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椿家合養的秋蠶終于上山，加上孵化的時間，前后用了四十來天。

除一開始孵化出來時損失了一部分，后面幾個階段竟都挺順利。

也許是因為兩位勞動主力的婦女都十分上心照顧細致，也許是用椿氏話說“蠶神庇佑”，無論如何，兩家人都甚喜悅。

柳家將扎好的蠶山挑去椿家，最后三五日，椿家的蠶室幾乎徹夜都有人照看。

待所有的蠶徹底上山結繭之后，兩家人一齊動手，摘得的蠶繭被鋪開在竹席上晾到院子里暴曬。

剛曬過兩日，白天的太陽便不怎么厲害，今年的“秋老虎”似也終要歸山。

兩家人索性將絲繭一稱量，平分了事。

柳家待蠶繭曬干后，照約定給了椿家一成的“報酬”，折合一斤一兩。

干繭支付，當然不如給鮮繭劃算，他們情愿吃點虧也不會占這樣的便宜。

余下的蠶繭，全部收拾起來，還剩將近九斤。

“今日椿娘道說，這季養出的成繭，似乎家家皆不如前了……”

當天夜里，芳娘便起鍋繅絲，想看看這一批的蠶繭究竟怎么樣。

“初時剛采收，拿在手里就覺恁繭略輕薄了些兒，比椿家今春養的蠶還更差著點，這絲亦不甚有韌力，且還更細?！绷蠂@一口氣，這夏秋季節養出的繭，果然當不得春蠶。

柳奕翻出剩余不多的一點從椿家買來的絲絮，又拿出后來自家結成的蠶繭繞出的絲團，比較一下，還是她家“空間出品”的更為粗長。

這么多絲線，一大半都是她動手繞成，不存在多么大的手工差異。

一團絲線從大小便能看出大致的重量，且色澤、光澤明顯都是她家的更勝一籌。

空間所出的第一、第二批蠶繭，也并無多少實質性的差異，說明不光產量穩定，質量也很有保障。

這么一來，可叫她更有信心了！

許多日子以來的陰霾一掃而空，柳奕興高采烈地將她的寶貝絲團收拾起來，一個箱子放著第一批的存貨，一個箱子放著第二批的……

她相信，無論到了任何時空里，翻過天去，品質永遠是一切商品的根本。

“這韌性確也不如先前的，你看，絲線更細，總是接頭，容易斷啊！長度要短不少。”芳娘估摸著，這一批秋收蠶繭能賣到之前的七八成就不錯。

“那咱家的也得漲價！”柳奕覺得就算與椿家的春繭價格持平，她家這繭也屬賣虧了！

“咱家的蠶繭跟別家的不一樣，質量更好，絲也更厚更長。往后啊，咱們還得有商標，要打出名號，得比別家的優質繭更貴！”柳奕一jio踏在盛繭的大籮筐上，振臂喊出了自己的心聲。

“那……就叫柳絲牌吧？”柳全在一旁幽幽地接上。

這倆人，癲狂了不成？心情亦很不錯的柳氏嗔怪著剜了丈夫一眼。

還商標、還品牌，就印出了商標，可往哪打？

“賣貴些，也屬應當。”芳娘倒是贊同女兒的想法，“不過么，如今反倒不能貴得太多?！辈蝗豢少u給誰去。

“稱一稱不就知道了?！绷葎邮謹灯鹄O。

“你當現在這工具能稱出多大重量來？”芳娘對女兒這“斤斤計較”的想法頗為無奈，“恁還想按著一尺一丈算價格不成？”

“照我說啊，一斤貴上三五個錢便不錯?！蹦且彩鞘值馁F了，再貴，人家怎肯買？

柳奕覺著爹媽真個良善得緊，卻不好過分固執己見。

走著瞧瞧再說。

她的初心總不會變。

做買賣雖不是“你死我活”，但過往不都說“商場如戰場”嗎？賺多少都是賺，你買我賣你情我愿，何必這么……嗯……“婦人之仁”。

柳奕暗吐舌頭，好歹她也是婦孺之一。

且等著瞧吧，早晚她也要開起自家的織坊來，至少……十年之內！有了空間作倚仗，到時候，可不就要一尺一丈地算價格嗎。

她要把恁什么……織坊，通通打趴下！

“恁這一批繭，咱家是自用？是賣了去？”柳全看看芳娘道。

“前次，咱們買了椿家的繭，已織成一匹絹。”芳娘想想，“這一回，卻是就用這一批的秋繭完了賦稅更合理?！?

“那之前俺繞得恁多絲線……”柳奕想想，自己這兩個月可幾乎手都沒閑過呢，不是白干？

不過……她又一琢磨，也對！

反正納稅不是白繳？這屆“政府”的王上老兒，除了白吃糧賦伸手白拿，可管著她家甚事？

過往的二十多年，她聽慣了“為人民服務”，理所應當地認為：國家收稅，那是必須要給百姓謀福利的?。?

這里有甚“公共設施”、“公共服務”、還是養老恤貧了嗎？

還不都是他們自己管自己。

當官的不來吃拿卡要可就不錯了，不聞恁“幾日就到”的嗇夫大人要來了，里間又咣咣敲鑼了么。

說是叫當家的男人滿皆把手間活計停下，婦孺滿明日一早也去道口迎接……

啊～呸！

如若沒見過更好的時代，他們和這里的山野村夫一般沒甚見識，腦海里的世界想不出方圓二十里地去，她家或許應當一樣“甘為貧賤”。

可她明明就知道，人，是可以如何地變得更好，生活得更好的??！

個次一等的絲繭紡織出來，當然才是“上繳國家”的！

“很是耶！”柳奕撲上去摟著阿娘道，“恁上好的絲線，就給俺們自作衣穿，阿娘說則那絲麻混紡什么的，爹娘的衣衫亦皆用上。”

她家穿越到如今，什么里子面子的，早已渾不在意。

自家過得好才叫舒坦，什么好東西交給那些啥都不缺的人，不是肉包子打狗？何苦便宜了喂不飽的狼。

而且，咱們理智分析，納賦的絹匹絲線都有規格，卻架不住今年的情況具體。

她們這批夏秋新養出的蠶繭質量如此，別處還能好到哪里去？

柳奕不信，起碼她們這什羅縣，這一季的秋稅不是多半如此。

哪怕誰都看得出來，秋織的絲絹明顯地比春絲質地略次，所謂“法不責眾”，爾奈我何？

“阿娘先且織布，阿爺相幫著俺，咱們這兩日便紡這絲線?！?

織機到時，阿娘便可直接織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