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里，唐懨和小禹對視了一眼。

“她是指自己，那個男人叫囂著要殺了她。”看到唐懨他們的反應，哥哥向他們解釋到。

“她打來電話的第二天，那個人就來了我家。”哥哥停頓了一下，一旁的嫂子默默的嘆了口氣。

即使哥哥不說，唐懨他們也能猜到接下去發生了什么。

“如果只是對我們這樣也就算了，他居然還找去了我兒子的學校。他媽媽實在是忍無可忍了，才給楊婕打了電話。哪里想到...”

哥哥低下了頭，講這番話的時候，唐懨能感覺到這個男人在極力壓抑自己的情緒。

“如果我不是殘廢，至少能保護她...”哥哥額頭上的血管因為激動而凸起，眼眶也紅了。

“楊婕現在需要你，需要有家人和她站在一起。”

哥哥沉默著點點頭。

離開之前，唐懨想進屋見見楊婕的女兒甜甜，里屋沒有開燈，甜甜一個人蜷縮在床邊，看著動畫片。小臉在熒幕燈光的照射下忽明忽暗，她盯著電視機，神情麻木，唐懨試著喊她的名字，她也不回頭。

哥哥寫了一封信委托唐懨交給楊婕。商量之后，她還拿走了一張小女孩的照片，和她畫的畫——白色的畫紙上，原來畫好的地方，都被雜亂的黑色線條給涂掉了。

“里面能帶去吃的么？她最愛吃橘子。”把唐懨他們送到門口，哥哥突然問唐懨...

回去的路上，小禹和唐懨都沒有說話。想到小女孩空洞洞的眼神，唐懨的心揪了起來。發生這樣的事情，孩子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呢，她能明白是怎么回事嗎。

正想發消息給麥克，問下關于創傷后應激障礙的事情。仙姐一條語音正好冒出來，被唐懨不小心按了公放。

仙姐的嗓門依然洪亮：“唐懨啊，那天相親感覺怎么樣啊！你學長說對方很喜歡你哦！”

車廂內一陣沉默。

過去了好一會兒。

“Boss...”

“不要說話!”

“不是，Boss...”

“不要說話，你什么都沒聽見！”

“Boss，我們到了！”小禹無辜的指著窗外。

唐懨扯出一個微笑的表情，優雅的打開車門，下車離開。

小禹望著唐懨的背影，忍不住打了個冷戰，終于知道Boss為什么總是板著臉了，笑起來太有殺傷力了。

不過，相親是怎么回事，跟誰相親啊！小禹不高興的癟了癟嘴。

*

一進公司，前臺小美女一臉神秘的微笑。

不明所以的唐懨打開辦公室的門，一大束的白色玫瑰擺在辦公桌前。

唐懨忙捂住鼻子，走過去在花束里尋找寄送人的卡片，卻什么都沒找到。唐懨感到鼻子里的一陣沖動，忍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小禹聞聲進來，一看見玫瑰，趕忙跑上前去處理。

【這是誰送的禮物，連Boss對花粉過敏都不知道。】

這么大束花，放在哪兒都很礙事，小禹只好把它丟進樓道的垃圾桶旁，丟掉之前，小禹低頭聞了一下，一股奇怪的甜甜的香味。

回去經過唐懨辦公室的時候，她的噴嚏還沒停下來。看來這位追求者，對Boss的了解很不深入。

辦公室里還殘留著香味，唐懨又不能走到窗邊通風。好不容易停下來噴嚏，她想打開資料閱讀，紙上的字卻像蟲子一般蠕動了起來。大概是太疲勞了吧，唐懨只能放棄和手中的資料斗爭。她開始猜測這個冒失鬼到底是誰。認識她的人應該都知道她對花粉過敏，送花的人，應該并不熟悉她。

難道，是麥克？

冒出這個念頭來，讓唐懨覺得一陣臉紅，她一邊想著不可能是他，一邊卻忍不住期待手機突然跳出一條信息來...

唐懨盯著手機屏幕，對自己感到奇怪。本來就打算向麥克請教關于當事人女兒的問題，只不過是收到一束不知道誰送的莫名其妙的鮮花，為什么要猶豫呢。

正想的出神，麥克居然真的打來了電話。可是，唐懨一時緊張，竟然直接掛斷了電話...

正苦惱該不該打電話過去，麥克發來了信息，

【今晚，同盟會第一次活動，地點：九華街夜宵攤。】

唐懨今天穿著一套灰藍色的職業套裝，下班之前，她脫掉了外套，飄帶襯衫配西褲，看起來也不會太正式，她又放下長發，補了個淡妝。

麥克站在香樟樹下，穿著灰白細條紋的襯衫，看起來很清爽。

唐懨迫不及待的走向他，沒走兩步，她突然停下來，轉身看著街邊櫥窗里映出的自己。

【我在期待些什么。】

她從包里拿出發繩扎起頭發，又輕輕抹掉了嘴唇上的唇膏。緩緩的走向麥克。

麥克的笑容一如往常，他察覺到今天的唐懨格外克制，眼神里更是有些落寞。他像上次一樣，干脆利落的點好美食，邊開玩笑的說，

“你看起來也挺能吃的，我就每樣來兩份啦！”

一句話就把唐懨逗笑了，

“我那么能吃，不怕把你吃窮了！”

“所以才拉你來夜宵攤啊！在這里，敞開吃！”麥克故意夸張的語音語調，不但逗笑了唐懨，還逗笑了胖胖的店老板。

老板故意使壞道：“麥醫生，又帶美女來吃夜宵啊！”

看著麥克和老板你一言我一語的互相逗趣，吃著老板特制的好吃的燒烤。唐懨笑的眼角泛淚，好像麥克就是有這種能力，能按下暫停鍵，讓你暫時忘記所有的煩惱和壓力，隨心所欲的笑出來。

麥克停下來，看著唐懨，她明明在笑，眼神卻那么悲傷。他知道她把心事都藏起來了。每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都在克制和忍耐，似乎知道自己如果不堅持，就會滑向崩潰和瘋狂。

唐懨見麥克一直盯著自己，不自在的說：“怎么了，我臉上有東西么？”

“有啊！”

“什么東西？”唐懨趕緊從包里拿出鏡子來瞧。

“眼睛、鼻子、嘴巴...”麥克笑嘻嘻的看著她。

唐懨笑著，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突然想起今天來的目的，趕緊從包里拿出當事人女兒甜甜畫的畫。

“麥克，有件事情我想問你。兒童在創傷后應激障礙會有哪些表現？會不會出現，麻木啊，對于一般事物沒有反應啊這樣的情況。”

“PTSD兒童，核心的反應有三組，你說的麻木是典型的回避癥狀。其他還有闖入性癥狀，就是他會陷入到創傷的事件中反復體驗，比如他會玩和創傷事件類似的游戲。還有警覺性增高的癥狀，表現不易入眠、做噩夢等其他睡眠障礙，還有易怒、或難以集中注意力。不過每個孩子的癥狀也不都是一樣的，還有的孩子會表現出來腹痛、或者肢體疼痛等等。”麥克回復道。

“我想讓你看看這個。”唐懨將甜甜的畫遞給了麥克。

一張白色的畫紙上，原本的圖案，全部被黑色的線條覆蓋了，空白處也填滿了黑色的線條，線條曲折、雜亂無章。

“我想，這幅畫代表的意義，就像你感受到的，畫它的人，正處于極度的躁動不安之中，而且可能有一定的攻擊性。”麥克看著甜甜的畫，難得的皺起了眉頭。他瞇起眼睛，被覆蓋的又是什么呢，感覺在隱藏或否定某種情緒。

“你能告訴我，畫畫的孩子，身上發生了什么嘛？”麥克問道。

唐懨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和麥克講實情。

“這是我現在負責的一起案子的當事人的孩子，她很有可能親眼目睹，自己的母親殺死父親的過程。”

麥克的眉頭皺的更緊了，“最好把她帶來醫院，我給她做一個全面的評估，如果是PTSD，越早干預越好。”

唐懨點點頭。

麥克若有所思的看著唐懨，她的身上蘊藏著一種力量，可能她自己也沒發現。

*

第二天一早，大樓的保潔照常打掃樓道衛生，22樓的樓道里，一束被人丟棄的奇怪花束，引起了她的注意，大大的一束，不知道原本是什么花，【花朵全都焦黑腐爛了】，還散發出一股奇怪的味道...

保潔員邊想著怎么會有人放那么久的時間才出來丟，一邊利落的束緊了垃圾袋。