，就和卡斯在港口見過的最大的鯊魚差不多大！

這只章魚盤踞在一根石柱上，這根石柱遍布著意義不明的花紋，但更奇怪的是石柱的結構。

石柱的結構竟超出了常人大腦的想象能力。彎曲的空間如同四維曲面的投影，無數的線條互相交錯，但同時又表現出平行的特性。

越不能理解，就越想看清，卡斯入迷的盯著這個石柱，甚至忘了危險的處境。

“砰！”悶悶的響聲隨著水體傳來，章魚頭上的百目轉向柱子之后的黑暗，大部分腕足蜷縮在一起，卡斯竟從這個動作中看出了一絲恐懼的意味。

一個巨大無匹的黑影在柱后慢慢顯現！

卡斯的眼睛滲出血液，頭腦承受著刀割般的疼痛，耳邊響起各式各樣的神圣頌念聲！

終于，黑影現出了真貌。

——

卡斯猛然驚醒過來。

他已記不清自己剛才看到了什么，只記得心里涌起的，原始而古老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