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把琴可粘人了，剛才好像都快哭出來了呢，不過她也是挺笨的，我怎么可能會把它丟掉嘛。”慕凌煙輕輕拍打著琴身，懷里的琴也隨著慕凌煙的拍動發出陣陣仿佛抗議一般的顫音。

“這把琴叫什么名字？”逸辰有些好奇地摸了摸琴弦，一縷幽光隨著他的指尖在琴弦上從首端流轉到末端，煞是好看。

“姐姐說過這把琴叫做伏羲琴。”慕凌煙指指琴身上銘刻的幾個字符，“不過因為她喜歡簡潔爽利的武器，大哥又已經有自己的趁手兵器了，所以這把琴就給了二哥，二哥在姐姐同意后又給了我。”慕凌煙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不過我……我還沒辦法很好地駕馭她去攻擊別人……”

“傻瓜，琴是用來彈的，拿她當兵器對琴而言本身就是一種褻瀆。”墨逸辰有些好笑地看著慕凌煙，“那你會彈琴嗎？”

“我、我最多彈幾個音符就沒辦法再彈了。”慕凌煙慢慢垂下頭，“伏羲琴哪怕讓她發出聲音，消耗的力量就要很多，至于控制音色對修為的要求就更高了，我資質很差……所以沒辦法彈奏她。”

“撥弄琴弦哪有這么麻煩？”逸辰不假思索地就著手指觸及的地方輕輕一彈。

緊接著一陣悅耳的弦音如同久被禁錮的鳥兒，剎那間迸發而出。兩人不約而同地嚇到站了起來，慕凌煙呆呆地看了看懷中的伏羲琴，有些不敢相信地伸出手也撥弄了一下。

無事發生。

“呃……也有可能是你并不擅長彈琴，比如我，老頭說我適合習武，而昨天那個鼻涕蟲讀的詩書禮儀什么的對我而言就像是天書。”借著琴弦幽幽的亮光，墨逸辰沖著垂頭喪氣的煙兒笑說道，“總會有你擅長的東西，不是嗎。”

“哎……”慕凌煙看了一眼墨逸辰，又看了看懷里的因發出聲音，看起來極其歡愉的伏羲琴，最終仿佛是下定決心一般：“那，良器擇主，這……這把琴送給你用吧？”

“送給我？我可不要，這個當武器太累贅了。”墨逸辰不假思索地搖搖頭，“昨天我還在說，把這把琴劈了做成弓可能還能用用，但是現在看來你這把琴應該是不愿意被我劈成柴的，對吧煙兒？”

墨逸辰話音未落，只見伏羲琴仿佛是收到什么刺激一般掙脫了慕凌煙的懷抱，緊接著驟然發出一陣耀眼的白光，刺激得二人睜不開眼。光芒中的伏羲琴發出陣陣極其刺耳的嗡鳴，墨逸辰下意識地把煙兒護在懷里背對琴身，然而想象中的痛處并沒有降臨在自己背上。

只聽到幾聲琴弦崩斷的顫音與“噼啪”的奇怪聲響，待到光芒黯淡下去，二人只看到一把散發著柔和光華的的墨色彎弓與一地化為粉末的木屑……

墨逸辰：“……”

慕凌煙：“……”

見二人都沒有上前拿取的意思，墨色彎弓干脆利落地從墨逸辰的頭頂穿過，然后跨在他的肩膀上不再動彈。

“你的伏羲琴，呃，可真有脾氣……”

眼看弓弦猛地一亮，墨逸辰連忙輕輕拍拍弓身說道：“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說你可真有靈性，對吧煙兒。”

“她……是希望你賜名。”慕凌煙垂下眼眸，眼里是掩藏不掉的失落與羨慕，“當初聽說姐姐賜名伏羲二字時，她也是開心得像個孩子，后來幾經輾轉來到我這里，她已經、已經好久沒這么開心了。”

墨逸辰愣了愣，不知為何，他突然覺得眼前的少女似乎在獨自一人承擔著與她小小的身軀不太符合的重擔。

他還記得老頭曾經說過：在很久很久以前，“妖族”這種奇怪的生物忽然出現在世間，人類軍隊根本無法抵御妖族入侵，被殺得節節敗退。

但凡妖族肆虐過的城鎮，只能用一個詞來形容：沒有活口。

然后，伴隨著妖族現世，另外兩個強大的種族——神族、魔族也出現了。

魔族與神族似乎都將妖族視為敵人，在這一點上與人類是一致的。但魔族行事張揚，大張旗鼓剿滅妖族的同時、也會與人類發生不大不小的沖突；神族行事有度，卻因其性情驕傲矜持，往往出動之時一片區域早已被妖族禍害得民不聊生，兵貴神速，人族的各個帝王只能看著兩個強大的幫手依著自己的性子在人界肆意亂來，不得章法。

好在那時，神族有一名強大的統治者。

被稱作天地共主，名喚星封的白發男子，委派神族信使召集了人族與魔族的統領，一同商定徹底將妖族驅逐出三界的辦法——由星封驅動術法召喚出九大神器來幫助抵御妖族入侵三界。

彼時魔族似是對神族的這名天地共主非常忌憚，雖未首肯讓神族一統大局，卻也不曾反抗星封施下的命令；而人族的各個統領委派來的使臣，即便是心思各異，卻也都為星封的不凡氣度所折服。

“承認天地共主這個名號，其實某種意義上，人族那時候已經對神族俯首稱臣了吧。”篝火邊，老頭“咕嚕”喝下一口酒，眼里卻沒有一絲醉意，反倒閃爍著一絲讓墨逸辰看不透的光芒，“后來召喚儀式上發生變故，因為一個女人的死，妖皇與天地共主打了三天三夜不曾停歇；而那時候魔族與人族都背叛了神族，為了不被妖族勢力波及，他們各自攜帶未曾認主的其他神器離開了神族地界。”

“老頭，后來呢？”墨逸辰著實被這個以前從未聽聞的傳說吸引，忍不住湊到墨狄身邊問道。

“后來，那個天地共主據說是與妖皇同歸于盡了，而妖族也被昆侖鏡的力量隔絕在如今三界之外的失落之海。聽聞如今的九大神器，軒轅箭和昆侖鏡、三生鎮魂塔依舊保留在神族；東皇鐘、乾坤袋則是存在于魔族；其他四個則是被我們人類的君王帶走。但是這么多年過去，除了聽說捆仙索在陳國秘藏，其他神器……卻是下落不明了。”墨狄露出一絲苦笑，“狗蛋啊，神器能量巨大，得一神器便可成為一方霸主的說法絕非浪得虛名，但是那種天賜的寶物不是我們人類能夠消受的。”

“這不是廢話，失敗到得靠神器的力量來鎮壓自己子民的皇帝，和當初用武力殘殺人類的妖族有什么區別？”逸辰翻了個白眼，興致缺缺地躺在篝火邊的草叢上，盯著天上的幾縷烏云說道：“將來我要是想當皇帝了，肯定是去推翻那些暴君；如果皇帝人夠好，我就去當個將軍替他開路。”

墨狄怔怔地看著逸辰，半晌起身坐到逸辰身邊，伸手重重地把他攬到自己懷里。

頭輕輕埋在自己肩窩，墨逸辰只聽到老頭重復呢喃著：

“好孩子，你真的是個好孩子……”

然后，下雨了。

墨逸辰記得，那天肩上的雨滴，有點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