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憶1

臘月二十三，小年，望梅山莊。

龍在天獨坐在望梅亭中，這是他每天的讀書時間。自從十歲起，父親龍嘯年和母親高鳳蘭就定了家規，每天上午讀書，晚上習武。時間過得真快，再過幾天他就滿二十歲了。

龍在天攏了攏火盆中的碳，倒了杯熱茶。望著滿山盛開的梅花和空中飄落的白雪，思緒轉到了五年前的一天。

那一天也下著雪，龍在天依舊在望梅亭看著書。突然間一直小兔子竄了出來，來到一棵梅花樹下覓食。龍在天哪肯放過，躡手躡腳的跟了過去。哪知道，兔子聽到了腳踩雪地的咯吱聲，拼著命的逃了起來，龍在天在后面緊緊的追著。也不知道追了多久，兔子鉆進了一個石縫不見了。龍在天是又氣又惱，心想等我再練兩年，非得把你們捉來烤著吃。他環顧了一下四周，不知不覺已經跑到了山莊的后山了，得趕緊回去，不然母親找不到我，又得家法伺候了。

忽然，一個微弱的呻吟聲從一塊大石后面傳了出來。這可把龍在天嚇的不輕。這望梅山莊的后山很少有人來，連家丁護院都不會打掃到這里，怎么會有人？好奇心還是驅使他慢慢的走了過去。果然，石頭后面躺了一個人，一個渾身是血，蓬頭垢面的老人。

龍在天彎下身，摸了摸那人的脈搏，又探了探鼻息，還好，只是受了傷，沒死。父親從小教導我懲強扶弱救死扶傷，這個人我得救。打定了主意，龍在天背起老人，走進了旁邊的一個山洞。當他背起老人的瞬間才發現，這個老人沒有小腿，膝蓋以下空空的，身上瘦骨嶙峋，怪不得這么輕。

這時，老人睜開了雙眼。那是一雙明亮的雙眼，眼角微微向上翹，十分漂亮，而且目光中充滿了堅毅。老人輕聲說道：“少年這是要救我？““正是，您先在這山洞避避風雪，我回山莊去找人。“龍在天答道。

“且慢，我是被仇家追殺才跌落至此，那二人應該還在不遠處，你這時出去會有危險，聽我安排。“

“好，請您吩咐！“

“出去找一些樹枝將雪上的腳印清掃干凈，這會兒雪下的大，一炷香的功夫就能重新蓋上，看不出痕跡。再找些石頭把洞口堵住，留個縫隙就好了。“

“好，我這就去辦！“

按照老人的吩咐，龍在天堵好了洞口，和老人一同躲進了山洞。

“可是，他們要是發現了我們怎么辦？“龍在天不禁有些害怕起來，畢竟他還只是一個十五歲孩子。

“怎么辦？等死嘍！命中注定……“說到這，老人把食指放在嘴邊，示意不要出聲。龍在天走到洞口，順著留下的縫隙向往看了看，什么都沒有。剛要發問，洞外傳來了腳步聲。

腳步聲越來越近，龍在天壯著膽子向往看去，來的是一高一矮兩個黑衣人。

“鬼哥，那老家伙從這么高的山上掉下來，又是個殘廢，應該歸西了吧。“矮個黑衣人問道。“

“的確，這么大的雪，這么冷的天，不摔死也要凍死餓死了。“高個黑衣人答道。

“那我們回去吧，我也凍的受不了。“矮個黑衣人說道。

“好。“當高個黑衣人說完這個字的時候，兩個人就真的不見了。

龍在天心里簡直樂開了花，剛要開口，就見老人沖他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出聲。

半個時辰過去了，突然從樹上跳下了兩個人，還是那一高一矮兩個黑衣人。

矮個黑衣人開口道：“鬼哥，你也太謹慎了，我就說那老家伙肯定不在這，指不定被野狼野狗給叼哪去了。“

“阿燦，小心使得萬年船。“

“好好好，都聽你的，誰叫你是大哥呢。這下可以回去了吧，春花還等著我給暖被窩呢。“

“阿燦，這就回去，不過，春花是等不到你了。“說完這句話，就見高個黑衣人突然將一把短劍插進了矮個黑衣人的胸膛。

“為什么，你……“矮個黑衣人瞪大了雙眼，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幕。

“因為這件事必須要有人來抗，不然教主那關過不了。兄弟，我會多給你燒些紙錢的，安心上路吧。“說罷，短劍又插進了一截，直至劍柄。矮個黑衣人慢慢的倒下了。

龍在天嚇的瞪大了雙眼，嘴巴一時都合不上了。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殺人，雖然練功也時常受些皮外傷，可是死人還是第一次見。更令他害怕的是那個高個黑衣人臉，臉的右半邊居然是黑色的，在月光的照射下就像一只厲鬼。

“他已經走了吧？“老人問道。

“是，是的。高個子的那個扛著另外一個人的尸體走了。“龍在天這時才從驚恐中緩過神來的，顫顫巍巍的答道，身上衣服已經被汗水給濕透了。

“那你也可以走了。千萬記住，今天的事情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半個字，包括你的父母，不然你們家將遭到滅頂之災。“

“那人不會再回來害你嗎？“

“公子果然宅心仁厚，放心吧，他走了就不會再回來了。“

“那我也趕緊回去了，爹娘肯定已經等著急了，等我明天再來看你。“說完，龍在天搬開了碎石走出了洞口。月光下，一個閃閃發光的東西晃了他一下。他走過去發現，在一灘鮮血旁邊有一塊嬰兒手掌大小的玉佩，上面雕著一只豹子，栩栩如生。管不了那么多了，帶著它先回家，明天再來問問老伯這是什么。龍在天想到這，揣起玉佩，朝著家的方向走去。

月黑風高，漫天飄雪，剛剛又出了一身冷汗，當看到家門口亮著的燈籠的時候，龍在天再也堅持不住了，一頭栽倒在了雪地里。“少爺，少爺您沒事吧。老爺，老爺少爺回來啦。“耳邊響起了管家龍福的喊聲。

溫暖的廳堂讓龍在天舒服了許多，剛剛又喝下了一碗龍福送來的姜湯，此時此刻的他已經緩過神了。

“你今天去哪了？“父親龍嘯年威嚴的坐在廳堂的正位上，母親高鳳蘭坐在了父親的身旁。

“我今天貪玩，去追一只野兔，結果迷路了。“龍在天聽出父親已經生氣了，小聲說道。

“聽下人說你中午就沒回來吃飯，晚上也沒見你練功，是不是故意偷懶了？還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了？“龍嘯年怒道。

“我沒有偷懶，只是貪玩迷路了，我錯了“。想起老人對他的警告，龍在天只好撒了個謊。

“迷路？從小到大，你何時在山莊迷過路？既然你嘴硬，那就家法伺候！龍福，拿家法來！“龍嘯年暴怒。

一旁的龍福斜眼看了看龍嘯年身旁的高鳳蘭。

“老爺，龍兒他……“

“住口，這個家我現在還說了算！“龍嘯年打斷了高鳳蘭的話，瞪了一眼龍福。

“是，我這就去取。“龍福不敢怠慢。

說是家法，其實就是一個二尺長的竹板，有扁擔那么寬，用桐油浸泡過。龍嘯年舉著竹板，厲聲道：“貪玩不讀書，偷懶不練功，看你以后還敢不敢了！“

“啪、啪、啪……“板子打在了屁股上。委屈、驚嚇、挨餓、受凍一股腦的涌了上來，當打到第十下的時候，龍在天暈了過去。

高鳳蘭撲在了龍在天身子上，哭喊道：“別再打了，要是龍兒今天有什么三長兩短，我和你沒完。“

龍嘯年也愣了，以往就是二十板、三十板，打完之后還活蹦亂跳呢，今天怎么就這么幾下就暈了呢。“快請郎中！“龍嘯年大聲喊道。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龍在天被噩夢驚醒。他夢到了那個黑白臉的黑衣人追著他跑啊跑。等他睜開眼的時候，眼前卻是母親慈祥與關切的目光。龍在天從床上坐了起來，屁股上火辣辣的疼痛感讓他嘴角一咧。

“龍兒，你不要記恨你的父親，他這都是為了你好。“母親說道。

“知道了，他也是想我能成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我不會記恨的。對了，娘，我睡了多久了？“

“兩天兩夜，可把我們嚇壞了，還好郎中看過說沒事。現在太陽剛落山，這會兒你肯定是餓了，飯菜早都準備好了，趕緊起來吃吧。“

“恩，好，確實餓了。“

龍在天站在桌子旁邊大口的吃著，屁股疼，實在是坐不下去。

“哦，對了，這塊玉佩是哪來的？我怎么從沒見過？“母親指著床頭放著的那塊玉佩。

“這個是我迷路時撿的，你可別告訴爹爹，不然他又要收拾我了。“看到玉佩，龍在天猛然想起了山洞中的老伯。這都兩天兩夜了，他怎么樣了？

“好，你自己收好了，我不告訴他就是了。慢點吃，別噎著，我再給你準備點。“

“再給我準備五個饅頭，我餓瘋了，今天要都補回來。“

吃過晚飯，龍在天來到院中練起了拳腳。通臂拳，這是龍在天從十歲起就開始練的一套拳法了，再熟悉不過了。

“看來你這幾板子還是有些效果的，龍兒知道用功了“，走廊上看著兒子練功的高鳳蘭對龍嘯年說道。

“你我都老了，以后的路都要靠他自己來走，此時多吃些苦自然是好的。“龍嘯年回答道。

“龍兒，再練練兵器給為父看看。“龍嘯年大聲喊道。

“是。“龍在天返回屋中，取出了自己的兵器，那是一把玄鐵折扇。只見龍在天在院中，閃展騰挪，左突右沖，忽高忽低，看得出確實下過一番苦功。

看著院中的龍在天，龍嘯年微微的點了點頭。

“龍兒，我和你父親回房休息了。你這傷還沒好，別練的太晚。“母親喊道。

“知道了，母親。父親、母親晚安。“

看著父親母親走遠，龍在天停了下來，屁股上的傷隱隱作痛。剛才那翻表演就是給他們看的，只有這樣，一會才能去后山看望一下老伯。

子時的更聲剛剛響過，龍在天將玉佩和五個饅頭揣進了懷里，悄悄的向后山跑去。來到洞口，仔細聽了聽，什么聲音都沒有。糟糕，老伯不會是…….來不及多想，龍在天打開火折子走進洞中。老人依舊坐在他離開時的石塊上，仿佛從沒動過。“你來啦。“老人突然開口。龍在天雖然有所準備還是嚇了一跳。他趕緊走過來，從懷中拿出饅頭遞給了老人。

“老伯，實在抱歉，我這一覺睡了兩天兩夜，此時才趕過來看望您。您的傷怎么樣了？“

“不打緊。都是老傷。休息這兩天已經沒有大礙了。“老人接過饅頭吃了起來。“我相信你一定會來的，因為當我見你第一面的時候，我就看得出你是一個必守承諾之人。“

“老伯，我姓龍，叫龍在天，父親希望我有朝一日能夠像龍一樣飛翔在天空中。您就叫我小龍吧，還沒請教您尊姓大名？“

“我的姓名你不需知道，就叫我老伯就好了“。

“是，老伯。對了，您看看這個，認得不？“說完從懷中掏出了那枚玉佩。

老人接玉佩仔細的看了起來，突然他的臉色變的異常凝重。

“你是從哪里得來的？“老人問道。

“昨晚那個矮個的黑衣人掉的，應該是被同伙刺中后，掙扎的時候掉落的。“龍在天回答道。

“收好它，不要給任何人看到！“

“這么說老伯是認得此物嘍？這是誰的？“

“的確認得，但我不能告訴你，包括我的身世，我的經歷都不能告訴你。你知道的越多對你越危險。“

“知道了，我不問了便是。您看這邊還需要我給您送些什么來嗎？“

“什么都不需要。還有，不要再從家里拿吃的了，時間久了，會被家里發現的。“

“那您行動不便，拿什么充饑？“

“我自有辦法。“老人說完又開始吃起了饅頭。

“老伯，您慢慢吃，我回去了，明天再來看您。“說完，龍在天走出山洞，向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