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鐘指到晚上8點5分。

審訊室的門忽然打開，發出沉悶的“嘎吱”聲。

閉著眼睛靠在椅子上休息的卡斯睜開眼，看向門口。

他今天感覺后腦始終有輕微的奇特痛感，但每次他閉眼仔細感受的時候，這種感覺又會消失，不過最近怪事太多了，他也沒覺得有什么大不了。

“可能是后腦受傷的后遺癥吧?！彼?。

跟他想的一樣，門口進來的是嚴肅的緹娜和跟著她的雷諾醫師。

雷諾醫師也一臉古板，并沒有和卡斯打招呼，于是卡斯也裝作不認識他。

“雷諾醫師，請坐在那里?！?

緹娜指著卡斯對面的椅子，讓雷諾坐下。

“好的，女士。”

雷諾坐下，打開剛才提著的手提箱，箱子里面放著圣書，懷表，打火機，小鐵棍等各種小道具。

“相信給犯人做的催眠流程也不用我提醒你了?！?

緹娜雙手叉在胸前，靠在審訊室門邊道。

雷諾點點頭，從箱子里拿出圣書，放在桌上，一手按在圣書上，一手以手心向外的姿勢舉到頭邊，閉上眼睛。

“我向神圣之靈發誓，我對接下來的催眠中出現的證據沒有施加任何的心理暗示，我所提供的將是被催眠者認為的真相，真相，只有真相。”

“開始吧?！本熌日f。

雷諾調整呼吸，讓自己進入狀態，催眠是一項需要靜心的工作。他從箱子里拿出一個鐘擺，在卡斯面前有節奏的輕輕搖晃。

“我們從這個開始，”雷諾以輕柔的聲音說到，“請你盡量放松?！?

卡斯聽著雷諾和平時不符的音調，放松了身體，呼吸也變得輕柔。

十幾分鐘過了，卡斯眼皮變得有些沉重，他慢慢閉上了眼。

“現在，你覺得你的手臂很輕，很輕，輕的向上飄，上飄大約4英寸?！?

卡斯試圖抬起手，但是被繩子擋住了，發出微微的響動。

雷諾回頭看了一眼緹娜，點了點頭，他確認卡斯已經進入催眠狀態。

其實卡斯還保持著意識，剛剛正要進入催眠狀態時，他忽然感覺后腦傳來一陣電流一樣的刺激，又恢復了清醒，不過他的外在表現和被催眠沒有兩樣。

緹娜走上前來，在桌上拿了一張紙和羊毛筆，書寫著問題，然后遞給雷諾。

雷諾以悠遠的聲音念出。

“卡斯，昨晚發生了什么事？”

卡斯裝出精神恍惚的語氣，在昨天的事情上稍作修改，回答到。

“昨晚我正在睡覺，忽然樓下傳來了貓叫聲和人的尖叫聲，我驚醒了，就想出去看看。”

“我看到了一個怪模怪樣，形態詭異的怪物，它，它沖著我追來了！”卡斯做出驚恐的樣子。

“沒事，沒事，你現在已經在一個非常安全的環境中，繼續說下去。”雷諾安撫著卡斯，讓問詢可以繼續進行。

卡斯控制著自己的呼吸，裝作慢慢平靜下去。

“怪物朝著我的房間沖了過來，我關上了門，去床頭拿了刀，這時怪物直接撞破門沖了進來，我用刀胡亂的砍，血液到處飛濺?！?

“這怪物居然殺不死，怎么砍都能活過來，我不得已，只能從窗臺跳下去，還好沒有摔傷?！?

“但怪物沖破窗戶跳下來，一直緊追著我，我沒往貧民窟跑，因為那邊人太多，我怕怪物再傷人，所以我往港口方向跑?！?

“港口大門封閉著，但怪物直追了過來，我沒辦法，只能跳到旁邊的運河里，游進港區然后爬上了岸?！?

“我回頭，看到怪物越過了大門，沒辦法，我就往轉運區那邊跑，想躲在卡車底下，但是怪物也一直繼續襲擊我，最后我只能通過引爆鍋爐的方式，干掉了這個怪物?！?

雷諾醫師聽著，古板的臉上也不由得露出了奇異的神情。

他轉過頭，看著緹娜，卻看到緹娜面上也帶著莫名的疑惑。

“他真的已經進入催眠狀態了嗎？”緹娜不能相信。

“你這是質疑我的專業！”雷諾情緒忽然激動，但是畢竟對方是警衛隊高級長官，他冷靜下來：“不過當然，你也可以再找另一個醫師來鑒定。”

“殺不死的怪物、超強的彈跳力、為了解決怪物引爆鍋爐？我們在現場可沒有發現任何怪物的尸體，連碎片都沒有?！本熌葥u頭道。

雷諾醫師也搖了搖頭。

“這涉及到很多細節，需要你們警衛隊自己加以判斷，我唯一能告訴你的就是，催眠只能讓他說出他相信的事實?！?

“你是說他可能已經瘋了？所以相信自己看到了怪物？”緹娜用自己的理解解讀到。

“很有可能?！?

“但是他看起來神智非常清醒，除了剛才說的關于怪物的故事。”

“正如我剛才所說，我只是一個心理醫師，你們當然會有自己的判斷，我能做出的唯一的建議是，再找一個心理醫師來確認一下，有時候不同的醫師會得到不同的結果。”

緹娜點點頭，“我會慎重考慮這個提議?！?

雷諾從箱子里拿出小指粗的鐵棍，一敲鐘擺，發出清脆的響聲。

“現在，我數321，你將退出催眠狀態?！?

“3”

“2”

“1”

卡斯裝作如夢初醒的樣子，睜開眼睛，掃視了兩眼雷諾和緹娜，問到：“怎么樣，我說了什么？”

“一些瘋話。我更懷疑你是致幻劑吸入過量了?！本熌壤淅涞?。

“具體說了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今晚你就呆在這里，明天我會再過來。”緹娜轉身出去，帶上了門。

——

灰區中部富人區，菲斯特家族的別墅內，維多利亞式裝潢的大廳里。

緹娜換上了居家的寬松衣服，和菲斯特探長隔著放咖啡的小桌，面對著坐著。

“父親，今天修倫特在催眠狀態下，說了一個奇特的故事……”

緹娜如實的將今晚發生的事情告訴菲斯特探長。

“這事情確實很奇怪，緹娜你怎么看？”

菲斯特探長抽著煙，饒有興趣的問緹娜。

緹娜把這當做對自己的一個考驗。

“他說的各種細節，和我們在港口現場查探到的各種證據都對的上，除了港口現場沒有發現他說的“怪物”尸體?！?

“我的懷疑是，他可能服用了致幻藥物，然后犯下了這些罪行，但是他的大腦又無法承受犯罪的刺激，因此編出這些怪異的情節給自己開脫?！?

“不排除這個可能?！碧介L好像想到了什么，“但是如果他說的故事是真的呢？”

“父親你在開玩笑吧？這太荒謬了?！?

“世界的本質就是荒謬啊。”

探長往后靠了一下，面上隱約露出痛苦的神情，但一閃即逝，他目光盯著緹娜背后的窗外的星空，繼續說道。

“先另外找個心理醫師再催眠試試，不過這次我要找最好的。”

——

第二天，探長去了克蘭精神病院，拜訪了全克里城、甚至全勞倫國最知名的薩克醫師，預約了時間，帶他去了警局。

除催眠用的道具變成了飄動的火苗外，整個過程并沒有太多的不同，卡斯也只是把昨天的故事又重復了一遍。

——

“從專業的角度出發，我判斷他非常可能有精神疾病。我的建議是，先將他送到克蘭精神病院進一步診斷，你們同步調查其他證據?！?

戴著邊上有些細小金鏈的銀邊眼鏡的中年男士推推眼鏡，站在走廊，對緹娜和探長說。

“但是他要是逃跑了怎么辦？”緹娜問到。

中年男士看著緹娜，嘴角扯動，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美麗的女士，我們精神病院是以對病人的有效管理出名的?！彼麖娬{到，“您最不需要擔心的事，就是他會從我們精神病院逃脫?！?

探長用手杖輕敲了兩下地面，接過話頭：“貴院的管理方式我早聽說過，但是這個犯人很重要，我需要他完好無損?！?

他補充到：“至少是在肉體上?！?

薩克醫師又笑了笑：“當然，我們到時會注意選擇療法。”

“聽起來這是現在最好的處理方式了，薩克先生，你先去門口等我，我還有些事情要交代。”

“恭候您?！彼_克行了一禮，往門口走去。

“緹娜，馬上去準備卡斯的保外就醫申請?！碧介L轉頭。

“好的。”

“另外，就醫申請批完后，由你親自押送卡斯去醫院?！?

“為什么是我？”緹娜不太情愿，她更喜歡去做一些審訊的工作。

“別人我不放心?！碧介L嚴肅的說，“如果卡斯是罪犯的話，他絕對是最狡猾的那種罪犯。”

緹娜聽到這里，卻忽然了有干勁，如此說來，這可是個重任。

“我保證會把修倫特送到克蘭精神病院。”她行了個錘胸禮。

探長摸了摸她的頭，她臉上露出少女般的歡快笑容。

“都27了，還像個孩子一樣。”

探長看著緹娜遠去的背影，少有的露出慈愛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