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憶兒童爛漫時，艷陽照我化成詩。”一題記

“你們怎么當的爹地，媽咪？有你們這么當的嗎？

信不信，我也踢你們進江里去？”

從昏迷中醒過來的夭桃聽見了外公外婆的訓斥聲。

“岳父…我們不是踢囡囡進江里，那只是游泳池！”

“游泳池，又怎么樣？那對于桃子來說，就是珠江，就是大海。

你們不要忘記了，她不是三十歲，只是三歲。

你們希望她學會游水，這是沒有不對。

可是，不能夠好好地引導，好好地教導嗎？

哪里有你們這樣子拔苗助長的父母嗎？

她的呼吸道，肺部都嗆了水，又受到了驚嚇。

我看你們…啍…”

夭桃躺在病床上，不聲不響，靜靜地聽著外公外婆對于父母的再教育。

父母親對于她的怕水，很是不能理解。

他們在游泳池邊不厭其煩地哄，勸，誘惑…

但是，夭桃是個很有主見的孩子，無論用美食，玩具，還有游泳圈，都不能讓她就犯。

最后，父母的耐心用盡，他們對視一眼之后，提起女兒，就扔進了池子里。

那一瞬間的恐懼，嗆水的難受，還有，窒息的感覺…

似乎，逼開了夭桃的靈竅。她對于童年的記憶從此開始。

~~~

夏日的午后，南方的天氣特別的炎熱。

外婆總是對夭桃說：“別跑出去，太陽要曬化人。”

外婆不說這種話可能還好，她這么說了，夭桃反而特別想去到外面，站在陽光下。

她非常想知道，“太陽能不能曬化人？又是怎么曬化的？

人，難道會像雪糕一般溶化嗎？

溶化以后，人的味道，是甜甜的，還是咸咸的？”

有一天，外婆在房間里午睡以后，夭桃悄悄地起床，又悄悄地打開大門…

她跑到院子里的草坪上，立定定地站著。

陽光曬在身上，熱烘烘的。一會兒，頭上就有汗水出來。

夭桃很興奮，“我要化了嗎？雪糕化，就是有出水。”

她用手指抹點汗水下來，放進嘴里嘗嘗，“是咸的。味道不如雪糕好吃。”

夭桃很失望。她曬著曬著，又很想知道太陽的模樣。

夭桃想仰望太陽，可惜，陽光照著，她睜不開眼睛。

她想，“這個時候的太陽害羞，像舅媽…”

夭桃還記得一個月前，舅媽的臉，紅通通的，有人看她，她總是用帕子擋著。

“那個，太陽的臉，也應該是紅通通的。”

過去了好久，夭桃還沒有化。她只是覺得，很口渴，想喝水。

夭桃覺得外婆的說法不對，“太陽快把她曬干了。她像小樹苗一樣，需要喝水。”

“桃子…”

外婆的聲音從打開的窗戶和大門傳出來。

“哎…外婆，我在外面…”

外婆跑到院子里，抱起外孫女進屋，“大中午的，你在外面干什么？”

“我想看看太陽怎么樣子曬化我？

外婆，我化了，你將我凍在冰箱里，我又會好了。

雪糕化了，凍在冰箱里，它又變成了雪糕。

雪糕好吃，我不好吃。外婆，你吃雪糕，不要吃我。”

“哈哈哈…你這個小精怪。盡是亂想。”

外婆揪揪夭桃的小臉蛋，又刮一下她的小鼻子。

自從游泳池事件以后，夭桃的日常生活就由外婆接手。

她完成了媽咪布置的任務，就可以隨便的玩。

每天的兩首古詩，二十個漢字，會讀會記得，就算。

除了認字，讀詩，還要畫一幅畫。

媽咪說：“小夭，隨便你畫什么。你想畫什么，畫什么？”

于是，夭桃用彩色的蠟筆，畫出了許多她想到的東西。

那天，她想畫太陽，可是，沒有看清太陽的臉。

夭桃就想起了舅媽，畫了一幅舅媽的臉譜。

圓圓扁扁的臉，上面兩個對稱的圓圓，這是眼睛。

中間一個小圓圈，小圓圈里兩個小點，那是鼻子和鼻孔。

下面一個長長的扁扁的圓，這是嘴巴。

扁圓里上下兩排各四根小短線條。這是牙齒。

晚上，爹地和媽咪檢查她的功課。

他們看到了畫，有點驚異，問：“小夭，你這是畫的誰？”

“太陽。”

夭桃的聲音很干脆，清亮。

林志遠和林清音對視一眼，他們以為，女兒畫的是一張臉。

“小夭，太陽不是這個樣子的。”

“那太陽是什么樣子？”夭桃偏頭問父母。

“你不是見過嗎？天天在樓頂跑，沒有道理沒見過太陽。”

“我沒有看見過太陽的臉。真的。”

夭桃堅持自己的認為。

“那行。明天早上，我和媽咪帶你去看日出。你不要睡懶覺。”

“太陽不是中午才有嗎？”夭桃從來沒有在早上聽外婆說起過太陽。

“中午也有，早上也有，下午六點鐘以前，也有。”

“這么多的太陽？”夭桃在心里疑惑。

“不過，還是沒有雪糕多。冰箱里有一大盒雪糕。

不過，外婆只給她分半個。她們二個人，吃一個雪糕。”

唉…好想多吃半個雪糕。雪糕甜甜的，嫩呼呼的。

外婆說，雪糕像她的臉蛋，讓外婆想咬一口。

為了不讓外婆咬她的臉，夭桃每天都忍著少咬二口雪糕，讓外婆咬。

那天早上，很早。夭桃跟著爹地和媽咪在海邊，看見了太陽。

她知道了早上看太陽叫做觀日出。

下午，又在自己家的天臺上看見了太陽。

她又知道了，看這個被云藏起來的太陽，叫做賞夕陽。

外公和外婆念叨，“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他們還說，夭跳是早上七八點鐘的太陽，他們是下午的太陽。

爹地和媽咪，舅舅舅媽，是中午的太陽。

夭桃五歲的時候，媽咪說，“小夭玩得夠長時間。是時候上幼兒園。”

于是，夭桃就進了一個機關幼兒園。

夭桃最開始看見“機關”兩個字，就非常興奮。

心里想，她一定要探清楚這個機關。

上個禮拜天，爹地拿回一個首飾盒，送給媽咪。

媽咪怎么都打不開它。

爹地看著媽咪努力半天，不僅不替媽咪著急，反而笑得很神秘，說：“這是個機關盒子。

你得找著機關才OK。”

夭桃?guī)椭鴭屵湔伊硕欤矝]有找著機關。

問爹地，他又不肯指明，只說：“機關要自己找到才有趣，讓媽咪慢慢地找。”

那幾天，夭桃和媽咪都在著迷于尋找機關。

夭桃進了幼兒園，也著迷于找幼兒園的機關。

她上了二年幼兒園，也沒有搞清楚幼兒園的機關在哪里。

這是夭桃進入中英文小學時的一大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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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舅舅舅媽有了小表弟。外公外婆很高興。夭桃很高興，媽咪不太高興。

夭桃很高興，終于有個小佬仔代替她被人從頭管到腳了。

因為外婆要操小表弟。夭桃的日常生活又歸了媽咪管理。

夭桃背著她的小書包，拖著行李箱，高高興興地跟著爹地和媽咪回了相隔不到五百米的家。

外婆笑著罵，“小沒良心的丫頭，一點不留戀外婆。”

媽咪笑瞇瞇地說：“阿媽。我們小夭是樂觀，陽光。

她才不會傷懷離別。我們又不是離得遠。

您天天過來看她也行。”

夭桃大聲地道：“不用了，外婆，您不用天天看我。

你看小表弟。他更需要您看著。”

爹地和媽咪送夭桃進小學的時候囑咐：“小夭，在學校不準打架！特別是，不能同男同學打架。”

夭桃東張西望，假裝沒有聽到父母的話。

打不打架又不在于她，跟誰打架也不在于她。

沒有人惹她，她能跟人打架嗎？

林志遠夫婦一看女兒的神情，就知道了她的不以為然。

他們對視一眼，好笑又好氣。女兒自從進了幼兒園，經常跟人打架。

而且，大多數的時候是跟男孩子打架。

每次問她為什么打架。夭桃都說，不知道。

她的確不知道，打架的時間多數是游戲時間。

本來，一起玩玩具，做游戲，大家都很高興。

玩著玩著，互相對彼此的身體，動作起了興趣。

你揪我的頭發(fā)，我扯你的耳朵，或者，揪臉蛋。

你給我一掌，我還你一拳。先隔著一點距離，然后，不知道怎么的，就扭打在了一起。

兩個人像小獸一樣，互相糾纏，撕打。

旁邊還有一圈的小觀眾，男孩子喊加油，女孩子就跑去喊老師。

你想制服我，我想壓服你。就像兩只爭王的小虎仔或者小狗仔。

一打架就會有受傷，不過，都是小小的皮外傷。

兩方，有時候，三方的家長到了學校，看著兒子或者女兒，花臉貓似的，特別可氣，又特別可笑。

爹地和媽咪問：“小夭，打過架以后，感覺怎么樣？”

小夭正一跳一跳地走路，聽到問話，偏頭想想，回道：“很快樂。”

父母無奈地對視，他們其實是想問女兒，“疼不疼，羞不羞，怕不怕。”

夭桃打架，輸多贏少。為了打架能夠贏，夭桃一定要父母送她上武術班。

林志遠和林清音夫婦是想將女兒培養(yǎng)成一個淑女。

可是，他們想著女兒執(zhí)拗的性子，以及，女兒遇著困難，不是回避，而是迎難而上的勇氣。很是頭痛。

三歲時，女兒被一時心急的父親扔進了游泳池，嗆了水，也受了驚嚇。

林志遠夫妻后悔的時候也做了放棄讓女兒學游泳的準備。

哪里知道，病好后，夭桃一定要去學會游水。

慢慢地，她不再怕水。不怕水以后，一天的時間，她就可以游得非常好。

林志遠覺得，女兒的運動天賦非常高。

這次的最后結果，他們也是磨不過女兒，還是答應了送她去武術班。

他們樂觀地想，或許，女兒，學了武術，會厭倦了打架呢？

林志遠還就女兒的個性問題咨詢過教育專家，也看過一些兒童心理學。

都說好動的孩子，精力旺盛。他們的好奇心也非常重，而且，往往會將好奇心付諸于行動。

他們會勇敢去探索世界，探尋人與世界的聯(lián)系，人與人之間的區(qū)別與相似。

為了讓女兒在好動之余，也能靜下心。

林志遠夫妻又送女兒上書畫班。

從練習毛筆字開始，每天二個小時的書寫，畫畫。

上了武術班以后，林志遠夫妻的隱秘愿望實現了。

夭桃在小學的六年時間里，沒有與同學打過架。

她說，她是一個有武德的人。她學了武術，同學們沒有學。強者怎么能欺負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