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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舂餅(二)

  • 兵荒馬亂來種田
  • 天工杳杳
  • 3118字
  • 2020-02-13 23:59:24

帶著幽光的絲線消失在黑暗中。

空氣,更冷了。

閃亮著火光的山脈也消失不見。

柳奕被凍醒,一睜眼,怎么覺得幾乎要呵氣成冰。

一定是夜深的緣故。

將近立秋,也可以幫阿娘準備被褥了。

翻了個身,柳奕一邊想著,明天,地上的秸稈得再鋪厚些。

‘蠶衣為繭,結繭倚桑。’一個蒼老的婦人坐在矮小的茅草屋邊。

這一天的第三?四?……還是第幾個夢?睡個覺也不得安寧。

但這些古怪的人,奇怪的事,總像電影一樣跳出來,聲色兼具。她也不能拒絕,無法控制。

“阿……”那個解著蠶絲的老婦人說。

“你說,為何要讓亡人衣繭?”面目模糊的老嫗,手里整理著一個絲繭。一整個的蠶繭,已撐開為絲綿。

她怎會知曉?柳奕想說,可又說不出話。

“絲繭為裹……”老婦人面目模糊的臉湊近了她。

“過些時日,亡人就會像變成了蛹的蠶一樣,羽化。”

香煙繚繞中老婦人模糊蒼老的臉,呵呵笑起來,“也像你一樣,一直活下去啊!”

人怎么可能一直活下去,柳奕心里想著,不死的,那不就成老妖怪了么。

“她”不能說話,不然一定好好跟這老太太掰扯一下,什么叫人生觀。

可惜只要在夢里,她就不能說話了,憋屈得很……要么,就是夢境里的人原本就不會說話?

夢中那張滿布褶皺的老太婆的臉慢慢近了,繼續嘀嘀咕咕和她說著不再能聽清楚的話語。

她的話語,不再是柳奕能夠理解的語言。和白蕓里的方言有點類似,卻又仿佛完全不一樣。讓柳奕生出熟悉的陌生感。

最后,老婦人放大的老臉湊得太近,反倒讓柳奕徹底驚醒了過來。

黑漆漆的茅草屋內,阿爺的鼾聲尤其地清晰,院中蟲鳴的聲音也更加響亮……

這可能是它們生命中最后的時光,待秋天一到,野外的草蟲們也會漸漸失去蹤跡。

柳奕趴在地席上迷迷糊糊想睡,希望今天夜里再不要做夢了。

怎么不讓她夢點好事兒呢?就像在過去,她還夢見跟明星姐姐一桌吃飯呢!

但,夢境本身,不就是光怪陸離的么。

恐怕還是她在這世界的日子太過單調無聊的緣故。

這是……大靖朝,泰錫四年七月朔日的深夜。

盛京城東,里巷深深,高門如林。

某府,深院,燈火如熾——

仆役們打著燈籠,瘦小的老仆背著半大的孩子在院中慢慢轉著圈兒。

“少主人,依舊為夢魘了則?”小老頭嗓音黯啞,面露出慈祥的神色。仿佛,他們不是主仆,只是天下最普通的一對爺孫。

“莫驚莫怕,神仙庇佑。”老頭兒緩緩道,“老奴在此耶。”

“阿癸……”半大的孩子趴在老仆的背上,似睡非睡,喃喃道,“恁再說說,吾祖翁之事。”

“是耶……家主翁為孩童時,常尋一金環。”老仆人亦喃喃道。

“甚樣金環?”孩子抬頭問道。

“然家人皆怪道,并無此物。”老仆搖搖頭。

“主翁言說,曾于中院游玩,失金環墮井,后來……”

“后來——?”孩子趴在老仆肩頭,打起了呵欠。

“鄰家夫人聽聞此事,乃哭道,伊家小公子嘗有一金環,是為愛物,時常把玩。后恁小公子墜井而亡,吾家主翁才且出生。”

“還有此等怪事?”小少年搖頭不信。

“正是耶。”老仆笑道,“鄰家夫人由是嘗道,家主翁乃鄰家公子再生耶,時人皆稱此為怪事。”

“恁……后來耶?”小孩兒繼續追問。

“有傳言則,道鄰家主人令仆人由井中打撈得金環贈與老主人耶。”老仆人笑著道。

“恁般,可是真事了?”小主人又打了一個呵欠。

“不過一夢而已。”老仆搖搖頭,“少主人且安睡罷,有老奴相陪也。”

庭院間,草蟲唧唧。

倘在平常此時,滿院中定然已灑滿月華。晴天云影間,清朗明月,千里同輝。

然而今天這樣的日子,總是沒有月光的。

“睡罷,睡罷……”為少主人稱為阿癸的忠心老仆也不知道,背上的孩子何時才能擺脫夢靨的煩擾。

老仆背上的少年,已緩緩入睡。

這一晚余下的時間里,柳奕不記得自己是不是又做了別的夢。

仿佛有,仿佛又沒有。

也可能只是她看蠶兒織繭的情景見得太多,讓她的記憶里只剩下關于一條巨大的蠶的印象。

巨蠶不停地吐出半透明的絲線,一圈又一圈,將自己緊緊裹繞,作繭自縛……

第二日,柳全用一斗小麥,從余糧頗多的里胥家,換回了三升脫殼的黍米。

這于過往的柳家,不是常有的事兒。

柳全不能實話實說是因為孩子愛吃,而只能推說希望能夠虔誠供奉節日的神主。

“很是耶,”里胥家的曲二郎點頭表示贊許,“今年個節慶,亦要請神明庇護,早些兒禳除了蟲災才好。”

泡好的米麥,蒸煮得熟透,入了杵臼,一下下舂搗。

柳家沒有請人來幫忙,只是柳全與芳娘二人,慢慢將餅餌制作成型。

黍餌金黃,麥餅白白,將它們放在篦子上晾曬得干透,可以儲藏很久的時間。

新鮮舂制的餌食吃起來粘牙,有著特殊的令人愉悅的帶著醇厚米香的口感。

曬到干透的餌餅,是為方便儲存,但又特別堅韌難以下口,就只能切而煮食了。

常見的食用方式是將餌食煮在豆湯飯里,煮食的麥餅便是湯餅。等立過了秋,家家都可吃湯餅,再沒人覺得不合時宜。

若到冬季需要天天烤火的時節,在碳火上扔下兩個干硬的餅餌,便有了外焦里嫩的燒餌餅,那是另一種食用方式。

站在大靖朝歷史的這一節點上,柳奕不禁能夠聯想起很多食物。

這么看來煮年糕、煮餌絲、煎炸糍粑、糖油果子、烤餌塊、燒米餅……等等食物原來都由此發端。

不過在這個缺乏油料的時代,白蕓里的人們還不太會舍得將它們煎炸了吃。她家卻可以換著花樣地弄出不同的成品來,悄悄兒吃個痛快。

比如現在,柳奕把阿爺舂好的豆面裝在小碗里撒一點白糖,坐在門檻上沾糕吃。

她家爹娘則忙著將舂好的米糕揪成小劑子放在葦篦上晾曬。

柳奕一邊自吃,一邊給阿娘和阿爺喂到嘴里,三口兒皆吃得滿嘴都沾上了豆面,慢慢咀嚼著米香與豆香,日子也仿佛不是那么難了。

到晚上,一家人開始收繭。

雪白的蠶繭大多已經成型,就算有個把沒完成的,蠶已經裹在了繭中,從蠶簇上摘取下來也不用擔心。

它們自會在白房子里將絲吐盡,沉睡化蛹。

柳全拿了一桿從椿家借來的本土桿秤,那秤砣還是個油黑光亮的鐵疙瘩。

一經稱量,他家這頭茬養成的蠶繭,約有接近七十斤毛重。

芳娘喜出望外。

柳全就算之前不太清楚行市,到現時也知道這比尋常養成的蠶繭多了不少。

柳奕看看爹媽,想的第一件事情卻是,“咱們留些做種吧?剩下的全部蒸曬了再賣。”

她家的蠶種用的還是和很多人家一樣的蘇家蠶種,結出的繭卻不一樣了。

同樣一紙種卵,他們收獲的繭也重了一半還多,除開減少了養蠶的病死折損,那也多得太多了點。

如果是這些蠶兒在空間里頭發生了異變呢?她就不能讓它們流傳出去。

畢竟現在養蠶的人家,也有一部分是自己留種孵化的。

若拿了活繭出去賣,看到她家的蠶繭又白又大,總會有人動這留種的心思。

那成活率先不說,柳奕第一擔心的是自家的安全問題,十年之期還早著呢,她現在還不想暴露。

全家一商量,柳家爺娘一致同意了柳奕的提議,穩妥才是他們首要考慮的事情。

就是這東西多了也有點發愁,蠶繭早晚得賣出才能實現價值,他們又不好直接吆喝著做生意。

芳娘盯住柳全看了半天,決定還得給他化妝打扮一番再去賣繭。

“你有東西么?還化妝?”柳全內心萬分抗拒。

“把你頭發解開來,讓俺剪些兒下來,粘部大胡子總可以!”芳娘瞧瞧丈夫的面皮,想出一個點子。

廣場舞沒少跳,舞臺經驗也豐富,多數時候都自己化妝的柳媽媽這點信心還是有。

柳全抗拒的心理更甚了,“咋還要剪頭發。”

他們沒有這時代的人那“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輕易不可毀損的概念,但一想到剪了頭發還得粘到自己下巴上,柳全渾身都是拒絕的,“那多難受么。”

“爹呀,”柳奕在一旁笑得幸災樂禍的,“這事兒您得聽俺娘的。”

“出去賣繭,不是干家場,就是李家場。就您這張帥臉,這魁偉的身形,周圍十里八村一說,誰還能打聽不出來么?”

“那俺就去遠地方賣,去縣城!”柳全繼續掙扎,完全不上妻女的當,也不接受拍馬屁。

“這頭一回,咱家就這么一擔繭,您走那么遠路也不劃算啊。”柳奕繼續勸說。

“還是依著俺娘的,這回先就打扮打扮,等下一次,咱們養得蠶多了賣的繭也多,您要多走些路,也不冤枉罷?”

柳全抬手摸了摸腦袋上的發髻,猶豫了一會兒,悶聲道,“那你們用啥粘胡子?總不能搓點飯粒兒就黏上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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